突地，对方的乐音尖锐起来，来回连续地重复着同一个调子。
听在她的耳中，似乎他在表示疑问：乐神？乐神？乐神……
她想了想，慢慢控制自己的力量迎向他的乐音而去，不带一丝攻击的意图。
当然，若对方敢突起发难的话，她完全能做让取他性命在一次呼吸之间。
寨中乐者没有挣扎。
两股力量越接近，方嫣然的乐神气息表现得就越明显。开始他还表现出了挣扎犹豫，接近之后，反而渐渐平和下来，最后竟在乐音之中表现了俯首之意。
任何一个乐者，不管分属于哪一个阵营，不论是被打压的亡族，还是正得势的朝廷乐医，莫不以能追侍乐神为荣。
毕竟，朝廷的封赏只是世俗之物，但乐神却是乐神中的神灵，在乐者们眼中，乐神的地位远远凌驾于朝廷之上。
一旦确定了方嫣然的乐神身份，这人的臣服之意立刻昭然若揭。更何况，刚刚的情况，他清楚得很，若非乐神出手，他的小命早丧失在那曲狂潮之乐中，乐神救了他的命。
小六儿见情势已经稳定下来，同样发出了歌医之力。他担心方嫣然不能自如控制乐神之力，万一无法顺利将力量收回体内，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伤。
和他们在另一边遥遥相对的天宠也开始出手接应方嫣然，一时间，歌、琴、舞三者混在一起，方嫣然竟然又有了当初奇袭青龙寨那晚的微妙感觉，似乎一只色彩斑斓的美丽蝴蝶再一次围着她旋转，要带她回家。
上一次，她是下意识地跟着彩蝶飞翔，而这次，或许是因为对力量控制自如了很多，她竟在彩蝶的身上明显感觉到了小六儿的温润醉人的气息。想到小六儿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情意，再加上精神上感觉到的疲倦之意，她不由将神思附到了彩蝶身上，任由它带着自己飞回。
由于闭着眼睛，她没看到小六儿骤然变得通红的脸，而对面山坡上，天宠的舞姿也乱了起来，夜七杀虽然面色如常，弹琴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要知道，乐者之力，其实是调动体内气息与自然之力相和，再将自己所有的神识混入其中所形成，神识越强大，对力量的掌控就越强，自己所能达到的阶段就越高。而若在乐者之间的比拼中落败，神识便会受损，无法掌控力量，那股力量会回噬自身，导致身体也受到损伤。
这就是青衣男子虽然没有直接和夜七杀的乐音相接触，却仍旧喷血的原因。
而消除了攻击之力的神识，却是人类灵魂的一种极为另类的存在。
神识不是实体，虽然没有“质”但却有“感”，而且，或许是消除了身体这种赘物，神识在感觉上的灵敏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说，这比一个人的身体上的任何地方都敏感得多。
平时方嫣然与小六儿之间虽然也有过亲昵举动，但那仅限于拉拉手，抱一抱，充其量会有亲吻，这种神识间毫无攻击之力的互相依托，更甚于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方嫣然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虽然感觉到这时候的小六儿和平时不太一样，不过并没多想，况且她早在心里认定了小六儿作为自己的感情归宿，这种亲昵在她看来只是两人间更近一步。
小六儿却不一样。
方嫣然对他一向柔顺，称得上言听计从，清醒后更时常对他说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可此时神识的依附比两人裸/体相拥更让他觉得脸红心热，一时间只觉得全身从内而外都有一种又暖又软的感觉，双脚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
那彩蝶毕竟是三人之力所化，方嫣然只感觉到了小六儿的气息就放心地依附上去，却没意识到这其中还有天宠与夜七杀的神识存在。
一时间，这两人都乱了阵脚。
神识上所受的冲击，远比肉/体来得更直接和刺激。
小六儿的歌医之力颤了几颤，彩蝶连续在空中翻了几次跟头，飞行的姿势也不再轻盈，七扭八歪地按照古怪路线飞着。
“小六儿的气息……真舒服。”方嫣然迷迷糊糊地想着。若是平时，她不至于这么粗心，但现在她在不能完全掌控乐神之力的情况下就强行调动，再加上阻止夜七杀的乐曲狂潮，又在接近寨中乐者的乐音时蓦然撤去了攻击之意，种种举动下来，神识消耗不小。这种时候，一感觉到了让她全身心信任的小六儿的气息，她索性全交给了他。
彩蝶歪歪扭扭地飞着，终于挣扎到了她的身畔，忽地一个声音在她神识中响了起来：“方……方……，你，你……，你……下去吧……。”很熟悉，却不是小六儿的。
她反应慢半拍地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夜七杀的声音。
只不过这声音缺少了他平时的冰冷，有些颤抖，有些软，甚至还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媚。
她不由睁开眼睛，眨了又眨。
夜七杀什么时候跑她脑袋里面说话来了？
睁眼的瞬间，乐神之力已经脱离了对蝴蝶的依附，回到她的身体中，因此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给这三位乐医之首带来的怎样的冲击和震动。
夜七杀在神识中一说完话就发觉了自己的反常，立刻停下琴弦，收回了自己的力量。可那种精神上的麻痒感觉却似乎并没有消去，反而有越来越强的趋势，让他不由得又羞又愤，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此时这位夜四当家的心情正处于极度不爽的状态。
只不过除了小六儿和天宠外，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小六儿知道方嫣然的乌龙，但不忍心责备她。这次她出手，完全出于他的请求。虽然她不能自由运用力量，有他在，不会出什么意外。
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方嫣然的神识附到彩蝶上时，他就发觉不好。
若这彩蝶是他自己的力量所化倒也罢了，但此时明明还有天宠和夜七杀在。
只是察觉到她比平日萎靡许多的精神，他不忍心提醒她，索性就这样带她一直飞了回来。
至于日后会怎么样……他的心微微痛了一下，浮现在脑中的不止是之前赶往玉龙寨途中天宠那霸道的横抱，更有夜七杀绵软如水的声音。
“怎么了？”方嫣然反手握住小六儿的手，轻声问道。
相比奇袭青龙寨那次，这回她的表现好了很多，虽然觉得精神不济，毕竟没当众晕过去，也没有力量透支全身被抽空的感觉。
“没事……。”小六儿下意识地道，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透出了一丝落寞。
今后伴在她身边的，不会只有自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六儿连续两章吃醋中……
正文 80匣里金刀血未干（四）
玉龙寨中的所有山贼们都站在寨子一边；青龙寨的人则站在另一边，两伙人互相横眉立目，有的甚至把刀子拔出了半截。
但谁都没有出手。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注意着大厅中的动静。
大厅里面双方寨子的当家们正在里面商议事情。
可以想像，如果里面谈不拢，一声令下；这两伙人肯定会立刻厮杀起来；刀头见血。
不过他们没等到这个机会。
过了一个多时辰，一个青衣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玉龙寨的人立刻乱哄哄地叫了起来：“余大当家的！”
这男子正是玉龙寨的首领余飞。
余飞压抑着见到乐神的激动心情；对手下的山贼们笑着点点头；目光随即落到了另一边青龙寨众人的身上。
这些人虽然同样脸现急切之色；但一个个身形笔直，右手握刀；左手则按在腰间；一股杀气腾腾的气势离得远远地就能感觉得到。
要不为什么说山贼与军队不可同日而语呢？
玉龙寨的这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山贼，纷乱繁杂，而乐神带来的这些人，虽然托着青龙寨的名头，却透着股军队的气息。
不对，甚至比朝廷的那些正规军队还要气势十足，锋锐如出鞘的利刃。
余飞在心里叹息一声。
玉龙寨的这些人知道他的乐者身份，他私下里也常用乐理调/教他们，颇见成效，大部分人都转化成了乐婴，甚至还有一二成了乐童。
可是，这些手段在乐神眼中根本就不够看。
就算寨中的人全有他自己的水准又如何？乐神和她手下的三医之首足可以轻松将他们全部拿下。
更何况还有这些素质远超朝廷军队的青龙寨山贼们，他一点都不怀疑，万一刚刚的战斗继续下去，玉龙寨必会全灭，今后这深山中都不会再有这个名字。
他一向觉得玉龙寨在他的手底下发展得算是差强人意，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身后，方嫣然带着小六儿等几人走了出来。
“大当家的！”青龙寨中的弟兄们异口同声地叫道，声音整齐划一，震得山间的鸟儿都扑啦啦飞了起来，惊叫着飞向远方。
方嫣然笑眯眯地点点头，转头看向余飞：“余大当家，我手下这些弟兄还拿得出手吧？”
余飞长叹道：“方大当家，余飞一向自视甚高，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适才我们在厅中说的话完全算数，今后玉龙寨不再存在，玉龙寨中所有弟兄全部并入青龙寨中，归大当家的调派。另外，希望大当家的能收留小的，小的不求在大当家手下有什么地位，只要大当家的允许小人追随左右，侍奉大人，小的纵粉身碎骨，亦万死不辞。”
方嫣然点点头。
收并玉龙寨的计划施行得相当顺利，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原本在她的想法里，就算用了乐杀，这次攻寨行为多少仍会折些人手。没想到玉龙寨本身的大当家就是位乐师后期大圆满的乐者，寨中人虽然并非全是乐者，余飞对寨子里的人却从未隐瞒过身份，人人都以能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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