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法新鲜有趣!”宋初一端了杯水,含笑抿了一口。
“那可不。左丞相可有学问了。”谷京衣服与有荣焉的模样,末了又补充一句,“跟国尉一样有学问。”
宋初一哈哈笑出声儿,她不想回答谷京方才问的那个问题。正准备转移话题,没想到人家自己先把话题扯歪了。
谷京以为她是高兴,于是也跟着笑的很是畅快。
说完正事。宋初一服药之后去卧榻补眠。
外面夕阳渐渐褪色,暮色朦胧。
次日一早,宋初一简单洗漱之后便带黑卫继续赶路。
一路上都是紧张的前线战况,义渠那边被宋初一暂时稳住,勉力抗撑了三天,九万人一下子只剩五万,宋初一一拖再拖。义渠首领开始按捺不住了,三番五次的要求借道离石,均被秦国守军以“主将未至,不能擅自做主”为由给拒绝了。
守军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住要塞,主将都是现成的。战事紧急,哪有再另派主将的道理?义渠首领终于愤怒,立即发兵攻打咸阳,准备学一回孙膑的“围魏救赵”之计。
宋初一并未太在意这个消息,赵倚楼这次出战,号称带了十五万兵力,其实只有五万人,咸阳守城兵力不弱,又有君主和大将军坐镇。当真要是给义渠逼到死路她才会觉得奇怪。引起她注意的是,楚国对于合纵之事态度暧昧,既不表态,也没有严词拒绝,而张仪几乎与她同时离开咸阳城,前去会见齐、楚丞相。
楚国刚刚因为合纵之事与魏国闹僵。楚王以为自己被耍了,正在气头上,魏国丞相田需下台,顶上一个公孙衍,又搞什么合纵!楚王一听头都大了,他一腔怒气还未发泄,谁谈结盟跟谁急!楚王本回绝,但观这次阵仗闹的挺大,似乎真格的要瓜分秦国,他生怕落了人后,朝中大臣又众说纷纭,他听着头疼脑涨,索性就让令尹(官职名,同丞相)全权处置。
公孙衍为了挤掉田需而从楚国下手,到头来弄丢了合纵计划里的一个重要角色,实在遗憾。
而那日张仪比宋初一还早半个时辰离开咸阳。他的连横之策,主要是亲楚、齐。三大强国联手,像渔网一样兜住,从南向北,依次灭魏、韩、赵、燕。
张仪早在公孙衍还在秦国时便已经开始行动,只是一直脱不开身亲自前往楚、齐。原来是强强联手,更容易说服两国国君,而如今秦国受难,那两国基本都是本着隔岸观火的心态,想拖他们下水,必须理由足够充分才行。
这一回,张仪秘密出行,直接穿过楚国,先到齐国去会见齐国丞相邹忌。
想到齐、楚两国丞相,宋初一就替张仪感叹。
这二人为相,都是忠奸难辨,说他们奸恶吧,他们又极有才华,并为效忠的国家尽心尽力的谋划,若说忠良,他们又敛财、残害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人……齐相邹忌,年轻时形貌瑰丽,身材修长,是齐国有名的美男子,除去形貌不论,此人颇具政治才能,但嫉贤妒能,整治人的手段也十分高超,当初张仪去齐国时威胁到他的地位,没少受他的打压。而楚国令尹昭阳,更是险些将张仪害死……
张仪今日看似风光,但在此之前,他几乎每到一国就遭受打压,过的十分潦倒。
宋初一前世亦是如此,甚至到最后也没有像张仪一样位极人臣,因此心里对于这样的过往颇有感触,“可怜我大哥。”
当了秦国丞相也不能在曾经的敌人面前扬眉吐气。毕竟是有所求,不能卑躬屈膝,但也不能端着架子,想要做到不卑不亢,这个度很难拿捏。
车窗外烈日炎炎,四周草木繁茂,被蒸出腾腾青涩的水汽,空气里弥漫了潮热的青草味道。即使马车正停在树荫下休息,也丝毫感觉不到凉爽,外面一样闷热,宋初一下车松了松筋骨,便又返回车上准备小憩片刻。
“先生,前方是赵将军所领的军队。”谷京在车外道。
大军比宋初一后出发,但因着她身上负伤,不能骑马,速度自然比不上急行军,让他们赶超在前也是正常。更何况赵倚楼在野外生存的本领很强,知道在炎热的夏季怎样在保存体力的同时能够快速赶路。
宋初一沉吟一下,“注意他们的动向,如果能赶上会和最好。”
“国尉。”谷京有些为难,语气中又有些钦佩,“这消息是赵将军派人传来的,我们得花些时间才能找到军队位置。”
“嗯?”宋初一不解。
谷寒道,“赵将军竟将五万人马隐藏起了行踪!”
秦军号称出兵十五万,实际只出了五万,必要遮掩一二的,但赵倚楼能把五万人马藏于山林,让谷寒遮掩擅于追踪的人说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委实不是一般手段。
“好本事!”宋初一声音里带着笑意,有毫不掩饰的得意。
谷寒听着,暗道,再好的本事不是您的本事,瞎起什么哄啊!
第286章 歹毒的计策(补更)
这世上没有人能把五万人马藏匿的毫无痕迹,对于知道情报又擅长跟踪查探的黑卫来说,寻人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冒着炎炎烈日跋涉,任务实在艰巨。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寻到大军位置,然而午后最热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大军开始准备启程。
河东的战事不宜久拖,五万人马,哪有等一人的道理?宋初一再想着自己身上的伤正在愈合,跟随赶路不是自己受罪就是拖累大军行程,便让谷寒传信,大军先行。
宋初一随后,等着押运粮草辎重的队伍。
一般作战都是大军未发、粮草先行,但这次情况甚急,离石要塞又有守军常驻,屯粮颇丰,因此先行的粮草仅够行军消耗。然而河西的屯粮忽然多了五万人马的消耗,短时间尚可,若是大战爆发,一仗打上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恐怕就艰难了,所以这些辎重是补给河西守军,以备不时之需。
急行军比单纯的长途跋涉更艰辛,只有白日晌午前后最热的一个时辰用来休息,其余时间都在赶路。坐在马车里刚开始的确比徒步要省力气,但一连着坐上十来天其实与徒步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幸而她身上的伤口终于不再有异样。
宋初一这些天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黑卫被她指使的没一个闲着——打听赵军主将,查探义渠所占的戌城地形等等。
打听之下才发现,原来这回赵军的主将是个老熟人,正是她刚刚重生时遇上的公孙谷。
宋初一心中一动。便开始谋划起应战对策。
一路未有闲歇。
到达河西之时,晨光朦胧,耳边全是轰隆隆的水流声。
宋初一拖着酸痛的身体从马车上下来,放眼望去。大河西岸的辽阔山原笼罩在金橘色的光线中,灿烂华美如云锦一般,向着南北两侧无限延伸。最后与天穹连接。大河彷如从天际流泻,带着雄浑水声拍击险峻的两岸,在广袤的天地中浩浩荡荡的往南奔流而去。
一轮金乌忽而从东方露出头,光线骤然亮了几分。宋初一眯着眼睛看过去,正见那轮红日仿佛从大河水中缓缓升起,温和的光在某一瞬间陡然化作利芒,破开层层云雾。万道金光喷薄而出,照亮草木丰茂的河西平原,在波澜壮阔的大河水面折射出粼粼光亮。
微凉的河风带着淡淡的水草腥味,拂去宋初一憋闷了许多天的浊气,一时间浑身轻快了不少。
“河西守卫将军子庭参见国尉!”一个磁性的声音力如千钧般击碎轰隆隆的水声。清晰洪亮。
宋初一回过身,瞧见一名魁梧的玄衣铠甲武将。骤然亮起的晨光落在他身上,将那刚毅的眉眼镀上一层暖光,刹那间让他显得无比夺目。
子庭约莫三十五岁上下,是个标准的陇西人,魁梧健硕的体格匀称修长,古铜色皮肤有些糙,髭须短而根根分明,五官立体深邃。面部线条硬朗,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锐利如芒,带着掩不去的杀戮煞气。
“免礼。”宋初一道。
“早听说国尉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子庭刚毅的面容因为爽朗的笑容而柔和几分。
子庭与赵倚楼是同等官阶。是河东离石和河西守军的主将。宋初一本来忧心他会不忿临战忽然换主将,但此时观他言行坦荡,不由放下心来,笑道,“将军不需多礼,我此次请命前来,原是多管闲事,将军不要见怪才好。”
军中传两人是刎颈之交,宋初一担忧赵倚楼安危也实属正常,子庭虽在边境,但消息并不闭塞,遂道,“国尉哪里话,子庭一介武夫,却也知道军令如山,无论如何只要我大秦不吃败仗,子庭绝不会有异议。”
这番话,不言私,只言公,似软实硬。
“子庭将军深明大义。”宋初一颌首,再不说别的话。她不太了解子庭,但能看出子庭这样的人心志最为坚定,认定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撼动。而且像离石这样的要塞,不可能派一个只会打仗没有头脑的人来守卫,子庭既然能成为河西守卫将军,就必定是个有头脑的人,而不是像他自己所说仅仅是一介武夫。
“国尉请入营。”子庭道。
守不远处的黑甲军立即分开一条道路,容宋初一和子庭通过。
两人边走边说战事。
“义渠军已经是第六次派人传信过来要求借道退出河东,据斥候传来消息,义渠军只剩下不足六万,军心动摇,估计就要弃城。”子庭心里很奇怪,义渠人为什么会与赵军死缠?他若是义渠主将,在毫无胜算的情形下根本不会坚持作战,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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