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脸皮也着实是厚实的无可救药。
好在萧雨茴跟我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会大庭广众的为难谁。
席间萧雨茴的神色一直很淡,温婉纤弱,这会儿也没有说话。
这么看来她倒也算是个懂事儿的了,毕竟今非昔比,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即便是顶着个世子妃的头衔,也再不能如往日般招摇。
“哦!”眼见着陈氏的面色不善萧逸舟又没有接茬的意思,萧逸旻为了不殃及自家媳妇,忙是开口解释,“先帝忌辰刚过,太后这些天心中悲切总欠些精神,那会儿打发了林姑姑传信说不来了。”
萧逸旻答的诚恳,我想更郑重的喷他一脸血。
尼玛他居然说杜太后欠精神?她怕是得瑟的不够不能神经了吧!
一早我过去请安的时候丫还浓妆艳抹一朵花儿似的,就算眼睛长天灵盖上也不能拿她那副嘴脸曲解“悲切”这个词的意义了好伐?
不过诚然,像萧逸旻那么老实巴交一孩子,你也不指望他能编排出多合情合理的一借口不是?
更何况都已经明知道是借口不是真的了,还挑剔个什么劲儿!
“那就是我的疏忽了!”我皱了皱眉,刚想配合着气氛整两句彰显孝义的台词念念,冷不防就听得对面的陈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公主远嫁已是好久不曾回朝,但与母后之间的母女情分却是愈发深厚了,果然这血脉之亲是不容轻易折断的!”
殿内还坐着一个萧雨茴的正主儿,她这话自然不是说给我听的。
话说我都早已经不把萧逸舟当个玩意儿了,这女人三番两次的是欺负我脾气软还是怎么着的?
笑里藏刀是种境界,经典可不是用来糟蹋的。
于是我微笑,微笑着越过早就可以忽略不计的陈氏去看她身边的萧逸舟道,“母后身体不适,我想过去看看,一起么?”
眼下酒宴才进行不到一半,萧逸舟不会轻易离席我知道。
可这天下的事,但凡是我兴味所致他便不会扫我的兴我也知道。
大约是被我无视成了习惯,此时我这恍如和风细雨的微笑反倒让陈氏如临大敌一脸阴险的防备,时而愤愤的瞪我一眼,又时而惶惶不安的去瞥一眼身侧的萧逸舟,可是张了几次嘴终于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转身去拽了拽凌琰的袖子,“我想去看看母后。”
明明听见我约了萧逸舟,凌琰还是言笑晏晏纯真的厉害,他点头,“好,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他的笑纯澈明媚,娇美如花,才是笑里藏刀的大成境界,只是在他面前我已经刀枪不入了。
萧逸舟一直没说去也没说他不去,只跟个傻缺似的捏个酒盅自己对自己乐。
我抖了抖裙子,也不理他,径自转身从暖阁后面的侧门出朝阳宫。
此时月亮已经西沉没落,室外的夜色完全化开,清澈澈的一片洒在身上有些发冷。
我负手站在台阶上闭眼使劲的嗅了两鼻子,隐隐听着身后的宫殿里有些异样的躁动,再过片刻便是一阵节奏感十足的脚步声迅速的逼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电脑的日子简直没法活了,打滚,瓦来更新~
☆、【第23章】 这样多好
凌琰向来都是个自恃有身份的人,从不干这掉分子的事儿。
我不回头,只是片刻那人已经到了身后。
映着殿里的灯光,颀长的一道影子从我背后压下来,倒是把我落在台阶上的那个曼妙的身条儿完全遮掩住,也忒没眼力劲了。
我不悦的蹙眉,往旁边挪开半步。
萧逸舟也是配合,很自然的负手往前补上半步,与我并肩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心平气和的顺了口气,我稍稍侧目拿眼角的余光瞥他,“文武百官都还在殿里,你这么出来合适么?”
比起我小肚鸡肠的小家子气,萧逸舟却是磊落的多,大大方方的偏过头来看着我反问道,“你说呢?”
虽然搭话的态度良好,可他这一问的本身就是种挑衅。
我说呢?曾经一度我是挺能说的,可祸从口出这话原是没错的,谁让我特么要多嘴要跟他说那么些有的没的呢?
虽然我一直都不肯承认,可事实上小时候的萧逸舟确实是挺老实巴交的一孩子,没什么心眼,有时候看着还有点傻乎乎的,单从初次见面他无声无息的趴在缸沿上大半个时辰瞅着我鼓捣那缸底子这一点上说,就是天真的紧。
想来我也就是冲着他那个傻里傻气、羞怯怯还会脸红的小模样才发了神经,总想教他点什么傍身。
诚然那些“纯属虚构”的古装大戏都有扯淡之嫌,可要怪也只能怪萧逸舟自己有眼无珠。
你说我这个样子,但凡智商不为负的人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个靠谱的良师益友人选,你丫的还偏得把我讲故事的话当真。
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偏生他天生还不那么笨,举一反三的能力简直让人发指。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事儿是有的,更何况是千古一帝从蛋壳里卡出来,就更得造出点声势来立威铺路了。
只能说是我们秦家的运气太差,要死不死的偏偏撞到枪口上去了。
二大爷在先帝爷跟前当了四十多年的首领太监,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人缘都自是不差。
宦官当权结党营私什么的很可怕,于是就有了后面的“证据确凿”。
我老爹靠着二大爷平步青云得到的官衔一夕被夺,作为罪臣之女,裴云的中宫之位自然也是留不得,打入冷宫是新皇仁慈,犹且惦念着彼此间的夫妻情分。
秦氏一脉的没落太过突然,萧逸舟做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我也常常在想,若不是那日闹市街头被我一不小心捡到了滚落在脚边的那颗人头,我是死也不会相信,伴着我一同长大的小白兔只在旦夕便摇身一变成了真正嗜血的白眼狼。
那一日的光景我一直记忆犹新,只是每每想来还觉得恍然如梦罢了。
那天一早我又等在萧逸舟下朝的路上,当众调戏了他殿试钦点的探花郎之后无事可,做就狐假虎威揣着早前他寄在我处的九龙玉出宫溜达。
彼时我正在街上招摇过市的走着,瞧见前面的广场上聚了好些人就想挤过去看热闹,可是刚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知是怎的,人群里突然躁动起来。
我心下好奇,正琢磨着呢,冷不防前面几个人突然惊恐的往旁边跳开,同时咕噜噜一个球形物滚至眼前,停在了脚边。
我就只当是谁家孩子玩掉了绣球,一边扯着脖子往人堆里去看究竟,一面弯身去把那东西双手捧在怀里。
方才因为这个东西滚下来的缘故,围观群众都避讳着往旁侧让路,待我抬头一览无余的看到广场正中鲜血淋漓的那个台子才恍悟自己的此行的晦气——
尼玛,这些人都是心里变态还是怎么着?执行死刑有什么好围观的?
那台子上面横七竖八好多具无头的尸体趴着,我胆子小,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便是腿一软打了个踉跄。
我转身想溜,又想起来捡到的球还没还给人家,结果茫然的一抬头寻失主,那些人就都跟见了鬼似的纷纷往后避让。
之前一直走着神没太在意,这会儿却脑中灵光一闪是觉出些异样的感觉,差点就两眼一瞪翻过去。
虽然没经验,但是看别人的表情我心里已经有数,只是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一点一点顺着众人的目光垂眸看去——
惨白的皮肤上五官摆放的位置组合起来仍是少有的漂亮,灰头土脸的二大爷死不瞑目。
我捧着他的人头,我不知道萧逸舟是何时找到我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他回的宫,只是一直到我神智重新回拢的时候都还觉得双手是浸泡在一盆四十多度的热水中,温热湿润的让人难受。
我的手上沾了血,那是第一次让我了解到自己现下的这个生存空间是一种有血有肉的存在。
只是可惜教坏了萧逸舟,这么纯良一孩子,真真的是被我糟蹋了。
当然,这一点我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否则那岂不也是变相承认我会落到今日的下场是自作自受?
我跟他之间的所有都终止于那一天,之前种种都是回忆。
只是如今,这个曾经对我言听计从的男人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能不说是种讽刺。
心里窝着一口气,我强压着情绪没去接他的话茬儿。
萧逸舟很有耐性的看着我的侧脸微笑,一直的微笑,“方才——确乎是你邀了我出来的。”
话是我说的,人也是我叫出来的,初衷不过是为了跟陈氏置气。
只是话都说了,事也做了,是断不能再回头打自己的脸了。
“没办法,我回来这么些天了,你太沉得住气了!”心里暗暗调节了下情绪,我也是收驰有度的在唇边拉扯出一个绝对经典的微笑弧度,淡然笑道,“你该知道我是为什么叫你出来的吧?”
“嗯!”萧逸舟点头,“既然不去探望母后,横竖也不能是为了叙旧。”
我跟他之间确实无旧可叙,叙多了就该叙出仇来了。
想当初年少无知的时候,我最欣赏的就是萧逸舟那股子实诚劲儿,觉得难能可贵,憨实可爱的紧,可是到了这会儿——
他说的虽然也是句句事实,却是每句实话里头都夹着根刺,听着很不舒服。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人品有问题。
尼玛,你说你都跟人结婚了,现在明知道旧情人重出江湖是要找你媳妇儿的晦气你还配合着来,这都是怎么个扭曲的世界观昂?
陈氏就是个大杯具,作为她前任的前任,我的命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好在回头是岸,对他我早就没存什么指望了。
“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冷着脸往另一边背过脸去等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