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女挑帘的动作,薛皇后的一句“免礼”落下。如锦抬头,一脸雍容华贵的薛皇后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梳着朝阳五凤髻,戴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其中镶着的玉珠有半个拳头大小,润泽晶莹,如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玉珠。
除此之外,薛皇后凤髻上对称着横竖插了不下数十支五凤朝阳挂珠钗,一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牡丹花宫装将她装扮的更见娇艳。薛皇后不过才刚三旬出头,面容保养的极为精致,光嫩洁白的脸蛋,挂着浅浅的笑容,与她的身份年龄似是不太相符。
然,薛皇后这般贵气逼人的装扮,却并没有让如锦觉得她花哨,反倒是比自己想象中少了份冷漠威严,多了丝亲近温柔。
薛皇后目光如炬,自然是一早就发现了如锦的目光。转过身细细地瞧了瞧她,见她今日气质非凡,优雅大方,清新地如同雨后的一株荷花,让人瞧了不由喜笑颜。薛皇后轻启红唇,对着如锦招了招手道:“锦儿,到姑姑身边来。”
对于薛皇后这样的举动,廖氏是不意外的。这么多年来每回带锦儿入宫,娘娘都少不了与她一番亲近,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将她留在宫里小住几日。
当初娘娘也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圣上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多少年圣宠不衰,从小小的秀女一路晋升至贵妃,再到如今的皇后。但是自从后/宫里多了个梨妃后,不得不承认被分走了皇上一部分的宠爱。且娘娘登上后位,后/宫的一切都要她操持,侍奉圣上自然比不得以前专心。
如此便越发涨了梨妃的气焰,因而现在皇后也不如先前那般行事方便。发觉这屋里还站着数十个宫人,廖氏心有顾虑就步子一前,唤了声“娘娘。”
如锦听出母亲唤声中带了丝顾忌与担忧,于是停在原地便没有跨出步子。
“都是自家人,嫂嫂何必生疏。”
薛皇后仅瞧了廖氏一眼,便又将目光再次投在如锦身上。这是她的亲外甥女,可是在自己还做姑娘时,就抱在怀里疼大的。半年多不见,发觉个子长高了不少,早前听说她在边关大病了一场,让自己好生担心。如今见锦儿这般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然少不了一番呵护。
不过今日这外甥女怎么不似平时那样,一来就蹭到自己身边了?
以前她见到自己的时候哪还顾那么多规矩,便是在殿外,她也随意说话、动作,对自己撒娇调皮。刚刚行事前居然会先瞧廖氏的脸色,一点都不符合她雷厉风行的性子。想起之前早前自己亲兄嫂一家是因为锦儿的事情才提前回边关,皇后似是有些想通了,如此望着如锦的目中多含了分心疼。
“锦儿,过来。”
皇后继续柔声的说着,许也正是因为她含笑亲和的面容,让如锦有一瞬的忽视了对方的身份,竟是还踌躇着站在原地。如锦对于这国母的命令充耳不闻,让早就闻着见着这场面的宫女在心中唏嘘不已。
如锦为难地看着皇后,明眸中比往常多了丝担忧与陌生。
皇后在宫中数十年,识人无数,如锦现在这是虚情还是假意自然是一目了然。心中不由一暖,这外甥女自己果真没有白疼,她也长大了,晓得为自己着想。欣慰地瞧了眼亲嫂,又扫视了这殿内的众人,望着如锦和善地带着诱哄的口吻眯眼不疾不徐道:“放心,这还是本宫的朝凤宫,你们有何畏惧?”
说者带着天然而生的贵气与威严,让一干宫人将头埋得更低。这无疑是给忧虑重重的廖氏打了针安心剂,如锦的心也随之慢慢平静了下来。
面对热情的这位皇后姑姑,如锦脑中虽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皇宫之地要恪守宫规,但脚下的步子却已经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薛皇后望着面前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外甥女,一把抓过她的手,上上下下望着如锦仔细道:“早前听说你从树上摔了下来,后来又高烧不退,现在可全好了?脚上可别留下什么病根。”视线往下,停留在如锦的绣花鞋上。
如锦抬了抬脚,极为自然地答道:“回娘娘,什么事都没有,谢娘娘关心。”
薛皇后一听,很明显是放心多了。转而又立马沉了脸故作不悦道:“锦儿现在懂规矩了,竟是喊起娘娘来了。”
这是宠溺的责怪,如锦心中似是被什么填的满满的一般,笑着福身低头回道:“谢谢姑姑。”
“娘娘身份今非昔比,锦儿以前随性,但毕竟……”
廖氏上前话说到一般,硬生生地又将那后句半“宫中鱼目混杂”的言语给咽回了腹中,只瞧着薛皇后身旁的那几个碧青宫装的女官不出声。虽然方才皇后说没什么,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上。
皇后心里深知其意,面上却显得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拉着如锦的手更是不吝啬关怀备至之词,一句“最近在燕京可好?”、一声“怎么也不晓得主动进宫来瞧瞧姑姑?”,一口一个锦儿,一口一个懂事,将她夸的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目光炯炯,又似是怎么瞧都瞧不够。
如锦从善如流,站在旁边不骄不傲。
太子自进殿后就一直站在薛皇后的右手边,瞧着如锦与自己母后你一句我一句亲昵的模样,嘴角慢慢浮出一笑,眼神却更显晶亮。
正说笑间,张公公自外面过来,行礼对着上座的薛皇后通传道:“启禀娘娘,梨妃娘娘求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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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皇后育子
皇后端坐在那,细长的眼睛瞄了大殿中央弯着腰的张公公,音无波澜地一抬手道:“说本宫有要事在身,请她先去偏殿等候。”
张公公抬头,望着薛皇后目露不解,但也不过转瞬即逝,便颔首退出宫殿。可围绕在张公公心里的疑惑却得不到解释,如今梨妃娘娘身怀龙裔,自家主子竟是要她去偏殿等候?着实不像娘娘从前处事的风格,难道真的是因为薛二夫人与薛姑娘进宫,所以才不得不怠慢梨妃娘娘?
也不对,若是无暇不欲见梨妃,大可先驳了她回去。
张公公摇摇头,自己这一个做奴才的要了解这么多干吗,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但方才见着皇后娘娘,看她眉开眼笑,似是心情不错。本担心娘娘等得不耐烦要怪罪自己的张公公没由来的心里一松。
廖氏似是也觉得皇后此法不妥,毕竟梨妃可不是一般妃子,她的身后有唐家、有皇上。
敛神垂头,廖氏神色有些凝重。皇后虽亲昵地喊自己一身嫂子,但可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在这朝凤宫指手划脚,想必娘娘自有她的打算。
果然,薛皇后收回目光,挥退了一干侍婢,却并没有对廖氏与如锦做安排。转看就向右边的太子,淡淡地却意味深长地问道:“太子,几次外出,可有收获?”
如锦后退,安静地站至皇后的左下方。
太子几步走到皇后身前,恭敬地答道:“回母后,儿臣几番外出,所巡览的不过也都只是在燕京周边城镇,只见我朝百姓丰衣食足。但父皇训诫,历来君王都应知道小民的疾苦,所谓在位勤俭,体察民情,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儿臣铭记在心,心知这些时日所见所闻不过只是冰山一角,不足以让儿臣真正熟知了解百姓,故而儿臣正准备凑请父皇,恳请儿臣外出巡视。”
皇后点点头,面露满意,继而道:“你生长富贵,习于安乐。现在外出,沿途浏览,可以知道鞍马勤劳,要好好观察百姓的生业以知衣食艰难,体察民情的好恶以知风俗美恶。”
见自己母后并未反对自己的主意,太子心上一喜,撂了袍摆跪下谢恩道:“儿臣谢母后教导。”
薛皇后心里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是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自己必须锻炼他,让他有能力有实力坐在那个位子上,让那些觊觎这个位置的人没有可乘之机。
脸上恢复常色,薛皇后瞧着太子,想起他这几日的行为,又道:“皇上广聘名儒,贮藏各种古今图书,让诸名儒轮班为你讲课,并挑选才俊青年为你伴读。你平时赐酒宴诗,与人交流谈学,却也不能荒废了课业。你父皇有意让你日临群臣,听断诸臣启事,以练习国政。”
提及这种事情,太子倒是有所忌讳地先后瞧了眼两边的廖氏与如锦,抬头对着皇后拧起了眉,似是有些埋怨她在外人面前谈及这些。
皇后心知儿子心中所想,面上笑了笑,温和道:“太子请起。”
太子站起身来,却不欲再与薛皇后说这个话题,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父皇要自己每日和群臣见面,听断和批阅各衙门报告,学习办事,自己也渐渐悟出了几个原则:一是仁,能仁才不会失于疏暴;二是明,能明才不会惑于奸佞;三是勤,只有勤勤恳恳,才不会溺于安逸;四是断,有决断,便不致牵于文法。
当初太子的封号一昭告天下,自己就心知身上所担的有多重。对于父皇交给自己的一切事务,惟恐处理得有毫发不当,有负百姓付托。
他惶恐过,也焦躁过,起初还是个懵懂不懂朝政的悠闲皇子。但是当自己接触了朝堂之后,深知自小见到母后的那种担忧顾忌来自何处,各大世家盘根错节,母后的皇后不好当,自己的太子之位更是不易为。
于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法子。
廖氏和如锦不约而同地秉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准则与理念,低头对于这对母子的对话表现的思若未闻一般。但是二者的心情却都是愉悦的,因为皇后没有故意避开她们就与太子说这些。
这是信任,对她们绝对的信任。
廖氏为发现这一点而兴奋,早前在沁心亭中升起的念头立即被打消。心中沉思,早就对太子的那番行为好奇,原来不过是故意为之,乱人视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