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边麦子遮挡住几个弯腰忙碌的背影,秦成毅出声问:“请问这片田地是谁在耕种?”
张德摘下宽边草帽,露出黝黑的脸庞,走上田埂边,“小哥有事?我叫张德,这地买了大半年了。”
张德?是舅舅提及的那个德叔?是收养暖宝的人家?秦成毅不淡定了,刚想出口详细问问,却听到属于女孩子轻柔娇婉的声音,“是成毅哥哥吗?”
麦苗里的女孩子挺直了腰杆,透过木栅栏的空隙遥遥凝望着自己。
张德转过身问:“小暖认识?”
“成毅哥哥是和何叔的外甥,上次帮何叔提塘泥来家,他还帮我们种菜呢。”
张德隔着木栅栏道谢,“上次我还在城里,真麻烦你了,今天来家里吃个饭,让你舅舅也来,我很久没和何叔一起喝酒了。”
既然同时邀请舅舅,自己也不能拒绝,秦成毅点头答应了。
钟彩心得知张德敬重的长辈来家吃饭,使出浑身解数烹饪了一桌美食招待客人。
饮饱吃醉,何生拍着张德的肩膀,“阿德终于成家了,上次娶亲的时候见不到新娘,这次总算看到了,这娘子不错,阿德有眼光!”
张德被何生说的面色潮红,加上酒气一上来,也抛开往日沉闷的性子,啰嗦起来:“叔不知道,这娘子我是喜欢的,只是不敢想。呵呵……现在我也满足了,只等给两个小的找个好归宿,这辈子就安心了。”
何生看了在一旁细嚼慢咽的女孩子,再看看自己的外甥,“你这倒是容易,孩子不错,包管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是我这个孩子倒是让我头疼……今年十六了,拖不起啊,唉!”
张德看着秦成毅熟悉的脸容,“是莲花大姐的孩子?”他
隐约记得小时候曾经有个善良的大姐姐对他很好,她梳着一个大辫子,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会给他讲故事,会带她到溪边玩,后来大姐姐嫁人了,他再也没见过了。
“就是我那苦命的妹妹……若她能再坚强一点挺过去,现在儿子又怎么背上那样一个名声?唉……不过也不怪她,她也苦……”何生喝了酒,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想说些啥,说什么都不对,但憋在心里很难受。
张德也沉默下来,这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的面目全非,这附近的人家听闻后哪敢把女儿嫁过来,好好的一个人生生被流言耽搁。
何生借着喝酒,把多年的怨气怒气发泄出来,自个儿倒是舒服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张德和秦成毅一人抬一肩膀,两人送何生回家。
路上秦成毅问道:“德叔为何在那买地?我今儿才看见野猪的足迹,这地有点麻烦。”
张德也点头,“是有些麻烦,不过最初也没选择,银钱不够只能买那田地,只希望能加固围栏,把野兽都隔绝在外。”
秦成毅多年和野兽打交道,自然知道这方法只能拖延一时,一日不采取措施让野兽心生畏惧,一日都不得安宁。
“德叔为何不在山脚下设些陷阱?围着山脚挖一道长坑,埋些机关,只要野物一下山,必定要路过山脚,除非它能跳过去,不然一定掉进陷阱里。”
张德一听,是啊——这么好的法子咋想不到呢,一来保护了庄稼,二来卖猎物也能给家里添些银钱。
不过,那机关啥的他可不会,遗憾说道:“小兄弟这法子是好,不过做陷阱可不简单,不是熟手可做不出来。”
秦成毅笑着说:“如果德叔不嫌弃,我愿意试着做做,想来还是有一定成效的。”
☆、卖猪肉
张德狐疑望着他:“小兄弟学过?”
“先父是猎户,小时候曾经教与我一些陷阱的构造,我自己这几年也琢磨过,略有些心得,
应该能帮上德叔的忙。”秦成毅把舅舅的肩膀拉偏,重量更多落在他的肩膀上。
张德喝的有些醉意,一时间也觉察不出肩膀上轻松了,笑呵呵的谢过这小少年。
把何生送回家,张德拍了拍发晕的头,踉跄着摸黑回家。
秦成毅一路跟随,看到张德安全回家才折路返回。
钟彩心扶张德进入内屋,张德一碰到床就发出呼呼的鼻鼾,钟彩心好笑的捏着他的鼻子,只是底下的人毫无反应,却是睡熟了。打水替他洗过脸,脱下草鞋,脚板上全是泥巴,不少细纹里填满灰尘,那颜色像是和皮骨融为一体。这老实巴交的汉子真是让人心疼,稍微对他好些就浑身僵硬,平日里过于亲近的举动都能让他龟缩几天。
哪有男人害羞成这样呢。
黑夜深沉,暖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小福被姐姐翻身的动作弄醒,呆呆说,“姐,快睡吧。明天再玩儿。”
暖宝扶好小福不安分的身体,这样容易落枕,明天又该喊痛了,“知道了,睡吧。”
小福听后安心的睡去,呼吸一缓一缓的,平静绵长的节奏莫名让人感动。
暖宝的脑海里突然冒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两句话,犹记得傍晚那少年倔强的嘴角,挺直不屈的背脊,生生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凉意,只是她却一点儿也不怕,甚至还有点想要向前的欲望,多么想摸一摸那骨节分明的五指,是不是也如他的人般冰凉逼人?
她直觉认为他能耐得住寂寞,游走在热闹人群外,携手和她共看一世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到时候真是岁月静好,偕手白头。
不过,看着现在的小身板,她是不是想太多了?摸摸脸蛋,没发热,还好,自己不是花痴。
唉……长大,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夜过去,天边的乌云被太阳的金光驱散,屋里的小人儿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双脚左右摸索布鞋的位置,穿上后步行到灶房煮早饭。
小叔娶了小婶婶后,暖宝很久没试过早起做早饭了,她敲碎两个鸡蛋打匀打算做鸡蛋饼,吃时再配上咸粥就好。
暖宝把柴火往外拿出
一些,慢火熬出来的粥很香软,糯糯的。
“当……当……”门外有人在敲门。
这么早,谁呢?暖宝急步跑去开门,门外秦成毅头发上还沾着雾水,雾气横溢的背景下更显得少年朦胧缥缈。
秦成毅昨晚留在舅舅家过夜,习惯早起的他没注意时间,一早就来到张德门前,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才让他意识到不妥。
暖宝看着门外少年剑眉微蹙,一副懊恼欲走的样子,急忙说道:“外面雾气浓,快进来。”
招呼秦成毅往堂屋坐,“成毅哥哥怎么来了?”
秦成毅低头不看对面的暖宝,“德叔要在山脚下弄上陷阱,我试着帮忙做。”
暖宝眼睛一亮,“这办法真好!成毅哥哥真厉害,上次见你在山上猎物好轻松,想不到连设陷阱也会。”
秦成毅依然不咸不淡说道:“太客气了,力所能及而已。”
暖宝明快的心情顿时萎顿下来,自己到底惹他讨厌么?好像自从上次见面后,他就这样子。
两人相对无语直到张德醒来吃过早饭又出去了。
暖宝踮起脚尖遥望走远的人,只是对方一直没回过头来。
田地里秦成毅围着山脚走了一圈,量好陷阱铺设的长度和宽度才和张德两人开工。
陷阱不能太接近山脚,因为山脚容易滑坡,碎石头掉落陷阱后收拾很麻烦,而且还要在山脚下竖立几个警示标志,以免村民上下山没留意掉落陷阱里。
陷阱足足挖了一米半深,三米宽,一条坑道围绕着麦田的长势蜿蜒铺设,料想野猪和狍子等物再也不能跳过陷阱糟蹋粮食。
早上两人挖坑,夜晚秦成毅在山上做机关,五六日后陷阱终于做好了。
这几日两人动工的动静吓得野猪不敢下山,完工后的那天大家都极其期盼野猪的到来。
由于田地处在偏僻处,夜晚野猪来袭的动静村民都没听到,包括张德一家因为不用再担惊受怕也睡的很香。
第二日当他们去到麦田时,发现陷阱上的草枝全都不见了,张德一喜,走近一看,里面俨然躺着三只浑身是血的野山猪。
原来陷阱并不是最致命的部分,秦成毅在陷阱里放了三个连环机关,触一而致二,当野兽掉落时会把它挟制住,然后左右机关同时向内进
发,野兽薄弱的肚子就会被捅裂,然后不用多久野兽就会因为失血而死。
小福看见血肉模糊的野兽,惊吓的连忙缩到暖宝身后。暖宝也第一次看见如此残虐的做法,捂住口忍住吐意。
在场女性都面色发青的呆在一旁,唯有小叔叔很是高兴,这样皮相的野猪卖不出去,但自己吃或者在村里卖也是可以的,三头野猪每头足有一百来斤重,他唤严成毅把机关收起,一起把野猪抬上来。
三头野猪,每人一头,另外一头在村里卖。临近夏收,几乎全部人家都会开荤,这时候卖猪肉肯定好卖。
秦成毅让舅舅家的表哥表弟扛着自家的野猪回去,自己帮张德把野猪送回张家小院,另外一头也在张家小院出售。
村人早就震惊了!三头野猪没有几十人也不能捕获,现在张德和一个小伙子竟然能打死三头野猪怎能让人平静。
不管别人羡慕还是妒忌,张德高兴的请了一个杀猪人帮忙杀猪。
杀猪的场面很热闹,虽然野猪早已死了,但不乏看热闹的村民对着野猪指指点点。
平日村民很少买猪肉,因为除了过年杀猪外,要吃猪肉还要到墟里买,墟里的猪肉比较贵,不像村人自己杀猪,所以张德卖猪肉的消息一出来,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赵小虎的怨
赵铁匠有一门好手艺,家里相对宽裕,养得石氏像只猪一样胖。
不过那时候可不兴什么瘦身,相反如果男人能把自家的婆娘养的比出嫁前胖,那就代表这男人有能力,家里富,外人看见也是要竖大拇指夸赞的。
石氏每回赶墟总要割上几斤肉解馋,赵铁匠人高马大,做的又是力气活,对于石氏买肉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婆娘给他做肉吃就行。
这天石氏无聊又到左邻右巷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