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查账的事儿已经抹过去了,在静言眼里一切都将按部就班,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也就没有了刚入府时的忐忑。只想着以后每月能赚到一笔银子,家里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人一高兴就来了精神头,干脆起来,随便批了件衣裳窝在小炕上与冬晴和夏菱闲聊。王府里的大丫头们哪个不是能说会道?两个大丫头凑在一处,更是妙语连珠热闹非凡。
冬晴跟着大郡主,满肚子都是外头的新鲜趣事,一时间静言和夏菱听得津津有味,连外间上夜的小丫头们也都偷偷的贴着屏风听故事。
正是其乐融融时,忽然由院子里冲进来一个人,站在外厅咋咋呼呼的说:“后头出事儿了,章姑娘可睡下了么?”
里间静言等人均是吓了一跳,还是冬晴先反应过来,呵斥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多大的事儿也得慢慢说,呲了哇啦的谁听得懂说了些什么?吓着姑娘可怎么办?”
外面的人立刻叫了声:“晴姐姐么?你快出来吧,出大事儿了!”
冬晴低骂一声:“不懂事儿的死丫头!”
静言回过神来,赶紧让夏菱帮着换衣裳,又劝她,“行了,你先出去看看,我马上就来。”
夏菱担心夜里冷,找了件小袄子给静言穿,静言自己理了理发鬓,粗粗收拾停当便出来。
只见外厅里站着的是库房上的小丫头,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小丫头哆哆嗦嗦的,“章姑娘,这回可慢不得!被王妃留下解闷的杂耍班子里不是有一对儿耍火流星和抖空竹的小姐妹么?那个姐姐……她,她死了!”
夏菱和冬晴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静言身后还跟着六个院里的小丫头,一行人步履匆匆赶向后院罩楼旁的花池子。
到近前,管库房的秋嫂子已经带着两个丫头等在那儿,具是白着脸眼睛瞪得大大的。
静言心头突突的跳,勉强压住声音问:“人在哪儿?”
秋嫂子也是强自镇定,从丫头手中接过灯笼说:“姑娘不用动,我去拨拉开花枝子。”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灯火一照,已能看到花丛中有一双穿着绣鞋的脚。
身后一个小丫头嗷的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是一哆嗦。夏菱猛扭头,横眉立眼的扇了她一巴掌,“闭嘴!你要吓死谁不成?”
静言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拉住夏菱,“罢了,有什么回去再说。”其实她也吓得要死,恨不得立刻跑回房里关门锁窗,再拿被子一蒙脑袋,睡死过去才好。
但她是西院管事,现在出了这种事总不能推给王妃或大郡主。
喘口气,倔劲儿上来了。
一咬牙,越是怕,她越要看个明白。能有什么?不就是个死人么?
然而刚迈出一步,突然脑子就清楚了,叫住秋嫂子,“你先回来,别动。”又吩咐两个小丫头,“你们赶紧去找大总管,就说西院这边有急事儿请他务必带着侍卫亲自过来一趟,若是旁人问起,无论是谁,不见到大总管绝不许提到底是什么事,明白了么?”
小丫头们使劲儿点头,夏菱推了她们一把,“赶紧去!路上快走不许跑,别慌里慌张的!”
天上一弯新月,几带薄云。
黑漆漆的院子里,只有灯笼里透出的微光。
卫玄来的很快,带着四名侍卫。到跟前点燃了火把,让姑娘们都退后,卫玄亲自上前仔细的拨开花草,片刻后又退了回来,面色凝重。
“什么时候得的信儿?谁报上来的?”
静言答道:“也是刚知道,库房上一个小丫头过来通报的。那个女孩儿……死了?”
卫玄点点头,略停了片刻便吩咐其中两名侍卫,“你们护送章姑娘回院儿里去。”然后转过头对静言说:“这边自有我来处理,不可惊动了王妃。”
又看她抱着胳膊肩膀微抖的样子,便皱着眉头解下斗篷拢在她肩上。大半夜的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心里想着就扫了眼跟在旁边的丫头。
夏菱只觉头皮一麻,立刻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静言一直是勉强镇静,耳朵里嗡嗡的,只听见卫玄说那个姑娘死了,说这边由他安置,让她回房,不要惊动王妃。
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三虎。
“姑娘,我们送你回去。不用怕,只是个死人而已。”
静言差点儿晕过去。都不知道怎么走的,只知道脚下磕磕绊绊,有人扶着她,有人带路,眼前有火把有灯笼。
直至能看到素雪庭的院墙时,这才发现身上多了件斗篷,而且那斗篷都拖在地上了。怪不得磕磕绊绊的……咦?这斗篷……是卫玄的!
静言又差点儿晕过去。
这一宿勉强对付过来,天色微明时就有卫玄的小厮过来说大总管严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议论昨晚的事,然后又说,已经上报了王爷,今日会去太守府报官。
静言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王府西院突然死了人,总要有个因为所以吧?那死去的姑娘是自尽还是被别人杀了?如果有凶手,那王府中还安全吗?
好在用过早点后,卫玄亲自来了,把素雪庭的丫头们都叫在一起安慰了几句,“昨晚死了的是杂耍班子里的人,一时想不开自尽了。王爷已经上报官府,你们不可再妄自猜测议论。”
而后又来到厅内,屏退旁人,只留了夏菱,又叫人找来冬晴,问道:“昨天库房上的小丫头来时是怎么说的?”
静言想了想答道:“她说后院死人了,说杂耍班子里有一对儿耍火流星和抖空竹的姐妹,死的是其中的姐姐。”
卫玄又问了夏菱和冬晴,两人都点头说是。
斟酌片刻,卫玄让夏菱和冬晴也退出去。
静言有点儿紧张,直觉这件事还有隐情。
果然等人都出去后,卫玄压低了声音说:“这几日我会派些人手在暗处护卫西院,若是他们的行踪被发现,有人问起,你帮忙摺过去。”
静言一震,“为什么要添护卫?那姑娘……不是自尽的?”
卫玄没答,只是说:“现在还没查清楚,不过你放心,有我的人守着,不会有事。”
静言见他不说便不再追问,毕竟这种事她也帮不上忙。想起卫玄的斗篷便说:“昨夜回来时把你的斗篷蹭脏了,等清理干净再让人送过去。”
卫玄点头说:“不急。倒是你,遇见什么也别太慌张了。昨天夜里那么冷,只穿件袄子就出去?丫头们难免粗心大意,你自己要想周全些才好。”
自静言入府,那些明面上虚头巴脑的应酬话听了太多,但卫玄几次的关怀却让她觉得这人的心地是真的好。
像兄长,像朋友,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不由得微微一笑,“好,我记住了。”
卫玄正起身准备走,小厮已经找了过来,“世子和公子们已经预备停当,说是今日便不回来用午膳了,在山里一边游猎一边随便吃些便是。言先生吩咐来问可要准备些吃食带上?”
卫玄皱起眉头,“已是深秋,山里能有什么?罢了,你去看看东院厨房可有备着的点心。”
静言一听便说:“西院厨房里常备着不少糕饼,南北的面点也都有,这边的先装上吧。”
卫玄想了想,又问小厮:“郡主们今天也去么?”
小厮忙低下头,但仍被静言和卫玄看到他那满脸的贼笑,“回大总管,大郡主和几位外府的小姐们已经过去东院与公子们等在一处了。”
卫玄面色一寒,抿紧的嘴唇几乎成了一条线。
静言赶紧招呼夏菱,“你带着几个丫头去后厨,把所有的点心都装上,速速送到东院。”
夏菱立刻带着人去了,卫玄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此,今日我必须跟着同去。”停了一下又说:“这一去恐怕要一整天,我不在,府里的事儿就劳你多担待些。”
“无妨,请大总管放心。”
卫玄又看了静言一眼,这才离去。
说是让她多担待,其实府里各处都有专人专管,想出什么大事儿也难。
于是,虽有卫玄的嘱托,静言也并未太放在心上,照例按着每日的习惯,发放东西盘库清点。只不过后厨和库房的人免不了要议论几句昨夜的动静儿,但因卫玄的明令禁止,知情者全部三缄其口,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静言见管库房的秋嫂子来取兑牌时面色苍白,就单把她叫到一旁,小声说:“出了这种事,你若是心里害怕,晚上就叫两个丫头过去陪着点儿。”
秋嫂子向来是冷面孔,等闲人轻易不给好脸色,今天可能也实在是怕了,便拉着静言的手捏了捏,“谢谢姑娘关心。”
神色间有些为难的样子,期期艾艾的说:“听说姑娘的母亲有哮症,我预备了一些上好的枇杷膏……”
静言赶紧岔过去说:“多谢嫂子费心,但我娘是寒咳,枇杷膏不对路子,你留着自己用罢。现在天冷,早晚兑碗温水喝了,防着些也好。”
秋嫂子忽然就冷笑起来,“原来是我送的东西不对路子!”说罢拉着脸便走了,只留静言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为何这人突然就翻脸。
时至正午,王妃院里的春巧却来了。
原来东院的言先生刚才过去说有一位京城的李公子到访,说是世子邀请来的,可能和先前的公子们走岔了路,所以晚几天才到。因为东院闲置的院落已经安排满了,只能安排在中路后院的涤心斋。
王府中路的后院向来归西院管着,东院的小厮又是大部分都跟着世子等人出游打猎,所以王妃便让静言去安排李公子的住所。
春巧一口气说完,又道:“听说这位李公子是京城肇亲王的三公子。”
亲王的三公子!那可是贵客。
静言忙叫着夏菱和夏荷预备东西,另派了几名小丫头先过去收拾。
好在王府中那些平日空置的院落常有人侍弄,两盏热茶时分,先过去的小丫头便来回话说已经布置妥当了。
静言亲自带着人过去看了一遍,确实该有的都有,这才放下心来。
由涤心斋回来的路上,迎面看见远处有人走来,正是言重山陪着一位年轻公子。
静言带着丫头们在一侧站定,微微垂着头等客人先过。
言重山却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说:“李公子,这位是王妃的远亲章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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