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和言重山对视了一眼,均是微微摇头觉得不妥。虽然二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但大世子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只会弊大于利,对边境上兵将的士气更是巨大的打击。
卫玄刚想出言反对时,王爷已顿足道:“罢了!那文筳就亲自跑一趟太守府,请他们派两队护军帮忙搜寻罢!”
巴雅城宁静的夜晚终于被打破。
陈太守果然应了靳文筳的请求,亲自点了手下最得力的两名参军率队,又签发了一份可以任意搜查民宅的公文。
一时间空寂无人的街巷中火把通明,太守府的护军叫开一家又一家的民宅院门,土匪似的冲进去高声叫嚷:“筑北王府大世子失踪,有敢窝藏者,知情不报者,斩!”
这一出闹得民众怨声载道,家家都是鸡飞狗跳,妇人哭小儿闹。真应了那句“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犬不得宁焉!”
靳文筳骑在马上,冷漠的看着在寒冷的冬夜中被驱赶到街上的民众。火把照不到的阴影中,他的嘴角难以掩饰的微微翘起。
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在愤怒的人群外,一个带着厚棉帽的中年男子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靳文筳淡淡一笑。
“程参军,这边已有王府亲兵搜寻,不如咱们去东城查一查?”
那参军是陈太守的心腹,自然知晓太守的恩师陆氏一族中有子弟曾在北疆吃了大亏,丢了颜面,更知道太守有意借由此次事件大闹特闹一番,给筑北王府抹上一笔乌黑。
东城是巴雅城内名门氏族的聚集地,原先他也是颇为忌惮才没向那边去,若是能让这些人对筑北王府心怀怨恨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程参军心中也颇有些疑惑,这位王府的二公子明明看见了他就是带着人给王府捣乱的,怎的还把他往东城领?莫非这孩子傻了么?
扭头去看,只见二公子满面焦急。
估计是关心则乱罢?哼!到底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
东城一共七条主巷,程参军正想从第一条巷子开始搜起,却见两名王府小厮匆匆的跑了过来,“参军大人!二公子!我们在前面的巷子里发现了大世子的马匹!”
破门而入。
突然涌入十多名护军,顿时映得静言家的小院犹如白昼。
不片刻就有去搜查的护军来报,“禀参军,大世子就在此处,正和一名妇人……呃……”
程参军挑高眉毛,扫了一眼靳文筳,立刻装模作样的怒喝道:“什么妇人?!休得胡言乱语,待本官亲眼看过再说!”
靳文筳却在心中暗笑:我还就怕你不去亲眼瞧瞧呢!面儿上却装作焦急模样,拉住程参军的衣袖,“大人稍等,大人请留步!这也许是我哥的……”
程参军猛的啐了一口道:“是你哥的什么?此处乃是民宅,又不是窑。子,若是你哥的小妾为何不养在府里?只怕是筑北王府大世子与人通。奸罢!”
说着一把推开靳文筳,带着护军就闯入室内。
屋内原本一灯如豆,此时却被数支火把照亮,让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小炕上的不堪之景。
大世子衣衫不整的趴在炕上,旁边一个裸着胸脯的妇人亦是闭目不动。
程参军扭了扭嘴唇。
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陈大人恩师的一口恶气终于可以痛快的吐出去了!
然而程参军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必然不会毛毛躁躁的喊出什么“给本官把这奸。夫淫。妇抓起来”之类的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也不知会随陈大人在北疆待多久,能拿住了筑北王这一处把柄,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
思及至此,程参军便装作为难的看着靳文筳,“这……本官一介武夫,才刚不过是心急乱说话,没想到大世子竟然真的……嘿嘿,也难怪,男人嘛!只不过这妇人好像……咦?”
程参军忽然发现有些不对的地方。怎的他们如此横冲直撞,但大世子和这妇人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探了探大世子的鼻息。顿时暗叫不妙!为何世子的鼻息如此微弱,竟似病重之人?
不想靳文筳却突然扑上来,抱着大世子死命的摇晃,“大哥!大哥!你身为世子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来,你让王府的颜面何在啊,大哥!”
呼喊了两句后猛的一回头,对着程参军就跪拜下去:“请参军网开一面!我大哥必是无心,这女子也许是大哥相好,绝无通。奸之事!”
此时程参军倒真的呆住了。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他还未说什么,这小子就一口一个通。奸,一口一个下作,难道他不知这是把自己的哥哥往火坑里推么?
要知按律法,通。奸乃重罪,轻者宫刑,重者斩首啊!
当靳文筳在屋里装疯卖傻的上演一出明保暗杀的戏码时,满院的护军都没注意到有两个人影从院墙外翻了进来。
达森隐在暗处听了片刻,又摸进后院的仆人居所。
他心中亦是觉得疑惑重重。
为何这边闹成这样却没个人出来?这家的仆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然而达森只推开后院厢房的一线房门,马上嗅到一缕几不可闻的味道。
迷药?
达森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跟随而来的另一人立刻掩住口鼻潜入屋内,片刻后那人又出来,在达森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莫伊族方言。
此时只听院外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达森冲同伴使了个眼色,二人宛如来时一般,又从后院院墙处翻出,片刻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筑北王看着依然躺在床上的大儿子怒不可遏。再看旁边那衣不遮体的妇人,更是脑中“嗡”的一下,恨不得一剑捅死这不争气的儿子!
“逆子!还不快给我起来!”
同来的卫玄已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为何世子会在静言家中?而且还同静言的嫂子……不!卫玄的浓眉几乎打成结,告了声得罪便大步走到炕前探查大世子的脉息。
“王爷!世子气血逆行,现下是昏厥。”
说罢又去探卢氏的脉息,倒还平稳,只是被自己的手一摸,就见卢氏的眼皮微微一颤。
卢氏猛的睁开了眼,尖叫道:“放开我!”随后慌乱的抓过棉被挡在胸前,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嘶哑的喊道:“出去!都出去!我不要活了!”
程参军狞笑一声:“要不要活由不得你!来人,将淫。妇带回去!”
卫玄抬手一拦,“慢!”
程参军毕竟来北疆的日子还短,不甚清楚卫玄的底细,闻言便眼睛一翻,将佩刀抽出一半,威胁道:“你什么东西敢阻拦太守府的人办事?!”
然而话音未落只觉脖子上一凉,一把尺余的短剑已无声无息的压在他了的脖颈上。
七虎慢慢由程参军身后探出头,“我们大哥是北疆军左将军,比你们太守还高半级。现在知道了么?”
太守府的护军一见立刻拔刀相向,其他老虎们亦不示弱,顿时小小一间屋内响起一片擦棱擦棱的兵器出鞘声。
程参军不等七虎说完便吓得全身都打着哆嗦,“刀、刀剑无眼……”
却在此时,房门处突然有人笑道:“原是我手下人不懂事,大世子不过与相好的妇人欢。好,倒被手下的无知小子们胡乱冠上什么‘通。奸之罪’,还请王爷息怒,左将军息怒。”
一个大腹便便的圆脸官吏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向王爷见了礼。筑北王只是草草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满心都是大儿子的事,根本就懒得应酬。
陈太守又冲卫玄行礼,“请左将军万勿与这些无知小吏计较,他们不知您的官职在下官之上,还请多多包涵。”
原本卫玄不愿与太守府的人交恶,但这位陈太守一上来便是话里有话的虚伪德性,顿时激起了他的傲气。
也不跟陈太守客套,卫玄只一挥手道:“免礼。”竟是连回礼都省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言重山在心里暗骂卫玄就是个二愣子,开罪这等小人真是下下策!于是一扒拉卫玄把他推向一边,笑眯眯的冲陈太守拱手为礼,“陈大人,可还记得下官否?”
陈太守满脸的肥肉顿时僵了一下,“言大人说笑了,本官怎能忘了言大人当年的恩情!”
卫玄懒得听言重山和陈太守那套官腔,只是对王爷拱手道:“大世子气息微弱,依属下之见还是先将世子带回府内交由刘太医诊治。等世子醒来,今夜之事才能问个水落石出。”
二公子也过来挽起王爷的手臂道:“父王,大哥已经做下错事,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卫玄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靳文筳恍若未觉,只是更紧的挽住父亲的手,“夜露寒重,咱们先回府罢。”
王爷重重一叹,向陈太守一抱拳,满面凄然,“逆子犯下大错,但现□上有伤,还请太守给本王一分薄面,让本王将他带回去诊治一番。只待他醒来便立即交由太守处置!”
陈太守细长的眼睛一眯,呵呵笑道:“王爷言重了。这不过是大世子与相好女子……呵呵,都是男人,年轻时谁还没犯过错儿呢?大家彼此心中有数便罢了。”
原想卖给筑北王一个人情,却不想一直裹着棉被的卢氏突然哭喊道:“不!我不认识他!我不是他的相好!”
言重山和卫玄均是暗叫不妙。
果然那陈太守眼睛一转,又呵呵笑道:“小娘子真的不认识这人么?”
卢氏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屋子的陌生男人,忽然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盯着卫玄道:“大总管!你可以给我作证,我真的没见过大世子啊!整个筑北王府我只认识你一人!”
言重山恨不得立刻跳上炕掐死这个无知愚妇!
靳文筳微微低下头,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
查!你们一定要往下查!要好好的问,好好的审这个妇人!可别糟蹋了我布的局。
陈太守眼中精光一闪,“请恕下官无知,这女子是如何识得左将军的?”
这是无法隐瞒的事,卫玄便如实相告:“她是王府西院管事章姑娘的嫂子,我与其确实有过几面之缘。”
陈太守脸色一变,痛心疾首的皱起眉毛,“难道这女子是有夫之妇么?哎呀呀!大世子竟然和有夫之妇……啧啧。王爷啊王爷,您可给本官出了个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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