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回府这段日子里和姑奶奶越走越近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王妃虽然面儿上没说什么,但神色间已颇有些不满。
大郡主脾性直爽,直接出言相问,静言只说是如今东院账房缺人手,她去帮忙需要姑奶奶的指点。
大郡主听了只是冷笑,“哦?当真如此么?”
静言自然不会泄露了许管事的事,只因她也像姑奶奶一般担心以大郡主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忍不住直接冲过去把人绑起来审讯。
如若许管事当真是琉国派来潜伏多年的细作,那他必然不会是孤身入境。姑奶奶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来个顺藤摸瓜。能彻底铲除最好,便是不能也要抓他们一大把,回给对方一记重拳。
“大郡主,承蒙您和王妃看得起,将我请进王府做管事。以前没经管过,不知在这职位上竟真的有些无法回避的规则。人情,面子,还有那些无需惊动王妃或夫人们的杂事等等,想要片叶不沾身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您和姑奶奶之间也许是有些误会罢?”
大郡主眯起眼,“哟,这么快就被那老女人收服了不成?按你的意思,我若是现在查你,你也不干不净?”
静言微微一笑,“我确实收过下面人送的东西,如果说这就叫不干不净,那我确实犯了错,但我的心是干净的。”
大郡主正后悔说话莽撞了,她早已拿静言当最好的姐妹看待,一见她如此坦然,更是懊恼。
一侧身坐在静言身边,“我就不明白你干嘛要跟她亲近!”
静言顽皮的笑了起来,往大郡主肩上一撞,“那我也不明白你干嘛要跟自己的姑姑这么不对付?姑奶奶懂的多,眼界开阔,她还很疼爱你,你却总在背后给她生事,这不是小白眼狼是什么?”
接着又和大郡主谈起姑奶奶对他们兄弟姐妹儿时的回忆,即使是学舌也能听出姑奶奶对孩子们是真心疼爱的,那些琐事一样样都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真心又怎能记住呢?
大郡主听了之后态度缓和了许多,但终究没别过这根筋来,只愤愤的表示:“我没说她人品差,只说她做的事不地道。换做你有这么个姑姑,拼命给你爹塞小妾,我看你还敬不敬她!”
要不常言道人无完人,静言非常敬重姑奶奶的学识以及对王府的奉献,但其所作所为真是无法定义褒贬。
也许世事皆是如此罢?对与错,没那么容易界定的。
就在姑奶奶和静言暗中监察许管事时,边关上的第一场短兵相接终于爆发了。
最近几天琉国对帝泉关的骚扰愈发频繁,但每次都是虚晃一枪,仅用远程弓箭乱射一气便鸣金收兵。卫玄,李崇烈,言重山均是对此心存怀疑。王爷更是直接猜测这是琉国人的疑兵之计,只为吸引他们的视线,真正的目的是别的关卡。
为此,王爷点名大世子率一千精锐增兵俪马山。
此举险些把靳文筳气疯了。
在出征边关之前王爷曾与众将商议琉国人会主攻哪座边关重镇,靳文筳当时提的就是俪马山,而大世子却是说的帝泉关。
如今眼看着琉国人有诈,派去俪马山的却是大世子而不是他!
父王怎能如此偏心?为何明明大哥都不中用了,还要把好事都推给他?!
果不其然,两日后俪马山传来战报,大世子带的兵马刚到,琉国人就开始了第一波攻城。
此时漫山的冰雪已经融化了大半,黑白交错的山地远远看去眼花缭乱,最是容易安排伏兵。
靳文筳站在帝泉关箭楼之上,望着看似平静的山野,心中义愤难平。
一个人影慢慢靠近,“今日是二公子巡防?”
靳文筳回头看了一眼,来者正是太守府派来的程参军。正是心头烦闷时,也懒得应酬他,只略略拱了拱手道:“还请参军称呼我的军阶,我现在已不是王府二公子了。”
程参军赶忙陪上笑脸,“是是!属下无心之失,只望二公……偏将不要责怪。”
靳文筳也不看他,摆手示意无需多礼后径自转头继续盯着旷野。
这位程参军却好似看不懂他的不耐烦,只在一旁絮絮的说起大世子好运气,刚被派到俪马山就遇见了战事。他们这些人已在帝泉关苦苦守了一个多月,却连琉国大军的影子都没见到,每日只有那些轻骑前来骚扰,真是憋得人恨不得立马能大战一场。
程参军拿眼角溜着靳文筳,仔细分辨着他脸上的表情,“可惜啊可惜,想我当了半辈子参军,只想能上阵杀敌,积攒些功勋日后也方便升迁。可恨终日困在这帝泉关,恐怕要当一辈子的小官吏了。”
靳文筳绷紧了下巴不吭声。
程参军回头使了个眼色,让跟着的亲兵都退开后,忽然笑着说:“看偏将神色似也颇有些不甘,属下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靳文筳自然知道程参军是陈太守派来监视他们北疆军的,这人一肚子坏水,能出好计谋才有鬼呢!
程参军见他眉毛都没动一下,便失望的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手中无兵权,唉~~眼看着如此精妙绝伦的计策却是无处可用,天不助我也!”
靳文筳依旧不言不语,任由程参军耍猴似的跌足大叹。
最终那参军也觉得尴尬无趣,想要回身走人时,忽听靳文筳说:“你想的是什么计?”
入夜,言重山右手提着一壶酒,左手扣着两只酒盅,溜溜达达的来到卫玄的寝室。
关严了门,大喇喇往书案对面的椅子里一坐,也不说话,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然后呵呵呵的傻笑了起来。
卫玄皱着眉毛站起身,一把将他拎起就要扔出去。
“别扔!今儿我可是带着天大的消息来的。按说也不应该告诉你根木头,但我这条舌头啊,它忍不住,不说心里又难受……”
卫玄打开了房门。
言重山扒着门框,“别别别!我不贫嘴了还不成么?”
卫玄瞄了他一眼,“说!”
言重山一侧身又溜回房里,摆手示意道:“你把门关上,咱俩偷偷的说。”
卫玄长腿一迈出了房门,在外头依言把门关好,叫上三虎和四虎就要去巡营。
言重山赶紧追了出来,“我真不是来玩闹的,有正事儿跟你说。”
卫玄又瞄了他一眼,大步走回寝室,把酒壶和酒盅交给三虎,“给我在当院里砸了,传令下去,胆敢有夜间饮酒者就是此壶的下场。”
回房,一撩武袍坐在椅中,面对言重山抬起眉毛,“说罢!”
言重山终于收起玩笑嘴脸,正色道:“三皇子在宫中与皇上起了争执,用靴掖中藏着的匕首试图行刺。皇上安然无恙,但护驾的二皇子身受重创。三皇子已被抓了投入天牢,二皇子至今生死未卜。”
寝室之中静得能听见绣花针掉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后,言重山冲卫玄挥了挥手,“傻了?”
卫玄拍飞他的爪子,“这么大的事怎么……”
言重山嘿嘿一笑,“正逢边关战乱,琉国人虎视眈眈,旁的人还没打进来,自己先内乱?此事只有少数亲族知晓,二皇子现在宫中疗伤,依我看,也拖不了几天。”
二皇子重伤将死,三皇子弑君不成,曾经的太子已被废黜逐出皇族……
卫玄一抬眼,目光锐如鹰隼。
言重山呵呵笑道:“要不说,人的命天注定。皇帝就只肇亲王一个亲弟弟,亲王又是个废物里的将军,恐怕这储君将要在肇亲王的三个儿子里挑选了。”
说罢言重山又拍了一下大腿,“忘了告诉你,以我对肇亲王府的了解,他的大儿子浪荡成性,少年时四处偷吃打野食,沾了一身花柳病。也就是说……”
卫玄漠然道:“也就是说,皇储之位将在李崇烈和他二哥之间争夺。”
言重山勾着嘴角,眉眼弯弯,“然也~”
67、第六十七章
深夜,子时三刻。
筑北王府内一片静悄悄,巡夜的亲兵三人成行,提着灯笼缓缓走过陆沉馆。
一道几乎细不可见的门缝被慢慢合拢,等到卫兵们走远,如今已经无人居住的陆沉馆内亮起微弱的火光。
借着豆大的光亮,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见是个男人的身型,正忙而不乱的翻动着书卷架子上的地图和书籍。
此人动作轻巧娴熟,很快便将整整一排书架搜了一遍。似乎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又将油灯放在地上,自己贴伏在地,伸着手细细的敲打摸索,看书架后是否藏有机关。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发现了一块空心砖!
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以指尖捋着那块花砖边沿,试探着用力一推,只听书架发出咔咔的机括转动声。
举着油灯站起身,只见书架第三层摆着的一尊武神像后露出了一个暗格。
男人喜不自胜,将暗格内的文卷取了出来。
然而还未待他细看,突然窗外火光大亮,陆沉馆的门被人由外用力踹开,一个粗壮的男人负手走了进来,“许管事辛苦了。”
达森!
静言在睡梦中惊醒,猛的坐起身,只听外头已乱成一片。
呼啦一下挑起帐子,“怎么回事?!”
夏菱匆匆跑进来说道:“东院抓了个细作,原本已押向漱石居,不想那细作竟在府中有接应,达森和侍卫们便在品香苑与他们打了起来。”
许管事?
静言一骨碌跳下床,“快给我换衣裳。大郡主和小郡主的院子就挨着品香苑,她们如何了?有没有伤着人?抓到许管事没有?”
夏菱一愣,“姑娘怎知是许管事?”
静言嫌小丫头动作慢,自己抓过衣裳胡乱往身上兜,“别管这个,到底有没有伤着人?”
此时夏荷也跑了进来,“姑娘放心,只有几个亲兵挂了彩,不是什么大伤。大郡主是最先听见动静的,自己提了宝剑带着惯常陪她打猎的丫头们与达森合力将许管事捉住了。”
静言一听没人重伤,心中稍安,坐在镜台前叫夏菱和夏荷一起帮她梳头。
“现在人被送到哪儿去了?外头怎的还这么乱?”
夏荷答道:“许管事被押到姑奶奶的漱石居去了。王妃和夫人们听说府内出了琉国细作,又听见前院刀剑的打斗声都受了惊吓。府里没有掌事儿的男人,所以现下全赶到漱石居去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