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脸色一变,赵诚谨就笑起来。
“我忘了,那时候还小呢。”许攸狡辩道:“反正,你要是不信,就去问我爹。”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攸干脆自己问了,朝雪爹道:“阿爹,以前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住的巷子叫什么名字?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在家门口看到过一只白猫,雪白的……唔,胖猫。”
雪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你是说丝瓜巷?”
“对对对,还有那只猫呢,你不记得了?”许攸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地引导他道:“有个漂亮的公子哥儿抱着它。”
雪爹长长地“哦——”了一声,点头笑道:“对,是有这么一只猫。怎么忽然想起这只猫来了?”
许攸长吁了一口气,得意地朝赵诚谨挑眉,“你听到了吧。”
赵诚谨微微笑,慢条斯理地回道:“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不记得,倒记得一只猫的名字,还晓得那是齐王殿下,真有你的。”
许攸干笑了两声,“谁让那个……齐王殿下生得俊……”越解释,就越是觉得她从小就是个小流氓……
这个小鬼怎么这么难缠!
第68章
之后的好几天;许攸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赵诚谨又说猫的事儿,但他却好像忘记了似的压根儿就不往上头提;可许攸也不敢掉以轻心;那个小子可是狡猾狡猾的;专门挑她心不在焉的时候问话,坏得很。
但很快的,旱灾的愈演愈烈让许攸把这些琐事全都抛在了脑后。
整个七月只在月初的时候下了两场小雨,到下旬的时候,云州城里便渐渐有了难民;孟老太太再也不准几个孩子再出门了,就连已经有了少年模样的赵诚谨也被关在了院子里。“世道一乱,外头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老太太道:“连吃人的都有。”
阿初被吓得一脸惨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到了晚上,居然抱着枕头跑到二叔二婶屋里去了。
相比起城里的普通人家来说,孟家的日子还算好过的。雪爹和二叔早早地就在家里头储存了不少粮食,院子里的水井也还能打上水,孟老太太甚至还买了黄豆和绿豆在家里头发豆芽。
白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锁,几个孩子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书房里看书,偶尔有人敲门打个水,孟老太太也不肯开门,只让他们等晚上雪爹和二叔回家了再过来。毕竟,雪爹和二叔都不在,家里头只有女人和小孩,总是要谨慎些。
但饶是如此,家里头依旧不安静。
巷子里已经有了难民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乞讨,巷子口老刘家一时心软,开门给了那讨饭的难民两个烧饼,结果却被人闯进屋,把厨房里的一袋面粉给抢走了,气得老刘家的又哭又骂,大伙儿听到动静,再也不敢随便给人开门了。
“这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哎——”孟老太太无奈地叹息,“要是换了以前,还能指望朝廷赈灾施粥,现在可真是想都别想。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家里所有人都心事重重,谁也不知道这场旱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无法预测接下来的云州会变成什么模样。
难民越来越多,云州城里愈发地不安宁,胡大人无奈只得下令关了城门不让难民再往城里涌,同时又发动城中商人捐粮捐物,在城外设了难民营,一天两顿清粥,虽然填不饱肚子,但好歹还能保证不被饿死。
相比云州附近别的县城,这里已经算好的了,雪爹和二叔晚上回来睡觉的时候说,隔壁的沧州和集州难民为了冲进城跟官兵打了起来,死伤无数。
“不知道朝廷会不会趁机派兵过来把我们云集九州给收回去?”孟老太太叹息道,许攸闻言,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朝赵诚谨看过去,他脸上依旧一片沉静,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朝廷果真打过来,他就能借机回京了。
雪爹摇头,“可不好说,胡人现在也都盯着呢,胡大人说集州那边去了有一万多人,就守在集州城东八十里地外,城里闹了饥荒他们也不管。再说了,集州城里那些抢东西的也不一定都是难民。”
众人大讶,许攸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孟老太太气得一脸发白,怒骂道:“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多少人连命都保不住了,他们还借着这种机会发绝命财,老天爷怎么也不打个雷劈死他们。”
许攸见老太太情绪激动,赶紧上前去拍她的背,低声劝道:“阿婆您别气了,那些坏人终究有人会去收拾的。”许攸虽然也气愤,但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云州虽然比益州的情况好些,可谁又知道这种状况还能维持多久,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天,就会有人冲进孟家的大门呢。
云州不太平,雪爹和二叔身为捕快,自然不能留在家里。如此一来,孟家连个守门的人也没有,一到白天,一家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孟老太太年岁大些,经历的事情多,看起来还显得镇定,二婶就不行了,从早上起来脸色就不好看,一听到外头有任何动静就立刻警惕起来,简直是风声鹤唳。
许攸也帮不上忙,倒是赵诚谨自告奋勇地出来守门,“阿婆放心,我虽然年纪小,可也是练过的,寻常三五人不是我对手。便是大叔和二叔不在,也有我能护着你们周全。”他说话时声音很低,并没有拍着胸脯高声地承诺什么,但这个样子就是让人无端地觉得安心。
可事实上,也许两三个人能对付,真要进来四五个——好吧,许攸想,还有她呢,还有孟老太太呢。再说了,他们家好歹还有把菜刀,多少能吓唬吓唬人。
第一天平平安安地过去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隔壁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哭声,阿初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脸色有点难看,“好像是小五,是小五在哭。”
小五是那只黑猫的主人,就住在隔壁,跟阿初年纪差不多大,是个黑黑瘦瘦的小鬼,阿初跟他玩得挺好。
孟老太太心肠软,想了想,拍拍阿初的手,安慰道:“我去瞧瞧,看怎么回事。”
巷子里还有难民,老太太也不敢开门,搭了楼梯趴在围墙上朝隔壁家打招呼。才一上围墙,就瞧见小五他娘抱着孩子哭得伤心,老太太一颗心都快碎了,小声招呼道:“老吴家的,这是怎么的?你们家当家的呢?”
小五他娘抱着小五抽抽噎噎地走近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去……去街上找活儿干了。家里的粮食都吃光了,小五饿得不行,我就想把那只猫给杀了,他非不让。大婶子您说,那猫的性命能有人重要,便是自己家不吃,它要溜了出去,早晚得是人家桌上的一盘菜。这傻孩子怎么说都不听……”
那只黑猫?许攸心里一颤,立刻站了起身,赵诚谨的脸上也明显露出不安的神色。他们俩一个是自己做过猫,另一个是把猫当做最亲近的朋友养过,自然见不得这种事,一听这话心里头立刻就紧张起来。
但他们俩都不是冲动的人,就算心里头着急也不好冲上前阻拦,毕竟,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连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更何况是猫。
孟老太太不止一次地见过小五家的猫,也晓得那只黑猫跟许攸投缘,而今听说它要性命不保,多少有些惋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要不这样,我家里还有些荞麦面,先匀两斤给你,好歹别让孩子饿着。那只猫也先别杀了,家里头养了这么多年了,真要杀了也怪心疼的。”
小五他娘闻言顿时又惊又喜,赶紧抱着孩子过来道谢。孟老太太叹了口气,下了楼梯,自回了厨房用脸盆舀了几瓢荞麦面粉,掂了掂,又再加了一瓢。虽说家里头还存着一些粮食,但孟家人多,这旱灾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老太太心肠再软,再怎么听同情小五,也不敢拿自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傍晚时分,小五他爹回来了,给孟家送了两块玉米饼,说是雪爹介绍他在衙门里帮忙,每天能领到两斤玉米面,暂时应付一家人的口粮没问题。孟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没有想到,第二天中午,巷子里就出事了。
这天早晨起来,天气忽然阴沉下来,孟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天,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怕不是要下雨了,”她说:“你看这天上的云,像是龙王爷要翻身。”
“要真下了雨就好了。”二婶叹道:“下了雨,大家也都有条活路。”
不出老太太所料,到中午时分,雨果然就下来了。
几乎只是几秒钟的事,前一秒还闷得全身透湿,后一秒忽然就有豆大的雨点往下砸,砸在屋顶的青瓦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不一会儿,大雨便作倾盆之势,哗啦啦地往地上倒,院子里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坐在走廊里长长地叹息,“老天爷终究还是开了眼,咱们云州可算是保下来了。”
院子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孟老太太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这是老大他们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拿雨伞准备去开门。刚刚换了木屐准备出去,赵诚谨忽然上前来将她拉住,沉着小脸道:“阿婆别急,我先过去看看。”
孟老太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也对,衙门里这么忙,老大他们也没时间回来。得先问清楚。顺哥儿跟阿婆一起。”
赵诚谨顺手接过孟老太太手里的雨伞替她打上,二人相互搀扶着去了院门口。许攸忽然有些紧张,从书房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外头的敲门声愈发地急促,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咒骂声,赵诚谨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孟老太太也立刻紧张起来,吞了口唾沫,小声与赵诚谨道:“恐怕是来劫道的。”外头雨下得这么大,街上恐怕连人都没有,就算巷子里闹出动静来,外头的人也不一定听得到。
这些人就是看中了这样的机会才出手。
赵诚谨深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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