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担心如果将所有物品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稀疏的线缝能否承受重量。安娜特的盒子酋长也一并归还了,戒指与文书仍放在里面。酋长说,他没有阅读文书上的内容,他知道那是他不应该看的东西。王玉婷庆幸酋长没要求自己读出上边的文字,否则假使者的身份铁定露馅,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大字不识的“文盲”。加鲁在屋外与野蛮人一起跳舞,这个努米底亚人除了他的马,就只剩下几只水壶,一把短剑、一包干粮,没什么可收拾的。
“安巴利,首领叫你!”
闹嚷嚷的聚餐人群中有人高喊红鼻子安巴利的名字。首领的召唤几经人口才好不容易传进安巴利耳里。已经微醉的红鼻子慢腾腾站起身,临走时依然不忘喝上两口。
他使劲摇晃脑袋,强迫自己抵抗酒精的麻痹,振作精神。他来到酋长大屋前:“首领,您叫我吗?”
“是的,快进来。”
安巴利扶住木梯,跨进略高于地面的大门。房里点着火盆,燃烧得正旺的火炎照亮屋内,英狄比利斯酋长躺在中央,他的身体仍不能随意动弹,被厚重的毛皮盖着。
“密使小姐已经选好马了吗?”英狄比利斯问。
安巴利在酋长身边坐下。“是的,首领。小姐选了匹红色马,她的护卫只要了从前属于他的坐骑。”
“护送密使小姐的卫队安排好了吗?”
“是的,伟大的首领,一切很顺利。按您的吩咐,全部挑选有丰富经验,熟悉地形,并且在其他部落也有人缘的优秀战士。”
英狄比利斯点点头,他很满意忠诚的安巴利的安排。“做得很好。现在还缺一个队长。安巴利,就由你来担任吧!”
“我?”红鼻子睁大小眼睛,不敢相信酋长的决定。之后,头拼命摇晃起来,“不行,不行!我的首领,我不能接受这个任务!您知道的,我必须留在您的身边!”安巴利委屈地挤弄发红的鼻子,里边的酸味已把酒气全赶跑了。
“安巴利,你必须去。”英狄比利斯酋长温柔地劝说,“还记得我告诉你的有关我在联盟会议见到的事吗?塞叶尼与迦太基军官在一起密谋,你必须将这件事告诉汉尼拔的弟弟――告诉他,军队里有叛徒。这很重要,必须由你去办。”
“可是,请密使小姐转达也可以的。我的首领,我不愿意离开你。”
“安巴利,有时你真的很愚蠢!你忘了那位小姐是元老院的人吗?听说汉尼拔与元老院不和,所以这件事我们只能直截转告,如果元老院知道了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这也是我对你的信任。安巴利,一定要完成任务。”
“是,我明白了。是我错了。”
“很好。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发。”
安巴利向酋长行礼,安静地退出大屋,轻轻关上门,害怕打扰到酋长休息。聚餐已近尾声,跳着欢快舞蹈的人明显少了些,不少人已开始收拾碗碟,清理桌上的残汤碎骨了。红鼻子只吃了个半饱,不过他现在已完全没了食欲。王玉婷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斜斜地向那边瞥去一眼,明天他将与这位少女使者一起遭遇各种麻烦了。
当金色光芒透过树叶间隙与笼罩森林的薄雾时,它立即向村庄宣布新的一天的到来。王玉婷被加鲁叫醒,背上昨夜收拾好的背包,准备出发了。这次她决定不再带上节杖,那东西太长,很不方便,而且显眼。她打开杖柄取出信件,剩下的东西交给村里人,当垃圾处理。
出发前的最后一件事是向酋长告别。
年轻的酋长英狄比利斯已穿戴整齐,勉强坐直身体,等待安巴利与迦太基密使的到来。
“很抱歉,没有办法送您出村。伤痛总使身体不听使唤。”英狄比利斯微倾身子,表示歉意。
王玉婷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只能用微笑与点头对应。
“本来应该由我亲自带领本族最勇敢无畏的战士与哈斯德鲁巴的军队汇合,但现在身体不允许我这样做。不过伤势好转后我会去的,所以在这之前有件事希望小姐能帮忙。”酋长从身旁的盒子里取出张羊皮卷,将它递给王玉婷,“这是我写给哈斯德鲁巴的结盟信,请小姐转交。”
王玉婷接过信件,羊皮被卷筒状,并系上了皮绳。“你放心好了,我会交给他的。”她把信塞进背包,与另一封写给哈斯德鲁巴的信放在一起。
“请您记住,交给汉尼拔的弟弟――哈斯德鲁巴。”
“没问题的,我记住了。”
王玉婷随口答应。难道还会有别的哈斯德鲁巴吗?她蛮不在乎地想。
送行的队伍一直送到森林外。在加鲁的指导下,王玉婷扶稳马背,右脚踩上安巴利托起的手掌,把手掌当作踏板,两手用力一撑,总算坐上马背了。视野立刻呈现俯视角度,新奇的女孩左右张望,身高高于自己的加鲁与安巴利现在对她只能仰望。她似乎感到,就连东方的五彩霞光也变得离自己更近了。
“出发!”
安巴利向所有人发出号令,三十名部落战士翻上马背。一行人沿着静静流淌的小河,逆着河水走向远方那条划破青绿草地的土黄大道。
第十五节 奸细(1)
“索西娅!索西娅!”
安娜特的声音在黑暗中不停回响,直到卧室门发出轻轻响声。老奶妈推开房门,她手里端着一盏油灯,微小的光芒透过渐渐张大的门缝照进屋里。安娜特坐在床上,披散着浅色长发,额头上渗出无数汗珠,几缕发丝由于冷汗的浸润贴在额前。
“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安娜特把垂下的发丝重新挂回耳后,她的气息仍有些急促,慌乱的心还未从可怕的梦中逃出。
老奶妈放下油灯,坐上chuang沿。安娜特像受惊吓的女儿投入母亲怀抱般靠着老女人的肩,老太婆已习惯女主人向自己展示她的软弱,她温柔地将她抱入怀中,为她拭去额前的冰冷汗珠,给予她能释放的最大安慰。记得许多年前,年幼的安娜特与同龄的男孩辩论,那是她第一次同男性争高下,虽然赢得了胜利,可回到家的安娜特却抱着她大哭。每次争论、斗智、挫折后都使看似刚强的小姐投入奶妈的温暖怀抱,只是随着年岁增加,小姐的眼泪越来越少。
“小姐,没什么好怕的。比这更大的困难都没能征服您,小小的难关算什么呢?”
自从丢失汉诺给予的元老院物件后,安娜特没有一晚能安心入眠。
“不,我并不是害怕被追究保管不善的责任。”她淡淡地说,“只是它们被偷走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周旋于迦太基两个敌对派系之间,稍有闪失就会失去性命,还极有可能波及我的父亲,断送他一辈子挣来的名誉和仕途。刚才我梦见,牛犊用犄角顶破母牛的肚腹才得以诞生。我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呢?骗取父亲的信任,与父亲的政敌合作,出卖父亲的同僚,为的仅是实现理想……不,应该是‘小小的野心’才对。”
安娜特长舒出一口气,可这口气并没有吐出她心中的不快,郁结反而哽住了胸口。
奶妈拍打她的肩膀,用力很轻,母亲哄孩子睡觉时就时常这样做,加上轻轻的摇晃,孩子将很快进入梦乡。“当小姐还是婴儿时,我就被委派到您身边。在这之前我有五个儿子,他们先后离开了我,有些还是孩子时就永远离去了,剩下的同样离我很遥远,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因此,我的身边只有您,虽然不该这样说,但我心底早已把您当成了我的第六个孩子。很早以前我就看出您与其他女孩不一样,您的道路充满了更多艰辛,同时也比她们的更宽更长。您不是常对我说吗?往前看,看得更远;往左右看,视野更宽广。您所做的不过是为达到目的创造的条件,汉尼拔也好,元老院也好,谁都不重要,只要拥有‘价值’,敌人也会成为盟友。”房里流动着老奶妈的轻声细语,她的声音缓慢而不间断,如同摇篮曲一般。
安娜特的心境已平静许多,半睁的眼睛呆望着房里某处,许久也没闪动一下。“只有在朋友与敌人间自由转换的人,才是真正不可战胜的人。可是我能这样对待生养我的父亲吗?哪怕是暂时的背叛。”她的心里充满矛盾。
这时,卧室外传来年轻侍女的声音:“小姐,卡兰巴尔议员派使者来通知您,请您明天一早去议员阁下家做客。”
做客?又是一个秘密会议。“我知道了。请使者回去吧!”安娜特答复说。
“什么事这么急?竟然会半夜派人通知?”老太婆想要弄清原因,不过这不是她能问及的范围,她的话她只能止于疑问。
新迦太基城另一端,巴尔卡家族的豪华宅院内也有一盏亮到半夜的灯。汉尼拔借助油灯边沿的火苗阅读着伊比利亚各地官员写给他的信件。刚刚才结束一轮军事会议,才告别军官们,从固执而又生涩的辩论中解脱出来不久,又得埋首于文字中。这些信件大部分出自各地驻军军官之手,因此通常见不到充满修辞的优美词句,只有直白的描述,甚至还有拼写错误。
忠诚的副将马哈巴尔在平铺地面的地图上摆弄各种模型,人形模型或马形模型被他依次放上地图,略做思考后,又将其中一些的位置交换。他指着摆好的模型向汉尼拔说:“将军,卡彼坦尼亚的形势很不乐观,哈斯德鲁巴似乎已经陷入部落联盟的包围,我们需要采取行动吗?”
“要信任哈斯德鲁巴,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该怎么办?”汉尼拔一边读信,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正读着的这封远信似乎很有趣,使他流露出会心微笑,“马哈巴尔,你来看这封。”
马哈巴尔接过信,立刻显得惊讶。“这是马戈写给您的信?”
“没错。我的弟弟正在南方抱怨我呢!昨天也有同样内容的信。”
“会不会弄混了?”
“不,这几天每天如此,他每天写同样的信给我,不是在抱怨我吗?”汉尼拔将连日来马戈寄来的信件放在马哈巴尔面前。骑兵统领将它们一一展开,里边不仅内容一样,就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