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委屈,不委屈,”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说道,只是在拨弄了手腕子上的佛珠后,静了一会才缓缓道:“虽说这前朝之事本不该我插嘴,可是这地震可不同于那些发大水,救个灾发几两银子就了事的。”
在后头听了那般久的顾清河,心里头发出了和皇帝一样的想法,终于来了。
“孙儿自是明白,所以孙儿一早已经召集了大臣商议应对之策”皇帝恭恭敬敬地说话,可这话头里根本就不太皇太后机会。
而太皇太后自然也听懂了皇帝话里的意思,这是嫌自个多管闲事呢,可是她好不容易等着这么个机会,又岂会轻易地放了过去。
只听她淡淡接道:“如今都讲究天人合一,皇上号称天子是这天下万民之主,如今遭了地震,这地震可不是人祸,是天灾,所以皇帝势必得做出点姿态,让天下万民看着。哀家倒是觉得皇上应大赦天下。”
听到这里,皇帝就是再好的性子,这心头都是恨得泣血。听听这是一个祖母该对孙儿说的话吗?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治理这天下出了问题,才遭了天谴。
皇帝扪心自问,自打他御极以来,哪日不是兢兢业业,便是发着高烧他都坚持上朝一日不敢耽搁。往年江南发水患的时候,他整宿整宿不睡觉的批折子想对策,就是想对得起这天下黎明,对得起皇考传给他的这皇位。
可如今呢,自个的亲祖母在这种时候不仅不支持自个,还为了旁人在背后捅他一刀,皇帝抿着嘴,那脸色叫一个铁青,心里头的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窜。
而在后头听到现在的顾清河,更是瞠目结舌了,她真真是没想到,这老太太居然这么恶毒。这会功夫了,她居然还有心来责问皇帝,还要怪罪皇上,她真是没见过哪家有这种祖母的。
虽心里头恨不得当即掀了桌子,可皇帝是何等心性,他只压着火冷笑:“太皇太后多虑了,这前头的事情孙儿自是会处理的,明个孙儿只怕不能到城门口送太皇太后呢,还请老祖宗好生保重。待孙儿将这京城整治好之后,定会再接老祖宗回来瞧瞧这锦绣繁华。”
太皇太后见皇帝连说话都透着阴沉,知道自己已是激怒了他,可事已至此了,若不掰扯出个结果,那她以后在皇帝面前岂不是更无立足之地了。
其实这事情到了这步,已经不是单单救不救何克善的问题了。以前太皇太后自仗着资历身份,在这皇宫之中那是说一不二,皇帝之前更是事事都依着她。
可如今处置何克善这事上,皇帝却是坚持到底,这无疑让太皇太后觉得自个的权威被挑战了,因此她就盯着这事非让皇帝顺着自个的意,可他越是不顺她就越得让他顺着。
到了如今,看着竟是像个死局了。
“到了如今皇帝还执迷不悟吗?你发了罪己诏大赦天下,这何克善如何都是能免了一死的,你这是非得绝了何家的后吗?”太皇太后越说越觉得生气,这朝中贪赃枉法之人又何止何克善一人,如今皇帝竟是乌鸡眼似得盯着何克善,这是要一心整治他们何家啊。
太皇太后虽嫁了皇家,可是没了娘家的女人谁的腰板是直的,就算她是太皇太后都绕不过这个坎。
可谁知皇帝接下来却一脸漠然地说:“这何克善之罪便是满门抄斩那是够的,如今我只拿了他一人,已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如今您却一味地逼迫我,那就恕朕斗胆问一句了,太皇太后这是打算干政吗?”
干政这两字真是让太皇太后全身一激灵,后宫女人不得干政,这四个字可是牢牢地刻在每个后宫女人的身上,哪怕你就是再尊贵如太皇太后,要真是踩了那条黄线,只怕连满朝将仁孝挂在嘴上的大臣都不会站在她这头。
平日里皇帝对太皇太后那叫一个恭敬,重话更是从未说过,如今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无疑就是扯破了脸。
若不是顾清河还存着几分理智,她恨不得出去挠花了那老太太的脸,为了自个娘家的侄子这么为难自己的亲孙子,还是人吗?是人吗?
清河在心里头恶狠狠地吐了三个字,不是人。
转念她又觉得皇上实在是太可怜了,她本还沉浸在皇上舍生救了自己的愧疚中呢,如今看他伤成这样也不见人关心,反而被自己的祖母为难成这样,眼泪便跟不值钱似得往下掉。
“好好好,我自己的孙儿却是这般不孝,我倒是要问问,皇上这是以仁孝治天下吗?”
皇帝也几乎要被气笑了,合着万事都顺着她就是孝顺,但凡不顺她的心意,那就是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过来,合着他今个还真不孝了一回。
只见他扬声道:“来人啊。”
外头伺候的来顺打头先进来,里头一直伺候着的苏全海和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都没动弹,只听皇帝道:“送太皇太后回寿章宫,好生看顾了。也传我旨意下去,明个后宫妃嫔全数前往汤山行宫避震。”
只听皇上阴沉着道:“只怕明个朕送不了太皇太后了,不过朕倒是会送何克善一程的。”
太皇太后听他的意思竟是要立即杀了何克善,气的便是身子晃了晃,身后的嬷嬷赶紧扶住了她。而后头的来顺立即跪下道:“奴才这就恭送老佛爷回宫。”
只见太皇太后垂下眼很恨道:“你这般不孝不悌,哀家倒是要看看你日后有何颜面面对太宗面对先皇。”
“朕倒是也要问皇祖母一句,您拿着我慕容家的江山当儿戏,可想过日后要如何面对太宗、面对皇考?”
待太皇太后一行离开后,只听皇帝阴恻恻地道:“如今地震刚过,只怕这天牢也死了不少囚犯吧。苏全海你现在立即过去一趟,瞧瞧何克善狗命可还在,若他还在,你便替朕送他一程。”
待苏全海也躬身退了出去之后,顾清河才偷偷从后头出来,可是刚走进便瞧见皇帝后脖子上的汗珠子,赶紧上前焦急问道:“皇上可觉得身上伤势如何?方才那般激动,后头不会有出了血吧?”
谁知皇帝一转头看她满头满脸脏兮兮的,眼泪还跟不值钱似得往下掉,心中竟是突然一松,还有心情道:“你瞧瞧你哭的,朕竟是不知你居然这么爱哭。可见不是个省心的。”
“太坏了,太坏了,”顾清河也不敢指名道姓,只是嘴里嘟囔着。
皇帝抬头看她又哭又骂的凄惨模样,原本心头的怒火居然烟消云散了。
末了还有开口道:“坏?朕会让你瞧瞧什么叫真坏。”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皇上一回去就着急忙慌地问这老太太怎么样了
有时候遇见不讲理的老祖宗,你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骂不得打不得,更不可能废了她
我正在攒存稿,等啥时候攒到六章存稿了,这文就差不多入V了
说一句啊,上一篇入V六章存稿是真的拼了命的,也不知道这次行不行,但总是个目标嘛
☆、出宫避难
这把太皇太后送走了,可不代表这事就算这么完结了,皇帝可没想着这么简单。可如今他也没功夫搭理这些事情,毕竟这京城如今可是一片狼藉,天子脚下如何都不能生出乱子。
所以皇帝让人熬了参汤给自己提气,又换了件衣衫就准备去议政阁。顾清河原打算待皇上走了之后,也立即回自己宫中。
毕竟她出来这么久,又遭了这么大的事情,玉里和品珠她们不知如何焦急呢,她也担心清研阁里头的安危。
可谁知皇帝刚准备走的当口,想了想就说道:“苏全海待会你去告诉皇后,就说顾婕妤方才逃命时,被倒下的梳妆台砸着了。如今腿上伤势严重,明个去不了汤山了。”
“皇上,”顾清河迷茫地叫了一声。
可谁知皇帝就是转过身冷着脸道:“朕方才可是救了你的小命,现如今你报答的机会来了,汤山别去了,就留在宫里陪朕睡帐篷吧。”
她心里头想着,难道古人不是奉行大恩不言谢的?
不过她也没别的话,虽然是留在宫里睡帐篷,可好歹也没生命危险,左右就是生活不便了点。况且此番这般焦急地去汤山行宫,只怕去的那些人比她要不便多了吧。
你还别说,这皇宫里头头一次这般乱,各个宫里都开始清点人数。这皇宫的宫殿那就一个坚固,象皇帝、皇后住的宫殿地震的时候,连晃的感觉都没那么强烈。
可有些年久失修的宫殿可就不一样了,这首当其冲的就是静宫。这静宫本就是皇宫的冷宫,既然都已经把你打入冷宫了,谁还会在乎你的生死。所以等有人发现罪人庄氏的死体时,那都已经是下傍晚,人都已经凉透了。
皇后这一天就光忙着查看各宫情况了,这时候她才是真真厌烦了这些女人,一会是这个说想多带个丫鬟去汤山,一会又是那个说一辆马车装不下东西。
最后气的她发话道,要是嫌这个嫌那个的,那就不要去汤山了,左右在这宫里陪着皇上住帐篷那也是福分。
这么一说之前还闹得正欢的,倒是都停歇了,皇上那是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这时候坐镇宫中自然无事。可是这些后宫的女人谁手里头没有点亏心事,虽然表面不说,可如今心里头也是发虚的。
所以等下头宫人来禀告,庄氏在静宫被上头落下的砖瓦砸死的时候,皇后正在听内务府各局管事的报奏明日出行事宜。
皇后乍听了这事,神色有点恍惚,要说这庄氏也是宫里头的老人,是皇上御极第二年的大选时候入得宫。因着家里头和太皇太后沾亲带故,初入宫时也是格外高傲地很,后头皇上虽然不喜她,可她也慢慢熬到了九嫔之位。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便是皇后都不由唏嘘起来。
她随即又问了句:“可有禀报皇上?”
和玉回道:“听来人说,先头就已经禀报了皇上。可皇上说了,一切由皇后娘娘定夺,只一条,庄氏之罪无可恕,可厚葬但不得葬于皇陵。”
此时皇后脸上才愕然,虽说她一直知道庄氏因何而厌弃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