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能怎么办?今时今日她就算是把自己这条命搭上,也不能保证皇上立刻就能醒过来。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张之凌着急看了一眼张苍北。
张苍北有转头看向姚燕语,默默地咬了咬牙,问:“我们最新提炼的银杏注射液给皇上注射两剂如何?”
“可以。但注射之后也不一定会醒过来。”姚燕语无奈的说道。
事实上,什么药剂的效果都比不上太乙神针,平日里她尽量推广医药而基本不用太乙神针治病,一是没必要为了些小病而耗费自己的心力,再就是医药好推广。离开了她姚燕语,药剂一样可以治病救人,可以广泛而久远的流传。
可是如今面对皇上这种情况,连她的太乙神针都做不到的事情,两剂药液的效果也只是聊胜于无。
“怎么办?”张之凌盯着张苍北,问。
张苍北凝眉沉思片刻后,说道:“告诉几位王爷,皇上或许明天就会醒过来。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这……”张之凌心里没底,万一醒不过来呢?!
“先这样。”张苍北又看了一眼姚燕语,做了最终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人心,此时此刻几位皇子肯定坐不住了,还不止,应该皇室宗亲里有作为有想法的人都坐不住了。
只要他们几个对皇上的伤情束手无策的话一传出去,必然大乱。
姚燕语自然也了解张苍北的苦衷,但心里也着实没没底,不知道自己需要用多久把皇上治好,也或许她费劲了心力最后皇上也醒不过来。到那时,不光是她,连卫章,甚至姚家,还有一切跟她拴在一起的人都会陷入困境,甚至万劫不复。
但,这一切,跟天下大乱相比,她还是没得选择。
张苍北到底是无儿无女一身轻的人,而且他又是皇上的主治医官,这样的话自然是由他来跟几位王爷说。
诚王听了这话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燕王则只是看了谨王和镇国公一眼,没有说话。
镇国公则道:“那就请三位太医留下来照顾皇上龙体。”
卫章抬头看了姚燕语一眼,从她苍白的脸色上看到了刻骨的疲惫。一时心中钝痛,便道:“既然三位太医要留下来照顾皇上,那就把偏殿收拾出来给三位轮流休息。毕竟等皇上醒来之后,也还需要几位调养。”
“这个好说。”燕王点了点头。
诚王也点头说道:“叫他们把东西偏殿收拾出来,看姚太医的样子着实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你们三个人轮流值守吧。”
此事是张苍北为主,他没有异言,张之凌自然不会多话。而姚燕语此时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张苍北继续守着皇上,姚燕语和张之凌则下去休息。
卫章也随着退下,陪姚燕语去了东偏殿,便悄声问:“你给我个准话儿,到底怎么样?”
姚燕语微微摇了摇头,眼底尽是无奈之色。
“不行了?”卫章脸色一沉。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感。
“不见得,但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姚燕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没事。”卫章看着夫人焦虑而疲惫的神色,忙伸手握住她的,“别怕,一切有我。”
“嗯。”姚燕语一颗惊慌失措的心就在这毫无由头的一句话中安静下来,莫名其妙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对他有了这种盲目的信任?
“睡一会儿吧。”卫章把姚燕语送到榻上,替她拿了个靠枕。
姚燕语在他温和深沉的目光中躺下,伸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别离开太远。”
“我就在这里,你放心睡。”卫章捏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另一只手抚开她额上的一缕碎发。
姚燕语放心的闭上了眼睛,片刻便睡得沉了。
因为累得狠了,所以睡得再沉也不舒服。姚燕语几乎是一入睡便进入了梦境。梦里她是在一艘船上,船挺大,挺奢华。但却开得不稳。
外边有暴风雨,雷电齐鸣。船在晃,船上的人们站都站不稳。
她站在卫章的身边,另一边是父亲姚远之。
身后还有很多人,似乎是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大家都惊慌失措的抱在一起跟着船身不停地慌。
不知晃了多久,大概是晃得大家的耐心都没有了。狂风大作,吹开了紧闭的窗扇,一道闪电过后,一个有着金色鳞片的爪子从窗子里拍进来,卫章一把拉过她甩到身后,挺身挡住了那一击。
似是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合。
卫章胸口展开血色的花朵,腥甜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不要……不要……她抱着他,竭斯底里的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啊——”终于喊出声来,同时一跃而起。
“怎么了?”卫章刚出去安排了一下烈鹰卫的部署,回来走到门外便听见姚燕语的惊叫声,于是一个箭步冲进来,把她搂进怀里,“做梦了?不怕……”
他粗糙的大手顺着她的脊背轻轻地往下抚着,一下又一下,掌心的茧子滑过名贵的丝绸,有细微的声响,却令人安心。
屋子里的安静被外边的吵嚷惊破,卫章眉头一皱便要起身出去。
“等下。”姚燕语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别着急,等一下。”
“嗯?”卫章不解的看着她,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湿透,素日里清净明澈的眸子里全都是忧色,把他那个钢铁一样的心看成了一汪水。
“皇上受伤,难道连本宫都不得探视吗?!你们好大的胆子!”——是皇后来了!姚燕语心头一怔,跟卫章交换了一个眼神。
卫章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低声说道:“皇后肯定会来。”
身为皇后,在皇上受伤之后若是不来,那才奇怪了呢。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还在殿门之外耍威风。看来真的是忍得够久了。或者说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心急了。
“娘娘,皇上刚服了药,正在休息。您先请偏殿休息片刻,等皇上醒了自然会传旨召见。”
这是锦麟卫首领黄松的声音。此人虽然只是一个锦麟卫龙队的小队长,但却是直属于皇上的忠诚死士,锦麟卫是皇上的贴身宝剑,而龙队则是这柄宝剑最锐利的剑锋。整个小队只有四十九人,这些人除了皇上之外,谁的话都不会听。
“放肆!本宫是皇上的结发之妻!身为妻子,丈夫有难难道要我去一旁休息?!”皇后娘娘继续发威。
“请娘娘恕罪。”黄松依然不动如山。
“你给本宫让开!”
“请娘娘恕罪。”
“你!”
堂堂一国之母跟一个护卫首领对上了,这事儿传出去的话得有多可笑?索性诚王爷适时出现,朝着丰皇后深施一礼:“臣请皇后娘娘大安。”
“七弟。”丰皇后脸色阴沉如水,比锅底还难看,“本宫安不安的不要紧,本宫只挂念皇上龙体可大安?”
“皇上骑马的时候,御马忽然发狂,皇上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点伤,正在休息。”
“原来是真的!”皇后立刻变了声调:“皇上六十的人了,居然从马上摔了下来!你居然说只受了点伤?!七弟,皇上与你一奶同胞,你究竟是何居心?!”
诚王爷冷笑一声,凉凉的反问:“皇嫂是从何处听了谣言忽然来此寻衅闹事?皇兄只是受了伤,这会儿正在休息。皇嫂与皇兄几十年的夫妻,情深意重自然非别的妃嫔可比。皇嫂若是不放心,就请入内探视,只不过,若是惊扰了皇兄,皇兄若是怪罪,还请皇嫂不要往兄弟身上推。”
说完,诚王爷果然闪身让开门口,且吩咐黄松一声:“皇后娘娘乃皇上的结发之妻,皇上龙体不适,由皇后娘娘照顾最为妥善,尔等放心,皇上醒来,本王会替你们解释。”
黄松闻言,拱手应了一声:“是。”
皇后愤愤的瞪了黄松等人一眼,一甩广袖进了殿内。
姚燕语和卫章在偏殿里听见了外边的所有对话,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这个样子,皇后定然要发怒。”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有王爷和镇国公应付,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御马怎么会忽然发疯?这事儿岂不是太奇怪了?”
“诚王爷正在加紧排查。不过,御马监负责照顾那匹御马的人已经畏罪自尽了,只怕这件事情不好查。”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明天皇上不能醒过来的话,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姚燕语说完这句话后,眼前又闪过梦中的情景。
那只带着金鳞的爪子像是一个预警一样,那忽然抓过来的利爪像是一下子抓在了她的心上,只是想一下,便是全身疼痛,战栗不止。
“你只要尽全力就好。太医院那么多人,他们也不能只盯着你一个。”卫章轻声安慰。
但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太医院的人是有几百个,但能有资格给皇上切脉问诊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如今,姚燕语便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是在两个院令都束手无策的状况下举荐的人。
也就是说,她现在担负着让皇上苏醒过来的全部希望,如果做到了,自然是升官进爵,但如果做不到,也将是千古罪人。下面不管哪个皇子登基为帝,为了给世人一个说法,都不会放过这个与事世格格不入的女太医。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陪着她。
姚燕语靠在卫章的怀里歇息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不能睡了。”
“怎么?”卫章看着怀里的人挣扎着坐起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得好好地想一想,该用什么法子让皇上尽快醒过来。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姚燕语说着,在榻上盘膝坐好。
“好,我去外边守着,你有事叫我。”卫章伸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发髻,又皱眉道:“我叫人给你拿套衣服来,等会儿你洗漱一下换上。”
“嗯,多谢夫君。”姚燕语俏皮一笑,宛如一阵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