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是说了么,女儿还有封地啊。”云瑶笑了,“到时候女儿带着心腹下人去封地过清净日子,倒也乐得自在。”
“胡说!”诚王爷被云瑶这样的说法给气着了,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他总不能随便找个谁逼着女儿嫁给他,夫妇不合到时候闹得不像样了,还是自己操心。
哎!女儿都是债啊!诚王爷抬手抹了一把脑门,手掌滑过处,明显多了一缕白发在烛光下泛着霜一样的色泽。
圣旨一下,礼部和锦麟卫都即刻准备起来,皇上给张老院令准备了一个很像样的凭吊仪式,并派五皇子代天子祭奠,送张老院令的棺椁离京。
姚燕语一身医官袍服之外又罩上了一层白纱,额头上勒着一块白绢,胯下桃夭也罩上了一层白绢,变成了穿着白纱衣的马儿一路前行,张老院令的棺木被安放在一辆四驷大马车上,前后两千名锦麟卫拥护着出了云都城的东城门,往大运河京都码头的方向去。
五皇子一身素服,带着前来祭奠凭吊的文武送至城门口便住了脚。
姚燕语下马,先朝着皇宫的方向与皇上拜别,然后又与众位大臣拱手告辞,最后目光跟姚远之的目光相遇,姚远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姚燕语轻轻点头,又深深一躬之后,转身上马,带着队伍匆匆离去。
而穿着藏蓝色织锦绣金色麒麟劲装披着墨色长斗篷的云瑶则与姚燕语并辔而行,一直到了码头上,才微笑着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姚夫人是不是对本郡主担任这趟差事非常不满意?”
姚燕语不得不正视这位本朝最难缠的郡主,无奈的笑了笑,拱手说道:“不敢。只是这一路南下,着实辛苦,郡主千金之体,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下官怕是不好跟王爷交代。”
云瑶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绝不会是你的累赘。”说着,翻身下马,把马缰绳丢给身后的一个锦麟卫,然后挥手吩咐众人:“请张老院令先登船!”
此时已经是二月初,云天河已经冰雪消融,水路完全畅通了。湖州位于楚地,由云天河转清江逆流而上可至。走水路既快又省事,所以礼部拟定的行程是全程水路。
两艘大船,一艘安放张老院令的棺木以及半数锦麟卫,另一艘船则是姚燕语和云瑶以及近身服侍保护的人用。
姚燕语看着国医馆的十八名杂役将张老院令的棺木从马车上抬下来送到船上,只船舱中安放好之后,便亲自上前,又点了香火纸钱,告祭一番。
外边的杂役护卫们把皇上赏赐的祭品及修坟墓的银子往船上装,那边翠微和苏玉蘅也穿了一身素服看着家丁把姚燕语随身的行礼往另一艘船上搬放,更有诚王世子云琨也带着人过来安置云瑶的衣食住行等。码头一早就已经戒严,此时人来人往,全都是穿着官衣官服之人。
卫章早先一步在船上等候,等她看着火盆里的纸钱燃尽起身后,方进了船舱。姚燕语看见是他,便皱着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怎么会准许郡主同去?”
“我哪里知道?”卫章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有她随你同去也好,最起码这两千名锦麟卫选的肯定都是精英。”
姚燕语不得已轻笑一声:“这倒是,诚王爷对这个女儿可是宝贝的很。”
卫章抬手轻轻地拢在她的脖颈上,目光舍不得错开一丝一毫:“路上一定要小心,不管什么事,都要先保护自己要紧。”
“我知道。你也是,我不在家,你要按时吃饭睡觉。回来我是要检查的,若是发现你不听话,可要罚你哦!”姚燕语微微笑着,故意不去想一年的别离。
卫章把她拉进怀里,低声叮嘱:“火铳不要立身,袖箭也是。睡觉也不能摘下来,记得吧?”
“知道。”那只火铳被卫章视作宝贝,自从打死朴坼之后,他拿回去又找人研究了一个多月,把点火的捻子改进了些,而且命人做了三百多颗铁蛋儿。火铳里最多一次装六个,剩下的被他分成小包,让姚燕语呆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姚燕语曾无奈的叹道:“你指望我打三百发这个,我这胳膊也该废了。”
卫章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备无患。
船舱里,两个人依依惜别,不管有多么不舍,该分开的时候还得分开。外边有人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时辰到了,该启航了。”
卫章方扬声说道:“你们两个进来。”
有人应声而入,姚燕语转身一看却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瘦高,留着一抹胡子,相貌不好不坏,但一看这一站,便知道肯定是个练家子。而那女的虽然一身青布衣衫,相貌却端庄俏丽,站在男子身后半步的位置,行礼却不福身,而是如男子一样抱拳,看来也是个武道中人。
姚燕语不解的看卫章,卫章便道:“许侍阳,是我烈鹰卫的百户。这位是他的夫人吕氏。乃前朝剑圣后裔。”介绍之后,卫章朝这这二位拱了拱手,很是客气的说道“我家夫人未来这一程以及至湖州之后这一年之中,就有劳二位左右相护了。”
姚燕语忙朝着二人拱手道:“有劳二位。”
许侍阳和吕氏忙拱手还礼:“请将军放心,我二人在,夫人安好。夫人若有不测,我二人必粉身碎骨。”
“多谢。”卫章凛声说道。
“不敢当。”许侍阳忙道:“将军,夫人随行的东西和仆从都已经登船,启程的时辰到了。”
“好。”卫章又转身看了一眼姚燕语,低声说道:“一定要保重。”
“嗯。”姚燕语随着他一起出船舱,踩着两艘大船之间的甲板往另一艘船上去。
云琨见卫章过来,也叮嘱了云瑶几句,便和卫章一起下船去了。铁锚被缓缓地拉起来,大帆被缓缓升起,大船便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往南行驶。
卫章和云琨二人并肩立在码头上,春寒料峭,他们身上的大氅衣袍被风吹起,呼啦啦向着同一个方向飘扬着,一对修长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走吧,人都看不见了还在这儿吹冷风。”云瑶瞥了一眼依然痴痴张望的姚燕语,淡淡的说道。
姚燕语知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不能刚开始就跟云瑶闹别扭,便没吱声只跟着她回了船舱。
云瑶现在不如之前,出门根本不带随身的丫鬟,而且举手投足都英姿飒爽,完全是一副武将的派头。姚燕语却不行了,虽然她也是一身男装,但到底还是女人家的做派,这次南行就把香薷和乌梅以及半夏麦冬四个丫鬟都带上了。
香薷上船后第一件事便是烧水烹茶,姚燕语和云瑶一进来,她便献上香茶,时候刚刚好。
云瑶接过茶来闻了闻,很难得的赞了一声:“茶不错。”
“自家茶园产的,郡主若是喜欢,过几日咱们过江宁的时候让家兄多准备些咱们带上。”姚燕语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说道。
事实上她十二分的不愿意跟这位冷冰冰的郡主朝夕相处。但既然如今有幸同行一段路,也只好尽量的跟她好好相处了。而且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无辜找茬来的。
只是无奈云瑶一向性子孤傲冷淡,平日里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康平公主在她嘴里也只是个‘贱妇’,所以她这次能主动跟着姚燕语南下,已经是极难得的示好了,再让她说什么和软的话,她定然是说不出来的。
而姚燕语却因为摸不准这位郡主是什么意思,也不好贸然示好。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各自品了一杯茶之后,云瑶把盖碗一放,起身道:“我先去睡一会儿。”
姚燕语微笑着说:“请便。”便看着云瑶迈着轻盈的步子上了二楼。
香薷忙上前来给姚燕语续水,姚燕语却道:“我有些饿了。”
“有带的点心,夫人稍等,奴婢去取。”香薷忙放了茶壶转身出去,不多会儿取了两样点心来,一样红豆酥,一样栗子糕。
姚燕语捡了块栗子糕吃着了,又喝了半盏茶,便吩咐香薷:“把我那本《杂症》拿来。”
“夫人这几日一直睡不好,不如也去休息一会儿?”香薷劝道。
“上去也是睡不着,不如看会儿书。”姚燕语摇头。
“是。”香薷答应着下去,果然拿了一本有些破旧的线状书籍来,这是国医馆重金从民间收购上来的书籍,里面记载着一些失传的药方,但也有些是鱼目混珠的,需要一一验证才行。
姚燕语靠在船舱的矮榻上,借着外边的天光看的用心,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香薷进来请问晚饭的事宜,姚燕语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蹙眉叹道:“你上去看看郡主可曾醒了,若是醒了,再传晚饭。”
香薷答应着刚要去,云瑶已经从上面走了下来,一边下楼梯一边问:“晚饭好了没?饿死了都。”
“回郡主,晚饭得了,奴婢正奉夫人之命,想要上去请郡主下来用饭呢。”香薷甜甜的笑道。
“嗯,传饭吧。”云瑶点点头,又坐在了姚燕语的对面,因看见小几上有吃剩的点心,便伸手拿了一块红豆酥放在嘴里。恰好半夏和麦冬端着脸盆进来,看见郡主争捏着点心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云瑶把手里剩下的一块红豆酥放到嘴里,招手让半夏近前来:“唔,洗手。”
半夏忙端着脸盆上前去跪在地上,举着水盆服侍云瑶洗手。另一边姚燕语也放下了医书,麦冬也上前来服侍她洗手,因看见半夏跪着,麦冬也要跪下去,却被姚燕语制止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你跪下的功夫,我都洗好了。”
“奴婢该死。”麦冬忙道。
“我最讨厌这个‘死’字。”姚燕语扯过帕子擦了手,然后丢进水盆里,“下去吧。”
“是。”麦冬不敢多言,忙匆匆的退了出去。
云瑶擦好手之后也把帕子丢进水盆里,淡淡的对半夏说道:“辛苦你了。”
“郡主言重了。”半夏忙欠了欠身,也端着脸盆退了出去。
云瑶看着往手背上涂香露的姚燕语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