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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贤婕妤又示意了一侧宫人一眼,呈上一只朱漆纹花的长条盒子,道:“芳蕊姑姑,这原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一株老参,听说也有上百年了,只希望太后用了能有所助益。”
芳蕊嘱人收了,一脸温和笑意:“贤婕妤有心了。”
荣惠闻言挑眉,贤婕妤的确是有心,太后有病这消息还是大清早传给众人知道的,大家都只来得及改变目的地,就只有贤婕妤还来得及准备这么妥帖的老参。
不过,也有人认为这老参未必这么妥帖,苏淑仪体贴的关怀了一句:“百年老参确是上佳药材,但芳蕊姑姑还请太医探看一二,太后病下来若有虚不进补也是有的。”
卫良媛闻言,也很以为然的道:“是啊,芳蕊姑姑,若盲目进补,岂不于太后身子有亏。”
荣惠猜贤婕妤的脸色肯定不会很好看,但依贤婕妤的性子,肯定忍耐得住。
果然,贤婕妤落落大方的道:“芳蕊姑姑请宽心,《神农本草经》云,人参有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之效,只忌热症而正气不虚者,太后的身子一向康健,岂有此症?”
一席话有理有据,何才人忍不住叹道:“贤婕妤对医药之术真是知之甚详,学识渊博。”
“这我可当不起,只不过多读了几本医书,了解得多一点。”贤婕妤谦辞了两句,苏淑仪微微一笑,轻声道:“贤婕妤对太后的身子也是知之甚详呢,了解得也多一点,实在是体贴人。”
这言下之意,不外是贤婕妤对太后了解深入得别有用心。虽听上去是欲加之罪,但也的确不患无辞,荣惠饶有兴趣的看向贤婕妤,这次她的大方得体的面色的确是有松动了。
芳蕊脸色也微变,心里记下一笔,但转瞬又如常,正要开口缓解气氛,却听得外间宫人道:“二殿下!二殿下!”
这声疾呼,惹得荣惠也看了过去,只见走进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生得白皙神气,一双黑眼珠灵活有神,乌溜溜的转着。他穿着一身湖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衣衫,腰带上别了个朱紫色纹金葫芦形荷包,上面缀着几个东珠装饰,尤为贵气。
这是荣惠第一次见到这位二殿下,朱文烨的次子朱立轩,已故皇后之子,建安元年皇后薨后,就一直养在雍徳宫,承欢西太后膝下。
朱立轩一进到主殿,乌压压瞧见这么多花容月貌,珠光宝气的小主,十分新奇,暂时忘了来意,只睁大眼睛一个个仔细瞧着。
包括荣惠在内的一众小主也是微微发怔,虽然二殿下还小,无需回避,但却也是要见礼的。二殿下暂无封号,便得先尊辈分,按理,二殿下是该先见礼……
西太后昔日位分卑微,自然不能养育亲子,如今能养着朱立轩,难免娇惯纵容些。雍徳宫里的宫人更是习以为然,唯恐服侍不周,只任由朱立轩高兴。
是以朱立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不妥,反而好玩一般的从小主们身侧一个个绕过去,不时拍拍苏淑仪的荷包,扯几下贤婕妤的宫绦,拽走卫良媛的玉佩……
小主便是吃了痛,闹笑话,也只是有苦难言。毕竟这二殿下是皇帝的嫡子,由太后所养,位分可非同一般。
朱立轩走马观花,玩得不亦乐乎。
但经过荣惠跟前时,朱立轩忽然停下步子深吸了几口气,一脸向往的看向荣惠:“你身上好闻,我喜欢,像是桃子香味,是不是桃子?”说着便抓住荣惠的手,一边不依不挠道:“快告诉我,是不是桃子的香味?”
眼看荣惠的手背抓出一道红印,一旁的小主便起了看戏的心思,想看荣惠如何招架。
却不知,荣惠惯爱和小孩儿胡闹,见状也不恼,只笑着冲朱立轩道:“二殿下若松开手,我便告诉你猜对了没有。”
朱立轩眨眨眼,松开手,道:“快说快说,我猜对了么?”
荣惠将腰间香囊取下,解开绣线,出示给朱立轩看,笑道:“二殿下,你瞧。”
香囊里头并非香料,而是几颗小小青涩的香桃,桃香扑鼻。
其实一般的瓜果之香不会如此馥郁,实乃玉树调制了一些药草汁液涂抹所致,不仅加剧了香味,也使得这香囊有心旷神怡,平心静气之效。
19 照看
“好家伙!”朱立轩一把夺过香囊,眼睛放光。他狠狠嗅了几回,露出舒爽的摸样,道:“那这香囊就是我的了。”
荣惠原本还纳罕他怎么会如此喜欢这香囊,看似是十分喜欢这香味的,但听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据为己有,不由微微皱了眉。
非是她小气这么个香囊,香囊事小,但朱立轩这姿态不好,荣惠不得不给,这么多人看着呢,还以为是她有心攀附。何况荣惠惯会和侄儿相处,晓得朱立轩这么大的小孩儿东西来的容易,也就不会念她的好处。
他日再遇,难免予取予求,也就不好应付了。
这香囊不能是这么个给法,思及此,荣惠微转眼珠,笑着道:“二殿下喜欢,本来拿去便是,但我也很喜欢这香囊,做起来可不容易呢,我宫里头可就几棵桃树冒了果儿,好不容易做了这香囊来……不如这样,二殿下拿自己的香囊和我换,可好?”
朱立轩一愣,显然是头一回有人这么和他“商量”,但他微转脑袋想想,又觉得换香囊这法子有趣。于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那金缎子香囊,上绣了只青蛙,绣功精细灵活,跳脱的仿佛蛙声就在耳边般。
似是看出了朱立轩的犹疑,芳蕊姑姑也迎了上来,见了那只香囊,目光一闪,忙道:“华婕妤小主有所不知,这香囊袋是孝嘉皇后在生时为二殿下所缝制……”
荣惠一怔,正想改变策略,但旁的小主也捕捉到了微妙之处。
先一步开口的是卫良媛,她娇娇怯怯的道:“婕妤姐姐,二殿下年纪尚小,孩子心性。纵是姐姐的物件矜贵,还请姐姐给二殿下留个睹物思人的念想。”
荣惠眉头一紧,这话说的,简直是暗讽她刻薄计较,不,是明讽。
朱立轩哪里晓得这波云诡异,他只觉得自己的香囊虽然巧,却不如荣惠的那个好闻,闻得让他感觉通体舒畅。也不理会旁的,他自顾解下那青蛙香囊递过去,道:“给你,我和你换。”
荣惠还来不及反应,众小主们就已开始窃窃私语,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势。
荣惠尚且把持得住,顾梓榆却是忍不了,上前一步道:“瞧卫姐姐说的,华婕妤不过是和二殿下说着玩,哪里晓得这香囊还有这番原委,如今晓得了,自然……”说着,微微示意荣惠。
荣惠晓得顾梓榆是一番好意,淡淡一笑,看向朱立轩,道:“二殿下,我不要……”
话音还未落,朱立轩就变了脸色,小脸皱成一团,打断道:“逗我玩还是怎的?瞧不上我的香囊不成?”
荣惠知道小孩子任性起来和难招架,灵机一动,忙改变方式,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二殿下既然喜欢这桃果儿香囊,何不自己做一个,我宫里头的还有几棵桃树萌果,二殿下做几只香囊管够。但这么一来,二殿下拿一个香囊来换可不成……”
朱立轩正是贪玩年纪,一听,果然很感兴趣,眨巴眨巴眼睛道:“那我多拿几个同你换?”
荣惠傻眼,她哪敢,忙道:“不必不必,二殿下真有心,不妨……写几个字和我换吧。”写字总没什么忌讳了吧?
“写字?”朱立轩歪着头,眉头耸起。
荣惠扶额,不会这也不成吧,那她可再不敢招惹这等龙子凤孙了。
这时寝殿里头走出来一个宫女,道:“二殿下,太后唤您进去呢。”
朱立轩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头瞧了瞧荣惠,抓着香囊嗅了嗅,露出舒心的笑容,这才进了寝殿。
见人走了,荣惠这才松了口气,顾梓榆见状,凑近低声道:“好姐姐,叫你逗他,这可圣上唯一的嫡子,平日里的谨慎劲儿哪去了?”
荣惠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她所作所为是有深一层思量,但也的确是因为朱立轩和她两个侄儿年龄相近,才少了几分谨慎,生了几分亲近和随意。
公私不分,的确该打。
不过今日被朱立轩这么一折腾,荣惠愈加怀念起两个侄儿的好处来。他们也是一般年纪,虽然调皮捣蛋,但也真心喜爱自己,环绕身侧,实在是让她开心。
荣惠心底微微太息,这是只有自家人才能有的那种温暖。
过了片刻,方才的宫女又出来道:“华婕妤,太后请您也进去。”
荣惠纳闷,这么多小主就叫她一个人去……但四周的小主并没有艳羡,反而有几缕看戏的嘲弄的目光投来。
顾梓榆颦眉轻声:“惠姐姐,想必是二殿下……”告状这两字隐去不提,荣惠也晓得。
好在荣惠身正不怕影子斜,落落大方的跟着宫女入了寝殿。
雍徳宫寝殿内独木通梁上,数条玉色宫纱重重累累,长长尾带拖曳至地。金纹兽足双耳还缸内湃着新鲜瓜果,这丝清香却被药味所掩盖过去。药味透过帷帐,一丝一缕淡淡散开,殿内静谧得几近无声。
西太后当然是病卧在床,庄贵妃、懿妃、宁嫔三人一字排开,朱立轩则趴在床头。
因不知西太后用意何在,故而荣惠愈加小心,低眉顺目,一一请安。
“华婕妤,你过来让哀家瞧瞧。”西太后的声音软嚅,荣惠闻言沉声应是,忙上前几步,便见西太后面色略有疲惫,但却无太多病色,想来不是多大的病症。
西太后依然是和气的很,半倚着引枕,拉起了荣惠的手,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被外间芳蕊的声音打断:“太后,汤药呈上来了。”
西太后点点头,便有宫人将汤药端了来。
庄贵妃最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