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疯子杀人都可以不用追究法律责任,只要骗过想暗害她的人,让人们觉得她没有威胁,那么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她到现在都没有接到来自赵国的消息,怕是看管太严,王阿龙他们无法传递。赵相如相信他们一定会来救自己,但目前的状况让她知道再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要让秦人放松对自己的戒备。
令她意外的是,白起出现在这里,在认定她不是太后之后,貌似对自己颇有悔意。赵相如心中冷笑,真要感激这样的愧悔,否则她在这里可真是孤立无援呢。因而她一再当着白起的面提起那个月夜发生的事,提起鬼方人对她所做的一切。既然良心不安,那么不介意让他的良心再不安一点,总是欠自己的,想来也不在意她提前收一点点利息。
而血债——
赵相如阖目,暗中攒拳,手心的伤口撕裂,唯有这样心中的痛楚才能稍稍被转移。
血债唯有血来偿还!
她不知道精神病人该是什么样子,不过电视剧上演过很多,她只让自己一切显得不正常就行了。
下人呈上午膳,赵相如确实饿了,不过她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了,才开始举起筷子吃了两口。蔡泽在门缝看得真切,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室内太过寂静,赵相如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诡异。自从她被囚禁后,除了睡觉,身边总会有秦人,名为服侍,实际却是监视。而现在她疯了,这些人反而撤个干净,难道不担心她把午膳都砸了?
砸了?对呀,一个疯癫的人怎么会一本正经坐下吃饭?自己不自觉竟然露出了一个老大的破绽!万一这些人此时撤出只是为了让自己放下伪装吃东西,那么此时外边一定有人在监视自己!
想到这,赵相如不禁一身冷汗。她似乎感觉到不远处正有人监视自己,但她不敢抬眼观察,只能停下筷子垂首不语。
突然,她将筷子一摔,踢翻了案几,上面的汤汤水水洒了一地,铜器相互撞击发出闷响,随即掉在了地上。赵相如狼狈摔倒在一边,尖叫道:“啊——有毒,有毒,咳咳。”
赵相如双手死死卡住脖子,腿一气乱蹬,似乎真的要死了一般。
蔡泽见突生变故,一脸错愕,看了看旁边的侍人,示意他们赶紧进去查看情况。
两名下人赶忙冲了进去,她们来到赵相如面前,小心扶起她道:“姑娘,你还好吗?”
赵相如吐着舌头,两眼翻白,只咳着,说不出来话。
那两个下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今天的午膳是她们备下的,怎么会有毒?这种时候她们只能抬眼向门外的蔡泽看去。
蔡泽见状也觉得十分蹊跷,一边让人赶忙去请巫医,却在此时,见那女子突然无事一般站了起来,对那两个一脸急色的下人道:“怎么样,好玩吧。现在轮到你来装死了。”
蔡泽气绝,看这女人疯疯癫癫,行事完全没有道理,似乎确实是疯了。
但他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丝疑问,这也许是一种本能的质疑。他从不怀疑自己,那么,就只有怀疑他人。
也许是她装得太像了,总之不管怎样,他暂时相信她是疯了。可他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就让时间来验证一切吧。
蔡泽转身离去,而余光瞥见他的赵相如也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好险!
营救
“大王,据恽穷来报,庞卫尉所率连队自他以下共计五十一人已全部罹难。庞卫尉被剐两百七十四刀,而其他人都是腰斩……”王阿龙头一次汇报时的声音如此之低,不过好在赵王义还是听见了。
王阿龙很是悲伤,他虽然干的是秘密工作,但这些人都是他的袍泽,他们也曾一同训练,并肩作战。而现在,他们饱受酷刑折磨而死,即便见惯生死、铁汉如他,也不禁泪湿衣襟。
而奇就奇在,赵王听到这些消息时,面无表情。要知道,别人也许赵王并不熟悉,但庞澈可是他的师傅,他的兵法剑术都是出自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而他的惨死却没有激起赵王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王阿龙这些日子失去了与太后的联系,他毕竟只是一名部下,而非决策者,即便身为狼军将领,他也是食国之俸禄的臣属,自然要对赵王效忠。因此他仍旧负责收集情报,而如何营救太后,则要听赵王的命令。
不过之前王阿龙与赵王接触甚少,并未看出什么端倪。这段时日接触下来,他惊讶的发现,原本以为赵王不过是个嘴上没毛的半大孩子,离开太后他怕是要六神无主。孰料他竟深藏不露,万事心中自有分寸,且面上绝不显山露水,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虽然太后不在,赵王终于能够第一次实际掌握这个庞大的国家,但他丝毫没有对自己母后不恭敬的意思,也没有罢黜赵相如的亲信之臣,反而积极准备营救太后。王阿龙暗暗心惊,幸好赵王对太后尚有母子亲情,眼下他不过才二十岁,就已有这样的城府,绝非常人所能及,……赵王……绝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幸好他待太后不像秦王与秦太后一般势如水火,否则这次太后恐怕难以救出。
“太后……怎么样了。”王阿龙一闪神的功夫赵王又问道,只是声音比起刚才的波澜不兴,似乎晦暗了许多。
王阿龙因为走神,没能发觉赵王的不用寻常,想起太后,心中一痛,赶忙回道:“恽穷和昭和都已潜入秦境,前些日子在狼军行刑时……”说到这,王阿龙不禁愤慨,又担心自己失态,只得咬咬牙道:“……秦人将太后装在囚车内,目睹了庞卫尉被处刑的全过程。”
赵王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微变。
“太后什么表现。”
王阿龙接下来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昭和目力极好,他看见太后当场晕厥,还掰断了指骨,嘴唇也被咬烂……”
王阿龙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周围太过寂静,而他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正从那个弱冠青年身上散发出。
“继续。”
上位者的威严自然流露,王阿龙几乎不敢抬眼直视。
“大王,太后她醒来后,秦人将庞卫尉的肉端了给他……太后……太后她完全没有抗拒,顺从地吃下了。”想到得知这个消息时的震惊,王阿龙跟随太后多年,何曾见过她如此屈辱和不争,定是哀恸到了极点,王阿龙不禁泪湿眼眶,作为属下,眼见主子受此折辱,更是觉得自己无能。
赵王听到这里,面容十分冷峻不知在想些什么。王阿龙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王上发话,这也是他久在这个位上摸索出的:永远不要在主子问话前抢话说,永远不要替主子做决定。聪明如太后者,只需要将情报汇总报告,她便会做出相应决策,自己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自作聪明、越俎代庖是上位者最忌讳的。
过了一会儿,赵王才道:“秦人为何要在太后面前活剐庞澈?”
“据恽穷所见,那日秦国客卿蔡泽让庞卫尉指认面前之人就是我国太后,庞卫尉矢口否认,便被……”他虽未在场,但当时恽穷回报时哭得无法自已,数度昏厥。他曾在庞澈麾下效力,因会读唇术这样的奇才才会挖走,没想到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军酷刑被杀,隐忍回国,想王阿龙讲述了他的所见。这些情景都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回来后就连续高烧,王阿龙也是叹息连连。
“怎么,秦人不能确定抓到了太后?”
王阿龙赶忙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小心应付道:“据连日来细作所查,确是如此。他们曾数次拷问狼军,并且动用在赵国的细作查探太后是否在宫中,不过所得应是证实,太后还在国内。”
“如此说来,小蛮的假扮还是成功的。”赵义眼眸似一片黑夜,深不可测。“国内的秦人细作可都在掌控中?”
“按照计划着人盯梢,且会适时透漏些‘消息’给他们。”
“太后现在怎样了?”赵义想了想,还是问道。
“宫禁甚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不过听说似乎并不大好。”
赵义的手敲了敲案几,倒把王阿龙吓了一跳。跟了赵王这些时间,知道他从不做这些小动作,是个极隐忍克制的人,却不知这动作是何意。
“想尽办法,查清楚!”
“诺。”王阿龙丝毫不敢大意。
“营救尽快准备,既然秦人知道她不是太后,就不会一直囚禁她。要么释放,要么杀死,只有这两种可能。如果让第二种发生,寡人想,狼军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来强调,但最后一句的意思已经足够让久经风雨的特务营营长不寒而栗了。
“诺!”他赶忙低了头,退了出去。
秦太后芈氏盯着眼前这个俊逸无尘又胆大包天的男子,默不作声。
“太后,请您允许微臣将相如带离宫中。”
芈氏虽然不知道相如是谁,但想来他要带走的宫中女子,怕是只有一人而已。不过这当口,她却不好直来直去的说,于是颇带讥讽的一笑:“不知白起口中,这‘相如’又是何人。”
白起急道:“是那日微臣从赵国带回的女子,原以为是赵太后……”白起难堪地顿了顿,又道:“太后,微臣承诺,必会捉住赵太后,请您务必准允微臣带此女出宫,她身份已明,何况现在神智不清,若是还在宫中,也是负累。”
秦太后这几年越发老了,不过脑子倒不糊涂,听白起这口气,怒极反笑道:“武安君,你仗着军功和穰侯之势未免太过猖狂,竟敢对老妇说‘务必’,想来若不是有求于老妇,太后也未必在你眼里吧。”
白起说话时太过着急,哪里想了这么多,见太后要怪罪,赶紧躬身行礼解释道:“微臣失言,太后请息怒。”他眉头紧拧,知道自己要达成心愿,唯有求得此人同意方可行。“此女救过微臣性命,微臣原就心存感激,无以为报,今日害她至此,怎能袖手旁观?还请太后准允。”
秦太后看着他,知他这副表情,确实是对此女情根深种,便是她已经不再记得他,也不再有娴静之姿也要护在身边。这种事情上,说来说去,不过是儿女情长的小事,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