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些人都刚从城门上放下来。这样子三天,再是水灵的人都失了颜色。随王的那些妾室一个个都如凋零的花。现在全一脸惊恐的跪在地毯上,望着上首的六哥。六哥选择叫她们来问,因为觉得那些心腹要么知道不会说,要么压根不知道。而这些女人,却说不定能在随王警惕性降低的时刻知道些什么。
小窦上前一步,“皇上说了,你们谁能说出随王下落,就可以活命。不但是你,连你的娘家人都可以不死。不然,随王兵败之日,你们就等着被灭九族吧。”灭九族,那几乎相干的人除了皇帝这一脉都要死绝。
那些女人抖得如风中之烛,“皇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六哥不为所动,不耐的蹙眉。小窦又继续说:“你们被抓,又被挂在城楼上,随王一直关注着皇上这边的举动,他早就知道了。可他是怎么对待你们的,置之不理,这种人还有必要保着他么?”
“哼,你们以为这样子苦苦求饶,就能逃脱一死么。死到如今,一死而已。”
我眼皮不抬,这里头倒也有个骨头硬的。
“皇、皇上,妾身有一次听王爷说梦话,说到‘暗河’两个字。”有一个特别娇俏的女子怯生生的说。
六哥的眉挑了挑,“你还听到什么?”
那女子摇头,“没、没有了。”
六哥一挥手,有人上前把人都带下去。方才出声那个女子被留下了,六哥又细细盘问她什么时候听说的。最后让人送了她回家去。
那女子忙磕头谢恩。
“不必谢恩,朕说到做到,你回去吧。”
我纳闷,为何只说出个暗河就被放了。而且,六哥的眼底有一丝暗喜。觑着没旁人,我直接就问了。六哥叫我过去看地图,在上头拿朱笔画出一条线。
“这是什么啊?”
他微笑,“暗河,刚得到的消息,有老人说,十多年前往北的沙漠里他曾经见到过暗河冒水。”
“你是说,随王奔这条暗河去了,既然叫暗河,应该不是那么好找吧?”
“嗯,那个老人说他后来也再没找见过。随王已看出我的合围之势已成,他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倒是个能壮士断腕的人物。”
“那现在去追来得及么?”
六哥沉思了一下,“上午已经让姬少康去了,只能带七日的饮水。现在就看谁先找到那条暗河了。我今夜再派一批人过去。”
我挠挠头,“六哥,只能带水,不能送水去么?”
“送水?”六哥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嗯,我之前见人水路送货,把航程分成一段一段的,每一批人只负责送到下一段人的手里就完事了。”
“嗯,你说接力,也行,每隔百里建一个简易的水站,每日让人送到第一个站再返回,水站之间再如此往返接力,次日继续。这样人力物力都可以承受下来。对,就这么办。来人!”
六哥唤了人进来安排这件事,我等他安排完,这才问:“那些女人怎么处理啊?”
“嗯,有人建议让她们做军妓。”
“啊——”
“不过,我没答应,同宗同族的,羞辱随王也是在打我的脸。到时候让她们陪着随王体体面面的上路就是。”
那还好,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子,总算是给了人最起码的尊严,让她们体面的死去。
四哥求见,六哥让人传他进来,急急的问:“怎么样?弄明白是什么毒没有?”他问的是那三个探子中的剧毒。
四哥点头,“皇上,很棘手。臣怀疑随王麾下有毒王的传人。如果叫他有机会靠近水源,前景堪忧。”
“姬少康之前已经想到随王可能破坏水源,已经让人沿河看守,连玉龙雪山的源头都派了人。别说投毒,就是死牲畜都不许下河。附近居民也全部都后迁了十里。”
四哥点头,“这就好,可他手上有这么个人,还是让人担忧。这样,臣让军医处的人每日熬制有解毒效用的药水,所有人都先喝着。”
“好,你去安排就是。”
看四哥要走,我忙同六哥说:“我、我跟去看看十姐姐。”
“嗯,去吧。”
十姐姐正指挥人煮纱布,到处白纱飘飘的,我穿进去才找到她。在她背上猛地一拍,“哎!”
她被吓一跳,“臭十…石大少,你跑来干什么?”
“来跟你说一声,绣鸾有口信托人带来,她去四哥的朋友那里看了小豆子,他在人家的私学里很好,就是挂念你。还说你成亲居然不请他。叫四哥回去记得给他补一个红包。”
“跟着你混了一段日子,那双小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钱。我也挺挂念他,可这不是打仗么。把他放在那里是为他好。”
077 钟情
我帮着挂纱布,“还有,小窦说如果你不嫌弃,想认小豆子做兄弟。”人家窦侍卫如今可是四品带刀侍卫,皇帝面前的红人,屡立战功。小豆子认这么一个兄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就我对他的认知,他绝不是为了借此来跟林家拉拢关系什么的。
“他干嘛突然想认兄弟啊?没问题啊。”
“小窦是孤儿,跟小豆子难得的投缘。两个人的眼睛还有鼻子那些又有一点像。就说说不定真是兄弟。”
十姐姐放下手里的纱布,“你还别说,豆子爷爷跟我说过,有一个大孙子逃难时丢了。还说……”
“还说要不然就可以让你做他们家大孙媳妇是吧?”
“是说过这话,不过那会儿人家都叫我‘半面西施’,我压根没有要嫁人的心思。只想做豆腐生意,好好攒一些钱,以后给豆子娶媳妇。你这么一说,回头我真要见见小窦,如果是,让他去豆子爷爷坟头上柱香也好哇。”
大清早,一群被征来的民夫还有负责押送水车的官兵就出发了。他们要把水送去百里外的第一个水站。一共从这里到沙漠的中部设了十来个水站。这样次第不断的送到姬少康所带领的大队人马手中,就可以解决大军的饮水问题。当然,这样的人力消耗是很大的。但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这还是值得的。
要不然,让随王从沙漠逃遁,卷土重来,到时就不是能轻易扑灭的火种了。只是,我着实没想到大军驻扎在此开销有这么的大。五哥从京城发来的急件,说每日十万大军的消耗达五十万两白银。这仗再打下去,国库要被掏空了。我记得当时破了十方馆,六哥发了笔财,白得了两百万两,让我咋舌,结果跟这个消耗一比,影都没了。大军又不能撤走,还必须按照姬少康传来的消息,逐渐逼近沙漠。
我方才在外头看到水车络绎不绝出营门的兴奋劲全化为了担忧。这场仗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果还让随王跑了,可真是劳民伤财又白费力气。而且,如果战事旷日持久,不说引来别国伺机而动,就是民怨沸腾也让人受不了啊。难怪从六哥以下,个个都着急上火,嘴角起泡的。
暗河,暗河到底在哪里?随王入沙漠也已经三天半了,他的人马最多也只能带七天的水吧,省着喝喝个十天不得了了。这几天就是关键的时候了。六哥晚上睡觉跟烙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而且,不管军报多晚送到,一定是马上就翻身起来。
我到四哥那里抓了些补药,正用小炉子熬着,我守在旁边顾着火候小心煽火。
云兮蹲下来,“夫人,让我来吧。”
我抬头,“不用。”
“可你的脸让烤的通红的。”
我摸摸脸,是有点发烫,不过还不至于通红吧。
“没事,我就是要给人家看到我熬得很辛苦。”
云兮不说话了,在旁边陪着。
补药熬好了,我端进去,六哥还趴在案上看地图。我把碗小心放到旁边的位置,“皇上,把这个喝了吧。”
他扫一眼,“什么东西?”
“补药。”
“不喝。”
我立在桌案旁不肯走。
“皇上,夫人熬了好久的,属下要替一下都不肯。您看她的脸,都是叫火烤的。”云兮适时的补充着。我也赶紧说,“我已经吹凉了,你直接喝就可以了,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眼我的脸,把碗端起来,一口喝了,漱完口又接着看。
云兮把碗收了出去,他这才说:“没事,我还曾经三天三夜不合眼过。”
“又不是铁打的,怎么经得起总这样。四哥说了,年轻时就得好好保养。我说,你歇会儿,出去走动一下吧。”看他不为所动,我再加把力,“你不是总说‘每遇大事要静心’么,你这样,下头的人该更着急了。”
他这才放下手头的事,“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要出大帐,我把面具戴上。这大帐里头外人没有传唤可不敢进来。本来按我的意思整天戴着也省的麻烦,可六哥非说没外人不准戴。
我对着镜子把面具戴上,他在身后伸手捏捏我的耳朵,“行啊,开始管我了。”
“是关心你好不好,你本来就比我大这么多,如果再这么操劳不爱惜身体……”后头的话我没有讲出来,因为从镜中已经可以看到他变脸色了,“再说一遍,什么比你大那么大。我就比你大个几岁而已。”
“是是,几岁而已,我又没说老少配,你急什么。”
“老爷跟十三姨娘,那才叫老少配。”六哥说完,背着手出去,我忙拉开距离跟上,身旁是云兮还有其他的贴身侍卫。
走出大营,六哥照旧前往那江边,忽然转头笑着对我说:“十一,你对我挺有信心啊,都想到咱们老了的情形去了。”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啦!”
他没有回头,径直站到江边的大石头上,身旁的人都四散警戒着,只有我在他身后,“这一仗过后,我就能坐稳了皇位。哎,你把那劳什子取下来吧,对着这张脸我的话着实很难出口。”他站在石头上,双手叉腰瞪着我。
我伸手在脸上一抹,把蝉翼般的面具叠好放入怀中,他脸上这才换作一脸云开雪霁,两只手伸到我面前,我看他模样很郑重,便伸手搭了上去,任他把我拉上大石头并肩站着。
“莳宜,我要你和我在一起,站在万民仰望的顶端。”
我听他破天荒的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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