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大理寺我就有些喘了。六哥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带着大队人马进去了。
李从简已经带着人迎出来了,我偏头看了一下,从李从简往下,大理寺的人个个都熬得眼中有血丝。看来他们真是在卯足劲审案了。
李从简本来跟在皇帝身后进去,察觉我看他,不动声色的看我一眼。到后来,六哥屏退了众人,只留下我这个眼生的小太监,他就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撩下摆跪下,“臣李从简参见皇后娘娘!”
我好奇的说:“你怎么知道是本宫?”撑不住了,我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厄,娘娘刚进来就有些喘,不像是宫里当惯差的。而且,此时皇上屏退众人,连秦公公都出去了,偏是您留下了。所以,微臣才敢断定,是娘娘凤驾亲至。”
“哦,本宫是有些担心章太医,所以过来看看。你没真的对他上大刑吧?”
李从简略一犹豫,然后说:“本来是作假的,那些伤口、血迹都做得非常逼真。可是,章太医他、他不会作假。怎么都没法呻吟出声,臣不得以就来了一下真的。章太医这才叫了出来。不然他那么沉默无声的,臣这出戏实在是唱不下去啊。”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皇上都叫你不许真的动大刑,你竟敢私动大刑。现在人在哪里?伤势如何?”
李从简带着我们过去,老章正趴在床上,看那架势伤得不轻。大片大片的血迹,把床单都染红了。
“李从简!”我大喊一声。
他赶紧过来解释,“娘娘息怒,大理寺行刑的衙役都是受过特训的。可以把人打得外表不带伤但内里全坏掉了,也能把人打得看起来再惨不过,却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养几日就好。章太医就是后者。”
老章也说他没事,只是看起来吓人。还要起身行礼,我叫他趴着就好。不过看他说话,伤势应该是不碍事的。
“臣是太医,知道轻重的。而且这些血迹好些还是假的。臣无事,皇上娘娘亲自前来,臣怎么当得起。”
“这件事是叫你受委屈了,你怎么受不起。”男女有别,我也不能靠太近了。
六哥接着我的话说:“嗯,此事是委屈太医了。你好好休养,什么都不要担心。李从简,即便是做戏,也决不能吓着章太医的千金了。”
勉之没在这里,想来也是这个缘由。小姑娘虽聪明,但只要告诉她是因为形势不允许,倒也不会疑心她爹是受了伤怕她看到。
“是,臣省得。而且小姑娘机灵多了,臣稍加点拨,她戏就做得活灵活现了。”李从简言下之意,是老章这是自找苦吃。不过也是,遇上我,我也能嚎得像模像样的,何至于真的挨打。
我不便久留,不过,看老章没受什么大罪我也稍微安心点。他吃点亏,大概下回就不会这么迂了吧。
回去的路上,没坐轿子,换了一辆马车。我坐在了赶马车的秦涌旁边。
回了宫,六哥脸色不大好。我略一思忖,知道了端倪,赶紧上前说:“他是我恩人,不是他,十七的病根不能这么快发觉,还不知会怎样。再说,他还是咱亲家呢,是旻儿未来的岳丈。这次又是为了找出害十七受罪的元凶,去大理寺过堂受刑,我自然会关心他。”
“哼哼,当着我面对另一个男人那么关切,一副恨不得上去看个究竟的样子。那是你能看的?”
是有点不妥,可我不是忍着没上前么。
“虽说是亲家,但我其实当老章是长辈的。他可比我大了二十来岁呢。好了,下回这种事,我带上宫女,让宫女去关心。”
太医过堂的时候,有人在暗地里议论,宫闱秘史外人不得与闻,李从简这回也只能抓小放大了,或者干脆是抓人顶包。这话是兰王世子接儿子的时候告诉我的。
“你在哪听说的啊?”
“都知道臣现在老实干活,没人在臣耳边说这些了。是苟不宜听来告诉臣的。”
苟不宜在唐家坳的事情了结以后,就留在兰王世子身边做了个清客,时常能捣鼓点歪主意出来。
李从简自从执掌大理寺以来,屡破奇案,可谓名声大震。可是外界都说他这回是是到铁板了。皇宫里的事,而且事关嫡皇子的生死,肯定是宫里的贵人做下的。那些人手眼通天,能不能查出来是一个问题?查出来了能不能追究又是一个问题。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无关紧要的人顶缸,而李从简的一世英名也只能拿去扫地了。
还说,皇帝的态度是很坚决,因为差点夭折的是他心爱的皇后所出的嫡皇子,但是,这后头有太多太多的牵扯,到最后,皇帝也只能是顾全大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这后面关于皇帝的话就不是兰王世子告诉我的了。而是,我跟六哥本来就派了耳目出去打探这件事。尤其是,三个妃嫔被遣去皇家寺庙以后。这后一种说法就在外头悄悄的传开了。
我也有些不踏实,就问六哥:“真的不要紧么?”
他摸摸我的头,“我都当了五年皇帝了,要是连害我儿子的元凶都不能惩处,我还当什么皇帝。趁早携美归去,咱看青山绿水去得了。”
有他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归去,你放得下?”我斜眼嗔他。也无风雨也无晴,我倒是想啊。就怕他舍不得。
他想了一下,很认真的说:“放不下,一为帝王万事休!我能把这个担子交给谁,交给谁我能放心,还能安安全全的垂钓山间?没有啊!”
我一指戳在他胸前,“眼看着这万里江山像画卷一般铺开在你脚下,大地任你践踏,江山由你点染,起颓振衰,承前启后,得海晏河清,成万世功业,这可是皇上内心深处最深的牵挂啊!”
六哥伸手圈我入怀,“要不我怎么就被你吃得死死的呢,一身兼妻子与红颜知己,我上哪再能找得到一个。”
“去,少哄我。”
他抬起我的下巴,“谁哄你了?说得再真心没有。十一,你是这万里江山之外,我最大的牵挂。”
我圈住他的腰,“不公平,我可只有你。不过,我吃这江山社稷的醋就大可不必了!”
“哎哎”十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把他忘了,小家伙有意见了!”我笑着说,然后出去把他抱进来。秦嬷嬷说他玩到一半,转着脑袋到处找我。
六哥接过去掂了掂,“哎,跟你小时候一样,真实在!”
我捶他一下,又笑我实在。然后撅着嘴说:“可我现在跟十姐姐根本没法比。人家也想长得跟水蜜桃一样啊。”
六哥脸上出现一抹愧色,“都是为了生这个孩子伤了元气,还有一直没办法让你安心过日子。我只想着你足以应付,却没想到那也需要花费不少的精力。”
“所以,我才不想进宫,只想过小日子嘛,宫里生活太辛苦。”
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我,“放心,这回绝不会半途而废。”
十七窝在我们俩中间,拿自己的嫩脸蛋蹭我们。
六哥看看他,忽然说:“十一,你别再劳神了。儿子马上就半岁了!”
他看着他,他明显的意有所指。
“我已经给李从简下了死命令,在十七满半岁之前,一定得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然,就叫他回家卖红薯。对他这么自负的人,丢官事小,失面子事大。所以,你就不要再操心了,省得到时候精力不济。”
我一拐子拐在他胸口。
十七也想有样学样,可惜,天气凉了他穿的比较厚实,手动的幅度大大受限,没能碰到他老子。
“你小子不学好,小小年纪想打老子了!”六哥作势把他摁腿上,对着他厚厚的尿布轻轻拍了两下,拍得他咯咯的笑。
李从简抓到想向老章下毒手的人,果然日防夜防,家贼最难防。居然是他大理寺的打钟人。听说当场就想咬舌自尽,被李从简的侍从把下巴给他下了。
李从简皮笑肉不笑的说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也没好好招待过打钟人,叫大家都不要客气。那人尝遍了大理寺的种种酷刑,最终吐露出真凶,但是还没有签字画押,就趁狱卒不备,再次咬舌。
李从简星夜入宫,将审得的结果面秉皇帝。只是一再请罪,说是没有留下呈堂证供。
我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等李从简离开就出来问:“没有呈堂证供要怎么办?”她们是想杀死老章,让这事死无对证吧。
“没有也没关系,没物证我还安排了人证。因为早料到事情肯定关涉当朝的大家族,只有大理寺审案,恐引人议论,但安排会审又是给那些人机会插手,所以就让兰王叔他们几个背地里旁听呢。我本以为老太太可能知道的,毕竟瑜儿还小,到时把董昭仪一起弄死,后宫就是她们范家的天下。不过看来,她还是拎得清的,知道她不只是范家女儿,也是萧家儿媳。”
“也许,你把她从二十多年的幽闭中救出来,又封她做了太后,她还是感恩的。我听她说过,说你的神韵很像先帝,说的时候可是满含深情的。可是范婕妤,还有他们范家人,竟然对十七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她良心何在?”她以为十七死了,我死了,后位就是她的了?范家就秋千万代,共享权势了?
“看范婕妤是有点鼠目寸光的,但是,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六哥想了一下,“这事儿,背后少不了她父兄的操纵,她们想着太后怎么都会帮着善后的。嗯,大理寺灭口的事我也以为是老太太干的。但是现在揪出来的只是一个打钟人而已,如果是她,应该有更好的人选才是。”
我瞪眼,“她手下还有这样的高手啊?”大理寺什么地方,居然能在重重布防下如入无人之境,那可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能说是她的手下。这么说吧,安穆太后一心爱慕父皇,可也有人一心爱慕她。”
我眨眨眼,原来老太太还有这样的旖旎往事啊。不过,老太太年轻时肯定也是能吸引人不顾生死的大美人一个,有裙下之臣也不稀奇。
“当年,她被囚在北苑,那人去救她,她死活不肯走,说不能这么苟且的离开。如果那人强逼,她就自尽。”
“哦,她知道你的存在,一直在北苑等着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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