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忍着不笑,子晟上当了,以为他真的不痒,又伸手挠自己的脚底板。自己挠自己也是不怎么痒的。从此认定,只有大皇兄是怕人挠这里的。
我进殿的时候已经脱去了外衣,殿内地龙烧得很旺,所以他们两父子都赤着足。
子晟看到我走进来,赤足从塌上跳到地毯上跑过来,我一抱他就手足张开在我身上挂着。我抱着他过去坐下,六哥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拿脚踢我,“怎么一副郁闷样啊,不是一向在这后宫横着走的么?”
“你才横着走!我又不是螃蟹。”
“要吃螃蟹!”子晟在我怀里奶声奶气的说。上上个月小家伙吃过,听到我们说螃蟹就又想吃了。
“让翠姨去问问有没有,有就给你弄来吃啊。”我放柔声音哄道。
“嗯,八只腿,八只腿。”子晟到榻上学螃蟹爬。
六哥踢踢他的小屁屁,“起来,像什么样子?”
子晟搓搓小屁屁,把六哥的大脚丫子推开,爬到我怀里坐下。
我看着六哥,“你今儿这么清闲啊?”
“嗯。难得有一日天下无事。”
我给子晟穿上鞋袜,拍拍他的屁股,“去,找大皇兄去,告诉他没写完下午再写。”
“哦。”
等他跑出去,六哥问我:“你闷闷不乐个什么劲啊?”
“我想出宫去透透气。”
他想了一下,“行啊,现在?”
“嗯。”
我是真觉得宫里很闷,有点要喘不过气来了。
“去哪?”
“去看看外公。我自己去,带上子晟。”我知道我外公只是个唱戏的,六哥不是太看得起他。
“还是一起去吧,怎么说也是你亲外公。这大过年的,去看看老人家也好。”
那两个小跟班肯定是甩不掉的。子晟正坐在秦涌的肩头好奇的看着街上的一切。旻儿牵在我手上,也是一脸的好奇。两个都是头回出宫,看啥都新鲜。子晟还在秦涌头上指指点点的问这问那。
六哥的意思是坐马车到门口,结果大街上太热闹都是办年货的人,马车有点不好走,索性下来走路还快些。
我轻纱覆面,只余一双眼睛在外。他负手走在旁边,一路看着太平年的景象,嘴角含着轻笑。身旁四周远远近近散布着暗卫。
远远的我看到个人也带着媳妇上街闲逛。
“那是薛大人么?”我问六哥。我只隔着屏风看过,现在也只看个大概。还是联系了一下他的名声才想起来的。
“嗯,是他。”
“那是什么?”子晟指着旁边卖甩饼的摊子。
“小主子,那是甩饼。”
“要。”子晟脆生生的说。秦涌看一眼六哥,六哥看着我,“叫他别吃,不干净。”
你怎么自己不说啊。
子晟已经听到他老子的话了,在秦涌肩上扭动身子,“就要、就要。”
我伸手抱子晟下地,省得他扭来扭去摔了,他自己就跑到小摊子前头去了。小贩看到这么前呼后拥的一群人,手有点抖。做完一个,子晟说:“再来,没看清。”
小贩又再甩了一张。
六哥在我耳边说:“慈母多败儿。”
我不理他,等子晟看完第二遍,上前牵着他继续走,“走了,回头曾外公等久了。”
侍卫怕子晟一会儿闹着要吃那个甩饼,便上前买下做好的两个。子晟在秦涌怀里看到就要了一块来尝,旻儿也尝了一个,两个人还说好吃。
薛仲卿显然是看到我们了,也只好当做没看见,侧身避在旁边。偏子晟看到他夫人怀里抱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忽然眉开眼笑的说:“给你吃。”然后从侍卫手里拿过那包切开的甩饼直接塞到薛夫人怀里。
那个纸包很油腻啊,我看到薛夫人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一脸的惋惜,然后薛大人赶紧伸手把纸包拿开,说:“谢谢三公子!”
子晟笑呵呵说:“不是给你的,是给她的。”伸手指着薛夫人怀里的小姑娘。
“我代小女道谢。”
“不谢!”
我偷眼看六哥脸都绿了,只好对薛夫人笑笑,“失礼了!”再看薛小姑娘,眉眼长得的确很是讨喜。我走开几步然后竖起耳朵听薛夫人说:“这谁家小孩啊?人家刚做的新衣服,全毁了。”
薛大人小声说:“天家。”
“天家?三公子?那刚走过去的是、是……”
“没错,走吧。”
“别拉,我再看看。哇,我最仰慕皇后了。”
去的远了,他们又说得小声,后面的就听不到了。可是,你别仰慕我了,我还羡慕你呢。朝中有人参薛仲卿有伤风化,是六哥惜才压了下去。看起来,他们夫妻倒真是恩爱啊。
“这个薛仲卿,屡教不改。”六哥哼哼着说。他是说人家又拉着夫人逛大街吧。那可真是手就扶在他夫人身后,把拥挤什么的都隔开了。
我们四周有人开路不挤,当然那人负着手也没有扶我的意思。
“无情未必真英雄,怜子如何不丈夫。”我喜欢薛仲卿这种温情脉脉又极有能力的男人。不畏人言,哪怕影响前程依然故我。
“我难道不是真英雄、大丈夫?”某人不善的看着我。
“是!”我赶紧斩钉截铁的把高帽子给他戴上。
“真英雄,大丈夫!”子晟重复着。
六哥笑着说:“走吧!”
外公自然是得到知会了,知道我们要过来。我紧走几步过去扶他起来,“外公,您起来,我们今天是来看望您老人家的。”转眼看看,到处都摆着年货,“是老爷送来的?”
“嗯,是林老爷前两日遣人送来的。”
我看看,挺丰盛的。
这个地方是秦涌安排的,离城很近,清雅幽静,用来养老很好。子晟和旻儿都很喜欢,过来叫了一声‘曾外公’就到处跑来跑去的。
在六哥面前,外公显然有些拘谨,我索性拿起墙上挂的弓箭塞到他手里,“看你的了,晚上添几个菜。”
六哥也觉得坐着没意思,接过去问两个儿子去不去,结果子晟在各个房间跑来跑去正得趣就说不去,旻儿跟着一起去了。
“母后,这什么?”子晟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唱戏用的马鞭。
“厄,这个是马鞭。外公,你还练戏么?”
外公点点头,“不是有几个年轻人在这里照顾我么,我闲着无聊就教教他们。”
闲着无聊,是啊,六哥把外公给我找到,我为了尽孝,安置他住下。但之前班子的人都没有来往了,外公也就没碰那些东西了。可是现在无聊又忍不住摆弄起来。
我是好意让他颐养天年,可他觉得这种日子很无聊。
“外公,您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他沉默了一下,“安稳的日子年轻时很想过,但自从你外婆过世,你母亲又嫁到林家,我已经习惯了漂泊。现在不为生计所累,就想找几个老朋友到处走走看看,还想找几个弟子,把梨园祖师爷教的看家本领传下去,也算为穷苦人家找个饭碗。”
他顿了一下又说:“娘娘,我知道你不容易也很难得,你当了皇后居然还能记着我这个老头子。”
“您哪里是什么老头子。”我外公的确年纪不大,也就六十来岁。而且因为一辈子唱武生,身形保持得非常好,精气神什么的比老爷好太多了。
“我本来不该再操弄这些东西,给娘娘你丢脸的。只是摸了一辈子,丢也丢不开。”
子晟在那里骑在马鞭上做骑马的动作,嘴里吆喝着:“驾驾!”
外公要去阻止,“他、他以后……,怎么能让他碰这些,快让他别弄了。”
厄,四周有人,还是算了。
“子晟,别给曾外公弄坏了。”我让他去放好,过来和我们一起坐着吃水果。老爷不知从哪些地方弄来的,不当季的水果。
外公摸着自己的胡子,“真是没想到,我老魏的后人,居然出了皇后,还会再出……”
“外公,噤声!”这个可不能乱说的。
“知道、知道。”外公不住的点头,看着子晟张着嘴等我喂他吃水果的样子不住的笑。
我给旻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就是幸福。外公既然觉得想过那样的生活我就成全他吧。
“外公,我安排人跟在身边照顾你,你逢年过节的就回来吧。”
外公惊喜的说:“好好,娘娘放心,我在外头一定不会顶着你的名头做什么,不会丢你的脸。”
“说什么呢,您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您要肯在外头说一声是皇后的亲外公,我至于找了那么久才把您找到么。”
六哥收获不小,旻儿笑嘻嘻的跟在后头走进来,我干脆没用这里的厨子自己倒腾给他们爷三还有外公吃。我喜欢到外公这里来,因为我身边只有他才是完全跟那些权势、利益无关的。
旻儿跟子晟都嚷嚷说我做的东西好吃,我一点没有荣耀的感觉,那个油腻腻的甩饼他们也说好吃来着。回去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我真是不舍得走啊。放风只有这么短的时间。
两小子窝在一起,在马车里睡着了,我靠在六哥身上,伸手撩起帘子看星星。
“怎么了,外公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他只说觉得这样清闲的日子过着无聊。”
六哥扳过我的脸细细的看,“十一,你在想什么?刚才我忽然觉得离你很远。”
“我?我也觉得这样的富贵日子过得很无聊啊。”要是可能,我真想跟着外公一起去,在身后给他背行囊都好。
六哥看看两个并头睡着的儿子,手上收紧,“有两个儿子和我陪着你还无聊?”
对,儿子,有这两个在,我哪都去不了,只能在宫里呆着。
六哥说我精神不太好,次日叫了老章进来给我请平安脉。因为他还是太医局中那个唯一肯说真话的人。
老章长胖了一点,脸色也红润了不少。看来成亲对他是件好事。
他半日不说话,六哥在旁边着急的问:“你倒是说话啊,她怎么了?”
老章收了小脉枕,看着我说:“不是臣说您,娘娘,这做大夫的,可是治不了心病。你这样郁郁寡欢,怎么吃药膳、喝药,身体都很难调养好的。”
“郁郁寡欢?”六哥看着我,喃喃的说。
“是啊,娘娘郁结在心,这么下去,恐怕真的于寿数有碍。”
“上一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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