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跟魏先生直接对上也绝不会退半步。
“好。”
半年后
我牵着十七站在天桥上看人来客往,今日武科弓马成绩已然公布,现在就等各人的策论阅卷了。武科没有限定人数,到时候只要合格者都会由兵部授予职衔。秦仲的弓马名列前茅,想来应当在内。
“走,给翠姨办嫁妆去!”出宫的时候我如是说。
“哦,给翠姨办嫁妆去咯。”十七什么也不知道,也跟着吆喝,把翠侬闹了个满脸通红。
小胡同的房子我本来打算过户到翠侬名下,她跟我说这个地方是皇后买的,还住过高昌王后,太金贵了。她怕自己福祉太薄,承受不起。所以我托十姐姐另买了个同样大小的院子。
当日我孤身漂泊在外,她未起异心,尽心照顾。光这个就值得起了,何况还有这数年的相伴。
先前去看,瓷器、布匹、饰琳琅满目的堆满床上,都是陈夫人帮忙打点的。她笑说这哪是嫁贴身女官,根本是嫁姐妹的排场嘛。这一次陈将军是武科的主考,算来与秦仲也有半师之谊。
“干爹,什么是嫁妆?”十七问我。
我随口应了他几句,他就跑到一边去了。
陈夫人诧异的看我,然后肩膀耸了几下,“那日和你去庙里,不知谁告诉老陈了。他黑着脸回来,也不问,就一直打院里的木桩子,打得手上都流血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陈将军还真是有意思,他怎么就不问一声呢。”
“他说他怕答案是他害怕的那种。”
“原来是不想面对。有劳你继续忙活,我带十七出去走走。”
“你可小心着点。”
“嗯。”
出得院中,云兮过来耳语几句。我点头,“好,咱们就看看去。”
云兮点头,“嗯,那些举子,属下自信能护的周全,但去无妨。”
“你去看过了?”暗中跟着的,自然不只云兮,不过唯有她是能贴身护持的。
“您不是给了属下三日假么,我就让人把我捎带进去了。可惜,没有绝世奇才。”
“朝廷武科,要选拔的是将才,又不是在江湖上排名靠前的高人。一是万人敌,一是十人敌,此间大为不同。”
云兮嘴张了张,又把话咽回去。即便她问,我又怎会告知她,那个黑衣蒙面人的行踪。更何况,他现在可是神龙见不见尾的。九哥说与林家彻底断绝之事,算他欠我个人。这个人我可得好好留着了。老爷的本意是要我暂代家主一职,待清裕大了再交给他。
我伏在桥墩上,向桥下走过的人群里扬声招呼:“许久不见,秦兄无恙否?”
有人听到了,告诉秦仲,他抬头看着我,有些疑惑。
“小弟萧霖啊,你不记得了?”我缓步牵着儿子下桥。
秦仲这才认出来,面色一僵,“原来是萧老弟。”
“就是我,进京经商,这是我干儿子士齐,带他一同出来见见世面。”我摇摇十七的小手,“在家我怎么跟你说来着,叫人啊!”
十七看看秦仲,“秦叔叔!”
秦仲微笑点头,“真乖!”我看到他额角有汗滴下来,好在还算镇定。比起刚到坤泰殿的时候真是长进多了,魏先生很会调教人。
秦仲转身给我介绍身旁的几个人,“这几位分别是李豪、元固、胡达凛,我们正要一同去喝酒。萧兄弟若是无事,不如一道去。”
“对啊,人多才热闹!走走!”那几个人见是秦仲相识,也盛邀我。这几个人是秦仲奉命延揽的人选吧,我替六哥先看看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叨扰了。”
十七人小腿短,秦仲便蹲下让他骑到自己肩上。他高兴的坐上去,还不忘道声谢。这可是我教了好久才记住的。他可从来没有道谢的习惯。
我随他们四人到了酒楼,李豪笑问可要找歌女作陪,秦仲摇头拒绝。
“差点忘了,秦兄很快就要双喜临门的了。不过,这新娘子还没进门,怎么就怕起媳妇来了?”
“李兄,策论还未阅完卷呢,此时说双喜还之过早。”秦仲正色道。
元固一手搭在秦仲肩上,“以秦兄的武科成绩,想来加上策论也可名列前茅的。李兄有所不知,秦兄未过门的娘子可是皇后娘娘坤泰殿的掌班女官呢,谁不高看三分。”
“秦兄好福气啊!”
“此生能得妻若此,确是秦某幸事。”
几人正在嬉笑,十七忽然抬头问:“什么是怕媳妇?”
那三人哈哈大笑,秦仲的耳根子都红了,这一点倒跟从前还是一样的。
“怕媳妇啊,就是什么都听媳妇的话。”我低声给十七说,吃着东西都堵不住你小子的嘴啊。
“那什么叫媳妇?”又是一个问题。
你个两岁多的小屁孩问这些干嘛。
“小弟弟,你娘就是你爹的媳妇啊。”
小家伙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又埋头吃近前的东西。我看他嘴角翘起,就知道有古怪。
果然,等到我们回到宫,六哥也处理完紧急政事回来,他就笑嘻嘻的说:“父皇,儿臣知道了,原来你怕媳妇。”
“哪听来的混话?”六哥拉下脸来。
“人家说什么都听媳妇话就是怕媳妇,嘻嘻!”
“人家是谁?”六哥的眼不善的瞟过来。
子晟一指我,“就是母后还有其他几个叔叔。”
六哥瞪我一眼,“带出去都学了些什么?这就是你说的游走民间可以提早知道人世疾苦啊。”
他入内宽衣,我戳子晟一指,“你就等着吧,以后你出去不了可不是母后害的。”
他这才知道怕了,问我:“怎么办?”
“凉拌。”我拉过完成课业进来晨昏定省的旻儿,柔声问:“今日表哥讲的能听懂么?”
他点点头,“表哥讲的故事,儿臣听懂了。”也就是说,除了故事,其他的都没懂。
旻儿虚岁已经六岁,实岁将满五岁。再一年,他就必须要进学了,到时候由那些白苍苍、学问渊博的大学士授课。那些人可都是奔‘帝师’这个名头来的啊。不是太子,是二皇子那样的聪慧皇子,也能得他们的喜爱与善待,像旻儿这样的,唉!
偏偏华禹最讲尊师重教,六哥把魏先生的位置摆得那么超然,可以与闻国事,就是要做个表率。又怎么能因为长子被冷待就去找那些大学士的麻烦。而旻儿也不能不进学,皇室子弟都是由那些人教的。
我之前让女官教,也只是让他写的字比较能看而已,因为太小,接受能力又差,讲其他的他也接受不了。
“不是正式的进学,但《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这些还是要跟着读一读的。不然等待正式入学,我怕他……”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六哥也不过是怕人背地里说他大儿子是草包,尤其回头二皇子也要进学,以他的资质和董昭仪下的心思,肯定是后来居上。那旻儿……
“我教不行么?”
“我当然知道你也是学富五车的。可是,如果从你这里直接到大学士那里,那些整天端着、黑着面孔的老头子,他一开始肯定适应不了。我先给他找了翰林院新进的年轻人人来讲学。循序渐进吧,就是四姐姐的高戈。”
我惊喜的说:“他都能当人师傅了啊?”
“给旻儿启蒙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有才,肯定向着你,不会在外头胡乱说话。”
我也知道从我这里直接到那些老头子面前,旻儿惊慌之下真的可能出丑。虽然不至于一定会尿裤子,但举止应对是会有不妥当之处的。也好,让他慢慢的适应,想必高戈之后还有其他人接手,然后一步一步过度到让大学士授课。那些老头子骨子里自负得很,对旻儿想来真的会慢待。而他又不能不进学,还是六哥看得长远。
109 捐资
六哥在别苑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可以让我自由出入,结果一回到宫里,他就耍赖,他说他答应的是在别苑。直到我气红了面颊,双手捏拳,他才笑扶着我双肩,“你出宫干嘛啊,要见故人什么的,偷偷召进宫来嘛。”
“人的眼界有远有近,相应的心胸就有宽有窄。我不信你没觉得我这三年有时候变得你都快不认识了。如果你不想我变,那就不要把我拘在后宫。”
“那我下朝见不到你怎么办?”
“我巴巴的在坤泰殿等着,十日里你能有一日回来午膳,三日回来晚膳就很不错了。”我看着六哥,“罢了,我就知道是哄我,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翠侬,日后连你也要出宫去了。我在宫里就更寂寞了。”
“好了,别说得那么可怜了。只是要出去,得跟我说一声。”六哥揉着额角说。
“好!”我立即爽快答应。
打发了那哥俩去睡觉,我和六哥斜倚在床上,我絮絮的告诉他今日的见闻,那三个武举子给我留下的印象。
“嗯,照你这么说来,好好培养,应当能担些责任。过几日策论发榜,殿试时我再看看。”
“嗯,睡吧。”
我出宫的频率并不高,一个月也就三五次,有时候是出去走走看看、了解些情况,有时候甚至纯是为了和十七出去尝尝大酒楼里的新菜色。在宫外我都叫他十七,嘻嘻,萧士齐,跟林莳宜一样的,都是谐音。不过,虽然次数不多,用六哥的说法,我出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了活力,这个变化他也是乐见的。
我挠挠六哥怕痒的手腕,“唉,你到底是怎么想明白的,我想好久了也没答案。我其实没想到你会先低头的?”这个,我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
他把我一拉,我就伏在他怀中了,然后他双手抱着我的腰,“我早说过帝王是一条孤绝的路,我要你在这里。一直以来,我让你没什么安全感,感觉没有依靠,而我只希望你能了解我的不得已。可是,只是一次次让你心冷。我说的也许不能让子晟即位的话,就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儿子的生死,让你最终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我。”
他理理我鬓角的发,继续道:“有些时候,你是很能壮士断腕的人啊!这一点,比我还强。再后来,魏先生问我,像你这样的一个女人,只把你拘在后宫,是不是太浪费了。如果你成了后宫中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