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到了那里,却遇到个俏丽的小娘子,她戴着纱帽,老远见到人就和丫头躲开了去。
我告了声罪,蹲下看花。真的是,我讨些回去维扬种上。如果好养活,就养到山上去,以后用来入药也好。
我叫家丁采了一株带回去好讨花种,转身下山。
男女之防,我不走,那小娘子是不好出来的。估计她是在赏花,倒是我冲撞了人家。怎么也没人告知我一声,有女客别往那边去呢。
069 引退
刚走开,就听到裂帛的声音,像是衣服在树枝丫上挂了。
“哎呀!”一声懊恼的声音传出。
“夫人,这可怎么好?香儿回去替您取一件吧。”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望天,那你难道要在里头一直躲着。可事情是我引起的,只好扬声道:“是在下贸然撞来,才害这位夫人损了衣衫。请容我让人下山去替你买一件衣衫赔罪。”
“奴家岂可接受别人赠衣。”
唔,“这样吧,你报上地址,我让小丫鬟坐车去你家取来,让你的丫鬟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过了一会儿,“好,有劳公子了。”
我让人记下她们的住址,听她报夫家姓谢,住的又是年轻官员住处,心头一动,“可是谢探花的夫人?”
“奴家夫君正是今科探花,公子认得?”
“听说过。”
她不再出声,想必知道我听说的内容。原来这就是让随王索而不得的美人啊。
我在外行走也知道,这种情况说不得有人就休妻另娶,把老婆送给随王了。那个谢探花倒有几分骨气。这个人,如果以后六哥要除随王,怕是用得上。
因为她们主仆在这,我怕再有人来,就在外头大石头上坐着,背对着她们。这才看到有个尼姑跑过来,原来她是陪谢夫人游山的,不巧拉肚子去了。今日是谢夫人亡母忌日。
嗯,今儿休沐,谢探花该在家才是,他这么紧张妻子怎么也不跟来看看。就不怕再遇到随王那样的歹人?不过经皇帝出头,她的主意怕是没人敢打了,只是她夫君叫随王记恨上了。
丫鬟拿了谢夫人的信物,很快把衣物取了回来。谢夫人道过谢,谢绝我让马车送她回家,自行回去了。
我这才回去和老爷一起吃斋饭。
老爷告诉我,丫鬟去取衣服的时候,居然在谢家看到窦侍卫。
小窦,他是六哥的贴身侍卫。难道六哥在那里,难怪谢探花没出门。不过他也担心妻子,是小窦认得林府的丫鬟,谢探花这才放心将衣物交给她带回的。听丫鬟说,谢探花的眼有些红,像是流过泪的样子。
老爷的丫鬟一个字都没对我说,挺谨慎的。
看来六哥是真有动随王的心。也是,哪个皇帝容得自己治下有封王拥有那么大的实力。只是世袭罔替啊,只要不谋反,这就是铁帽子王啊。
出发那天,林府的人还有四哥都到码头送老爷,老爷挥手叫他们回去,还跟我说,这一路就让船慢慢走,逢山看山,逢水看水。遇上好吃的就上岸去吃。我笑着答应。
上船了,扬帆顺大运河南下。
我和老爷在船舱说话,林福进来说:“有人来送老爷。”看他冲老爷微微点头示意,老爷便拉我起来,“你也一道去见见。从我入宫面见病榻上的先帝,二十多年了,今天暂且算个了局。”
听老爷这么一说,我知道了,来的是六哥。之前他人没来,但遣宫监来送了礼,也有有司官员来相送。他能亲自来一趟,也算是念着养育之恩了。
从甲板进来的果然是六哥,他是从另一艘船上过来的。老爷忙迎上去,却见六哥整一整衣冠,肃然下拜:“老爷,请受淳岘一拜。”说完,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老爷慌忙扶他起来,自己跪倒,“皇上,臣如何受得起。”
六哥再把老爷扶起来,“朕从小在林府长大,受尽宠爱,本以为可以好好报答老太太、太太,却没想到只给她们带来劫难。心中一直愧悔不已,今日老爷又要离去……”六哥声音里有些哽咽,方才四哥也是这样。我想他们对林家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只要老爷不做出太过分的事,六哥想必都能念着这份情,遇事网开一面。
他们两人在叙话,我只好杵在老爷身后站着。方才老爷跪他时,我也跟着跪了。
“怎么在老爷身边,也是这副打扮?”六哥忽然说了一句,老爷立即道:“这船上都是跟了我一辈子的人,你去换身衣裳,把脸上的东西弄掉。我这些日子看你这张假脸,我也看腻歪了。”
我只好回去换了衣裙,重新梳妆。再出来时,老爷正与六哥对酌,还往他碗里夹菜,“这是皇上打小就喜欢吃的菜,贤妃娘娘还特地跟厨子学过。”看到我便叫我过去给他们斟酒。现在船是停在江边抛了锚,六哥还要赶着回去的。
我先给皇上斟上,然后又给老爷斟了半杯。
“你这丫头,我怎么只有半杯?”
“四哥说的,叫你少喝点。”我把着酒壶不给他。
“这丫头,管到老子头上来了。”老爷笑骂,却也没跟我争,只把半杯酒慢慢喝着。
六哥一直和他说着话,看也不看我一眼。
临了,老爷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老朽回去养老,只盼皇上的江山稳固,生活安逸。”
“您老人家安心,朕会好好待琳琅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是皇上的人了,老朽不管她了。十一,你送送皇上。”
我跟在六哥身后道甲板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下来,我就直直撞在了他背上。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今儿星星倒是多。”
星星,星星是挺多的,我看他抬头看着满天繁星,便也跟着抬头。一抬头便看见牛郎星和织女星。这两颗星星还是小时候乘凉,他抱我在腿上坐着教我认的。
于是,他看星星,我看他的侧脸。
“你老看我做什么?”
“皇上,六哥,我会好好记得你对我的好的…”我话没说完,他猛然打断,“用不着!”说完转过头来,“老四给你说的那个事,不用你去做,不要掺和进去。”
“嗯。”
他盯着我,“你没话跟我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他不再说话,回到那边船上,船很快起锚归航,在我的视线里化作一个小点。
我说想记住他对我的好,他说用不着。他不想我记着他。过去种种,说不记着就能不记着的么。
看那个小点消失了,我回到船舱。老爷正在悠闲的剥花生米,见到我抬起头,“让人再弄几个菜,咱父女再喝点?”
“老爷,你怎么知道我会喝酒?”我疑惑的问。
“你抱着酒壶那样,一看就是个会喝酒的。姑娘家家的,什么不学,学喝酒。”
我方才替他们斟酒,的确是被那酒香勾起了酒虫,本来还想一会儿偷偷的喝点的,不想被老狐狸看出来了。不过,我现在的确想喝酒,一醉解千愁,我倒想试试,我从前还没敢开怀畅饮过。
“我喝酒,你喝茶。”我把老爷的酒杯抢过来,自己另外斟上一杯茶给他。
“女儿喝酒,老子喝茶,有这道理么,你目无尊长啊你。”老爷的话在看到我很豪气的干了一杯后消音。我把酒壶抱在怀里,他另叫林福,林福笑着说只有最后一壶,已经到我手上了。
“放——,算了,老子喝茶。”老爷总算记得我是女儿,把屁字又咽了回去。
我一杯一杯的喝着,眼前出现了几个老爷,“怎么这么多老爷?”
“你醉了,老子活了六十年,也闹不明白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明明郎有情,妹有意的。”我不知道他还说了什么,总之我听完这句就趴下了,次日起来头痛欲裂。
翠侬看我痛苦的捧着头,赶紧把温着的醒酒汤拿过来让我饮下。
我好半日才真正清醒过来,我昨晚居然当着老爷的面喝了个酩酊大醉。他居然也没阻止我。我胆儿太肥了。
“翠侬,我昨天失态了么?”
“不算太过失态。”
“我干什么了我?”
“又哭又笑又唱歌,还说要跳舞给皇上看。”
“啊!只有你看到吧?”
“嗯,你是后半夜才开始闹腾的。”
还好,如果叫别人看了去,我死了算了。
“小姐,老爷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用不着你们明白。”我推开被子起身。心想糟了,昨天居然那么忘形。结果老爷半点没提起昨晚的事,只说了句:“你小的时候,我从来没多留意过,想不到你却是最像我的。”
这一路顺江而下,一边跟老爷子取经,一边在脑子里填满事情省得自己东想西想,很快就到了维扬地界。我不想引人注目,于是提前带着翠侬下了船。马车已经让车夫赶着回去了,我也谢绝了林福找人送我,看来只好就近雇人搬运行李了。
“当家的!”我们刚站定,就听到脆生生的一声招呼。堤岸上的马车可不就挂着石府的牌子,绣鸾正挽起车帘冲我们笑。车夫过来把行李搬上车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到,还知道会再这里下船?”
“我估着你会提前下船,但又不会离维扬太远,那就是这个码头了。不过是今天到嘛,我却不知道,我们已经来了好几日了。”
因为老爷子一路时不时要靠岸去逛逛,我也不知道具体哪天到就没通知来接船,想不到她这么有心。
“一切都好么?”
绣鸾点头,“都好,生意如常运作,自从康老板胡老板回来一宣传说你很有门路,手眼通天的,生意还往上涨了三成。至于家里,我你看到了,小豆子上学堂了,他还长个儿了,也长壮实了。十姐姐的事有着落了?”
“嗯,她跟着四哥去了。”
绣鸾双手合十,“那就好。十姐姐很可怜,也很可敬。”
我还是没告诉老爷,这事再等等吧,虽然他现在一张笑脸,可也还是笑面虎一只。难保什么时候就变脸了。
回到石府,我感到很疲惫,到屋里午睡。恍惚中有人替我把踢下床的被子捡起来拍干净又盖到我身上,‘六哥’我呢喃一声,又醒觉,怎可能是六哥呢。
“是我,绣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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