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此事的决心。河南数百万人的眼睛已经都盯上了这位大牌的钦差。
大轿内的阁员、吏部尚书周嘉谟一路心潮汹涌,平生以孟子王者师学为圭臬,追求的也正是这驷马轻骑、威风八面的快意人生,但现在他心里隐隐的总有点不安,那骄纵的福王会审时度势安份下来吗?如果他不听劝阻,几十万百姓的气愤难平,削减王爷养膳地的任务完不成,自己不就陷进了两难的地步了吗?那些同僚又怎么看自己呐?
在马车里的太妃郑娘娘现在却是心急如焚,小皇帝给孙传庭下的是十天后福王再不向钦差低头,不交出祖制外养的府兵,孙传庭就可以带兵剿杀的命令,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自己要是十天之期到不了洛阳,说服不了那虎爹生的儿子,那虎将孙传庭肯定要挥师征剿了,自己那宝贝儿子怕是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就得被他杀掉!他看看跟在自己身边的雪蜜儿,几次想让她快点赶到洛阳,先给他送个信,可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个小鳖犊子,不是老娘亲自去说,他能听谁的?都是让自己和万历给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而且现在也不宜让雪蜜儿到处行走,那晚上花园里的杀戮,他总觉得最后出现的那支神秘的力量是冲她来的,她现在身边必须有两名高手护驾。林咸之的消失,让她心里始终惴惴不安,能把他拉走的人,绝对不能小觑,那孩子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呀,没有特殊的关系,他不会反叛自己。
她还知道,现在小皇帝应该掌握了那秘库的秘密,但直到她跟着队伍出发,小皇帝都一点没有任何反应,是他城府深沉,还是那徐宾至今没告诉他?她不得而知!
她微微撩开车帘一点缝隙,见那老花匠抱着鞭杆已经睡得东摇西晃了,她心里一悸:“有敌情?”她知道这老家伙,越是装出轻松的表情,他越是发现了什么?她轻轻地问雪蜜儿:“你发现什么情况了?”
雪蜜儿轻轻地说:“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们,已经跟了一个时辰了!”
“是林咸之吗?”
“不是,从气息看,不是和那晚上来的人一伙!倒有点……”
“说,别留半句,难道是你福王爷的人?”
“孩儿不敢说,但现在在河南境内,王爷的人肯定不会闲着,他知道娘娘来了,应该有点动作!”
“这个小鳖犊子,胆大包天了!他敢劫车,我就死给他看!”太妃气得小脸煞白,都已经兵临府门了,还这么胡来,太没自知之明了!
“娘,您别发火,孩儿也说不准的,也许就是那天袭击花园的人呐!您别怕,单是这两个人,根本不用我们动手,钦差两边那十二个人,哪个都能对付得了他们,怕的是还有别人!你没看见前面的对子马在干什么?他们是在探视周围呐!刚才一位将爷已经走了,我估计是调兵去了!路上虽然不平静,但我们还是安全的!您看那位钦差,大概在轿里睡着了!您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将官就是他派走的,这人精着呐,不然,小皇帝也不会派他来!”
又走了一段路,轿帘突然掀开了,老花匠探进头来低声说:“太妃娘娘,福王派人来杀钦差的要动手!我们怎么办?”
“他简直是浑透了!什么叫鸡蛋碰石头都不懂!把轿顶卸下去,门帘窗帘取下去,老娘就凭车而立,亲眼看他怎么胡闹!”郑太妃火了,伸手去扯那门帘。
吓得雪蜜儿急忙抱住她的腰:“娘,那钦差没事的,他身边那些人,我们俩都难对付,来的人是瞎蹦达!”
“快,把轿顶掀开,他们只要一动手,你福王爷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怕是不会真的动手吧,您听,远处似乎有马队过来了,他们该溜了!”老花匠舒了口气说。
郑氏哗地扯下了轿帘,人也一下子钻出车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拿出把短剑,比在胸口窝上,大喊道:“来的是什么人,你们听着,不管你们是为哀家来的,还是为什么人来的,你们就告诉你们的主子,你们敢露头动一刀一枪,哀家就血洒车上,把这条老命交给你们!别不知道好歹,上差你们也想动,真的就不要命了吗?不看看多大的水就敢淌,你们主子是不是浑透腔了!”
她这一喊,车队立刻停了下来,几个武士嗖地抽出手里的刀剑,扑上来护住了两乘轿和郑氏的马车。
风声飒飒,虫声唧唧,一切还是那么静谧,只是路边的荒草稍微动了动,是风吹的,还是人惊的,天知道!过了半天,大轿帘子一掀,周嘉谟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太妃娘娘当上了打鬼的钟馗啊,他们走了,被娘娘的正气吓走了!唉,利令智昏啊,娘娘救了他们和他主子一命,您看看,两面护卫的人都上来了,张参将,你听听,远处那树上的乌鸦叫的怪烦人的,把他灭了吧!”
他身边的那位将官举起枪瞄也没瞄,乒就是一枪,那乌鸦应声落了下来。周嘉谟叹了口气:“唉,没打着狼,打个乌鸦也算练把手吧!”
第一卷 秣马厉兵 第五十八章 不紧不慢
“什么,太妃不让动手?”气急败坏的大胖子福王朱常洵啪啪地把案子拍得山响:“我老娘怎么这么糊涂啊,不把周嘉谟杀了,我们能镇住那疯了的小皇帝吗?他还不得让那孙传庭向本王动刀子呀?老娘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让人家宰割吗?”
“爷,幸亏太妃出来阻止了,我们刚撤下去,孙传庭派的人马从两边就堵了过去,我们是跳断山崖才撤出来的,再晚一步,他们把神风岭一占,我们就没路可走了!”
“而且上差那些卫士也决不是一般的护卫,好像都是大内的高手,身上都带着火枪,真要打起来,我们半点便宜也占不着,连钦差的影儿都看不见就得全撂在那里!”
“滚,别说那泄气的话,都滚,都滚!”福王挥手把案上的东西都划拉到地上,狂喊着。
“爷,我们走了!”几位武士退着走了出去,福王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一动,像死了一样。
像一缕风,似一片云,他身边轻轻飘过一个女人,一个艳丽绝顶的女人,她就是福王的大妃云氏,她停在了福王身边,手轻轻地抚摩着福王肥胖的大脸,轻轻地叹了口气:“王爷,歇手吧,他毕竟是口说成宪的皇帝,大明的兵杖握在他的手里,大明的权力棒也在他的掌握下,我们当个藩王就可以了,轻裘宝马,盛殿美酒,爷还要什么?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吗?您没看见父皇病在卧榻上还得操心国事吗?”
福王睁开那耷拉下来的大眼皮,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抱到自己的腿上,亲了一口她那像熟透的红樱桃一样的小娇唇,不甘地说:“可那皇位应该是我的!是我的,你应该是位居中宫的皇后娘娘!”
“人生的时运都是有定数的,该你的,他跑不了,不该你的,你强求了就会有大难临头!妾身能陪着王爷,和王爷卿卿我我,已经就是天大的福份,妾已经心满意足了,王爷再为妾去争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妾就真的消受不起了!”女人委婉地轻声劝他。
福王叹了口气:“可现在孙传庭已经起了杀心,他把十万军队都围在了洛阳四面,我们还有选择吗?”
“你糊涂了,太妃娘娘不是来了吗?她不让你动,就有不让你动的用意,那可是位可以扭转乾坤的定海神针啊,没有解围大计,她是不会来的!你这次就办了件错事,肯定干扰了老人家的安抚大计,你等着娘来骂你吧!”女人细声细语地说着,福王脸上的怒气却渐渐地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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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被开封知府给迎进了开封。周嘉谟虽然不是首辅,可他掌管吏部,操着官吏的升迁大权,而且此次又是带着上方剑的钦差,地方官焉敢慢待。吃过了接风酒,周嘉谟就笑着说:“太妃娘娘,万岁来时有旨,让臣到大相国寺去禅拜,娘娘呆着也是呆着,不如一起看看去吧?”
“周尚书,您看天色还早,我们不如再贪点黑赶赶路吧,禅拜之事,等回来时消停地再去拜吧!”郑氏就怕儿子不甘寂寞动作起来,那可就大祸临头了,现在她清楚,小皇帝是巴不得福王动手,那样他就有借口可以灭了福王,他既可以减少一个政敌,又可以把福王库里的银子全抄走,解决他目前的财务拮据的危机。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给他这个口实啊!
可偏偏这周嘉谟是个拗相公,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去,而且让下人备足了香烛,换好了大红官服,带着人要走了。
郑氏看看天还早,不能让他在那东游西逛的看光景,自己得跟着去,催他快点回来,今天就是贪大黑,也得赶到郑州,不能再耽误了!
相国寺历史悠久,是我国古代著名的佛教中心之一。这里原为魏公子信陵君的故宅。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555年)始创建寺院。
走进天王殿。直对殿门的是一尊体态胖大,开口盈笑的弥勒佛像,弥勒是释迦牟尼的法定继承人,故也称之为未来佛。因为这个布袋和尚的样子亲切可爱,慈眉善目,故各地寺院都把他供养在第一个佛殿中,以求香火旺盛,所以他也就被称为“欢迎佛”。
周嘉谟礼拜和焚香化缘之后,看着佛像两边“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对联,虔诚地说:“太妃娘娘,您看这对联写得多么直白,可世人还是参不透里面的玄机啊!人生多少烦恼都是自己寻来的,天下之大,难道真的装不下一个人的私欲吗?需知贪婪的后面往往是万丈深渊啊!”
郑氏浑身一颤,她淡淡地一笑:“哀家早已心如死灰,断不会贪欲什么荣华富贵,倒是周尚书应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莫犯糊涂啊!”
周嘉谟哈哈笑了起来,边往殿外走边说:“臣本小吏,读几天书,到此位置已是天赐,焉敢奢求,只有那些权势熏天的人,才有可能当那个世间可笑之人!”
郑太妃淡淡一笑,但片刻就觉察到他是在指斥自己放纵福王,脸色倏然一变,刚要发火,见周嘉谟已经离开了天王殿,走向了重檐复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