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一次又一次。看看天色已晚,一行人只好回登封的馆驿歇息。
第二天任凭太妃心急如焚,钦差大人的官轿依旧慢慢腾腾向前进发,而且在路上又连吃了三次饭、饮了六次茶,真的到亥时二刻,大队才进了城,被孙传庭迎进洛阳馆驿。
仅剩下不到两刻的时间了,孙传庭已经开始集合队伍了,黑压压的士兵正不停地开进洛阳,马蹄声踏破了暗夜的宁静……
郑太妃到此时,已经急得坐卧不宁了,她嗖地跃到车外,一把夺过老花匠手里的鞭子,连打了辕马两鞭子,对周嘉谟喊道:“周大人,给哀家一个时辰,哀家把那小奴才揪来见您!”
马车来到了福王府衙前,这里大门紧闭,老花匠叫了半天,门才打开,见里面刀枪林立,也已经摆出了厮杀的架势。走下马车,看见跪迎的儿子,她的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雪蜜儿紧紧地把她搀住,但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进到内室,屏退了众人,她把处理意见一说,福王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我不干,我不干,那皇位本来就是我的,我又是他叔叔,凭什么让我向他赔罪?凭什么给他那么多的银子?凭什么把父皇给的府兵交出去?”
“啪啪啪!”三个大嘴巴子打得福王浑身一颤,打得郑氏的手火辣辣地疼,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半天,郑氏搂住福王大哭起来:“我的糊涂儿啊,我们现在是站在人家的矮檐下呀,你知道小皇帝下的什么茬子呀?他现在已经从四面调来了十万大军,这次又免掉了护佑我们的总督陈奇瑜,加上总督衙门的兵,你府衙周围已经布上了十三万大军,你这两万府兵够他杀的吗?前不久,下面私调我们在京南的兵马,小皇帝立刻调白杆子和关宁铁骑两支精兵夹住了我们,幸亏娘及时通知全部转入地下,才没惹大事,为了防范我们,小皇帝又任命他的亲信小德子当忠勇营的指挥使,把九门全控制在他手里了,你说说,他不是拉着架子要收拾我们吗?你现在和他斗还有什么胜算?你这么不知深浅,不知进退地胡闹不是自己找死吗?”
福王扑通就跪在了母亲面前,边哭边说:“母后,孩儿不干,孩儿给他一跪,天下就永远不是孩子儿的了!咱们在京南不是还有人马吗?孩儿在这周围也安排了几万人马,孩儿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给这个傻木匠下跪!”
正在这时,雪蜜儿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娘,孙传庭的大军已经把王府全围上了,光门口就支上了十几门虎蹲炮……”
福王一下蹦了起来:“拼了,跟他们拼了!”
第一卷 秣马厉兵 第六十一章 扬汤止沸
郑太妃的脸色由红变紫,瞬间又变得苍白如雪,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突然她啪地一拍几案,人也呼地立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喊道:“来人,把这个忤逆子给哀家拿下!”
雪蜜儿一愣,瞪着大眼睛看看福王,看看郑氏,她半步也没动。
从外面跑进几个武士,没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福王已经仓郎一声抽出了宝剑:“谁敢动,孤王就斩了他!”
“放下,常洵,快把剑放下!咳,这是干什么?到那份儿上了吗?别忘了你还是朱家的人!”随着轻柔的话音,像一片云飘到了福王身边,手轻轻地伸过来,把剑摁进了剑鞘,手轻挽住福王的胳膊,两个人一起,飘然跪在了郑氏的面前,操着莺燕之声说:“母后,孩儿不孝,让母后生气了,这里一切由母后做主,母后尽管安排就是了!”
福王已经痴痴呆呆地像个傻子,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外面响起了周嘉谟的声音:“圣旨到,朱常洵接旨啊!”
郑氏浑身一颤,知道小皇帝已经忍耐到了极点,现在竟连儿子的名号也不叫了,是想拿常洵开刀了。她看看屋里的众人,大声说:“摆宴,接旨,宴请钦差大人!”
“呜呜呜”,朱常洵身边的女人突然哭出了声,半天才哽咽地说:“母后,摆什么宴啊,我们已经断了八天的肉菜了,打皇上的让我们交出府兵,向百姓谢罪的圣旨传到洛阳的那天起,这洛阳城的百姓就不再卖给我们蔬菜和肉蛋了,我们给多少银子,他们也不卖,还说‘你们不是要银子不要天下百姓吗?你们吃银子好了!’有孙传庭给百姓撑腰,我们不敢动怒,就派人到城外佃户家去收菜,哪知道,竟家家闭户,户户锁门,我们想自己到菜地拿菜,屯子里锣筛得震天响,四面八方的老百姓拿着镢头、扁担围了上来,不让我们拿走一个菜叶!要不是府库里还有点存粮,我们现在就连空饭碗也抱不住了!唉,众怒难犯啊!”
郑氏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人也重新瘫在了椅子上,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摆宴,没菜,就是空饭碗加白水!混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说皇位是你的,你看看老百姓答应吗?民心不可违,失了民心,给你个皇帝,你当得了吗?”说完走到朱常洵身边说:“走,娘陪着你去接旨!打开府门,奏乐,接旨!”
那女人轻轻地搀扶着朱常洵跟在郑氏后面,走到门口,她轻声说:“按太妃娘娘的吩咐,摆宴、奏乐!”
丝弦轻颤,喇叭声咽。看见院子里拿刀持枪的府兵,那女人轻声说:“把武器都放到右边墙角,全体跪下接圣旨,谁敢轻动,就把他满门抄斩!快把府门打开!”
希里哗拉,刀枪全堆放到右墙角了,然后府兵都跪在石板路两边,默默无声。
大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了,看见外面林立的刀枪和正对着大门支起的十几门小炮,郑氏淡淡地一笑,朗声说:“罪臣朱常洵母郑氏带儿朱常洵、媳云氏接旨。”
周嘉谟急忙上前扶起郑氏,大叫:“快,给太妃娘娘设座!哎呀呀,万岁的圣旨是给福王爷下的,怎么能劳动您呐!”立刻上来人抬来一把太师椅,周嘉谟让雪蜜儿把郑氏扶到了椅子上,看她坐好了,周嘉谟才表情严肃地抖开黄绫子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大明天启皇帝诏曰:朱常洵乃我朱家子孙,不思祖业来之不易,背叛先祖爱民惜民之教诲,横征暴敛,草荐人命,事发后,又擅自调动府兵围困朕的封疆大吏的衙门,实属叛逆谋反之行为,朕本欲派天兵进剿,但赖你母、当朝太妃恳请,准代罪立功。朕决定:一、福王府的府兵只准保留五百人,所余全部交到朕的钦差大臣孙传庭处听侯重新发落;二、王府养膳地只在洛阳附近保留一万顷,其余全部收归户部,现暂由河南布政司代为收回;三、取消其在长江收缴荻州杂税及四川盐井税、榷茶银的特权,收回三千引淮盐的定例;四、福王就不要进京谢罪了,在披麻带孝按所定抚恤被害官员及其亲属后,闭门在家思过三年,不得随便出府衙一步,违者立刻拘捕。五、福王府其他待遇依旧,按与太妃所定,即刻交出所应承担的此次调动军队的费用,孙传庭查收后方可撤兵!钦此!”
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郑氏微微一愣,她暗骂道:“朱由校,你个小崽子,算你狠!等老娘得把那天,我零刀子宰了你!”心里骂,可表面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只是朝看着她脸色的云霞微微点了点头,云霞拜后喊道:“谢主隆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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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雪梅把周嘉谟的飞鸽传书交到天启手里,已经是天启下旨的第十二天了,天启哈哈大笑道:“好,该朕收拾他的京南的力量了!”
雪梅笑道:“上次让李进忠帮您收拾了一把,她还能剩下几多力量了?”
“她自称京南有十万埋伏,李进忠才损其一万,你说还有多少?”
“吹吧,凭她那败家儿子,百姓吃错药了会跟她跑?”雪梅嘴一撇,轻蔑地说。
她的话音刚落,外屋就响起了秀儿的低声报道:“万岁,成国公朱纯臣求见!奴婢说万岁还在忙木匠活,已经把他引进东暖阁的值房里了!”
天启微微一愣:“这人怎么来了?几次上朝,他一直是只带着个耳朵,记得他只说过一次话,是关于京察的事儿,跟当时讨论的还不沾边,他今天来干什么呢?”
雪梅高兴地说:“万岁不是一直在找那蝉吗?蝉来了!”
天启一愣,他笑着对雪梅说:“你能看准?”
“不信赌什么的?”小姑娘伸出手说。
天启想了想,伸出个小手指头,勾住她的柔嫩的手指说:“好,赌就赌,朕输了你跟朕姓,朕赢了你姓朕的姓!”
“这叫什么赌啊,奴婢有输没赢啊!”小姑娘俏脸血红,噘着嘴嘟囔着。
“快帮朕换干木匠活的衣服,朕去见见他!”天启催着她。
朱纯臣正坐在那里喝茶,他的国公是先人朱刚跟着朱元璋征战杀出来的,那朱刚极会韬晦之术,江山打下来了,就学那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了,猫在家里,既不出门,也不与众将相见,成天抱病,让他躲过了朱元璋的大屠武将,为子孙保住了一个国公。他这后人也学会了先人的本事,在朝从不偏袒哪派,也不与他们来往,一直是孤家寡人,今天突然来访,确实让天启吃惊不小。他看见天启,急忙跪在地上:“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朱纯臣见驾!”
天启急忙上前搀扶起他:“朕正在木匠坊忙呐,知道国公来了,朕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爱卿来的正好,今天就留下和朕一起进膳吧!”
“不,不,臣不敢打搅万岁,臣的幕僚李伟今天路过天桥,见有车檀香木质地极佳,给臣买了下来,臣知道万岁喜爱此木,就给万岁带来了,现在正阳门外候旨!”
天启一听大喜,檀香木,在那个时空听说过,可从来没看见过,来到这个时空,虽然见过,但那毕竟是已经加工出来的成品,没有亲手打造成物件那种欢悦感!
天启立刻喊道:“小代子,快去正阳门把成国公送来的那车檀香木接进来!”
小代子走了,成国公说:“万岁,这木料已经干的八九分,现在打什么物件,正是好时候,万岁要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