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扬怔怔地看着瀚宇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茫茫然回过神,把一直紧握的东西拿了出来,透在光里,刻着“林”字的玉佩在没有风的空气中晃荡。眼眶干涩得,想流泪。
第二天,瀚宇风很早就在宫里最大的一条水渠放上了一只小舟,舟上除了一个渡船的宫侍便别无其他。
林苏扬站在岸边,看到瀚宇风朝她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手去让他牵住。
上了舟,宫侍扬桨,船便离了岸顺着水路行去。
“这里只有早上凉爽些,到了正午,天会热得受不住。”瀚宇风依旧紧牵着林苏扬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林苏扬垂了垂眼,掩去其中的清辉,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岸绿树红花,正开得灿烂,宏伟高峨的宫殿或近或远地现于眼前。瀚宇风兴致勃勃地指着每一处地方向林苏扬解说它们的由来。
“燕辽皇宫里的每一处大型宫殿都是由历代帝王为自己修建的,一来显示他们的丰功伟绩,二来也可以让后人纪念。看,那就是我燕辽最大的熙芜殿。”
林苏扬循目望去,只见近处一座宫殿朱红高墙,琉璃明瓦,雕梁画栋,凸显的恢宏气势,如同一条盘飞的巨龙,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就其色调而言,比起其他的建筑要鲜明很多,从外观上看,殿门有三,立锥至顶,层次感极其分明,每一层檐角的雕画栩栩如生,四面大大小小的图腾,详尽地描绘了帝君生平几桩伟大的事迹。
“这是当年文熙后和芜帝共同建造的宫殿。”瀚宇风说。
文熙后,以天下无人可媲美的容貌和才华成为燕辽历史上的一大贤后。据说她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当年芜帝巡游,在画舫上听见岸边有人在唱歌,于是探身寻望,正巧碰上那人向这边看来。两两相望,竟一见钟情。后来芜帝不顾朝臣反对,坚决纳她为妃,随之不久又立她为后。而文熙以其卓越的才智,辅佐芜帝革新除旧,大力提拔有才有志之士取代一些迂腐陈旧之人,在朝中上下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芜帝在位期间,整顿了朝纲风纪,使贪污受贿风气大为减少,同时提倡农商并行,朝廷甚至拨款给百姓,支持他们善于经商的经商,善于农作的农作,这一项措施几乎受到所有人的拥护。芜帝统治时期可以说是燕辽历史的鼎盛。
“总有一天,我会像芜帝那样,在燕辽历史上留下最深刻的一笔。”瀚宇风望向高远的天空,全身的霸气隐约化成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只在此刻,林苏扬才感觉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低头,扳过林苏扬的身,牢牢地盯着她的眼,他说:“你,做我的文熙后,可好?”
初晨的风吹落一片叶,飘到水面,一沉一沉的,荡出点点涟漪。凌乱的发丝像燃烧的火焰在林苏扬背后升腾、飞舞。
略抬螓首,望进了瀚宇风那双犹如深潭的星眸,里面自己的影子仿佛卷入了黑色的漩涡,弱水沉溺,不可挣扎。
“对不起。”
对不起,她说。瀚宇风的手颓然垂下,一丝苦笑爬上嘴角。
“为什么?”他问。
是啊,为什么呢?林苏扬怔然,眼前又出现了那块玉佩,线提在手里它就摇啊摇,摇得起了风,下了雨,淋了个透湿却还以为是别人的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里。”瀚宇风背过身,不敢再看她,每看一次,自己的心就会痛一次。
“谁?”林苏扬毫无意识地开了口。
“司君行。”
鱼儿停止了呼吸,没入水底,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渡船的宫侍依旧沉默地摇着浆,“吱嘎,吱嘎”,像一扇关着的破旧的门,马上就要被人推开。
“难道你心里担忧的人不是他?”瀚宇风淡淡地说道。原来,他早就看得很清楚,林苏扬和在云都时的变化,虽然仍旧是冷漠少言,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忧愁,即便只是一些,也足以让这样如同一缕清风的女子沾染上人世间最沉重的情绪。
“我……”
“去看看他吧,”不等林苏扬继续,他说,“他在等你。”
闭上眼,隔绝了明朗的天。娘,您看见了吧,您交给儿子的,儿子只能做到这里了……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二章桃之夭夭(中)
司君行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走着,丈量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走到一棵树前停下,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抚摸。
不知这个时节的桃树是什么样子呢?应该,不再是繁花似锦了吧。枯了?死了?冬天还未到,就要结束了啊。
转身,一阵风来,生生顿住了脚步。他立在那里,像一尊完整的化石,动也不动,任凭烈阳透过身后桃树的枝桠照得他发热,起了汗。
嘴角慢慢地,慢慢地翘了起来,笑,映得周围灼人的光闪闪的,冒出丝丝清凉。
“你来了啊。”他说。
林苏扬不说话,站在五米远的地方看着他。曾经清澈有神的眼,此刻已变得黯淡无光,空洞得似乎只剩下两只眼眶。然而就是这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却准确地对向了她,不偏不倚,好像自己看到的,只是逗人的面具而已。
林苏扬也笑,“嗯,我来了。”手上冰凉凉的,低头看,不知何时滴下的泪。
“外面天很热,快进屋吧。”司君行说,举步要往前走。林苏扬走上前拉住了他。司君行顿了顿,拍拍她的手说:“我可以的。”林苏扬不放,拉着他的手慢慢朝屋里走去。
两间小屋,其中一间是厨房,所有的东西都很简陋朴素,却都很整齐地摆放着,好像在告诉别人,这里并没有被人遗弃。
进了一间勉强可以算是卧室的房里,林苏扬放开了司君行,转身关门挡掉外面炽热的光线。
“如果,你是为了感激或是可怜我,你还是回去吧。”司君行轻轻捂了捂心口,隐住突然泛起的酸疼。
感觉腰上环上来一双纤细地手臂。接着后面贴来一片有些凉意地绵软。林苏扬侧着头。把脸枕在司君行地背上。“我不会走了。除非。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会走得很远很远。远到你怎么也找不到。”
从前听过这样一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知相思。便觉是自己病了。相思未尽时。已病入膏肓。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红豆。也许很早以前就已开始在心里生了根。
司君行地身躯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笑。“这么久不见。我地苏扬还是如此绝情啊。”拉下她地手。回过身对着她说:“我怎么舍得让你走。能够有你在身边即使让我就此死去。我也知足了。”
瞬间回来地熟悉腔调让林苏扬不禁一愣。等反应过来才轻掐了司君行地腰说:“是啊。如果你真地舍得。那我绝对不会回头再看你一眼。”
屋里嬉笑晏晏。屋外却是酷暑难耐。瀚宇风拖着沉重地脚步从院里走了出来。上了马车。
“走吧”。一声叹息。弥漫地尘土。空留下是谁地凄凉?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林苏扬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和一尘不染的房间。他看不见,怎么做吃的,还有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失明的人能做得来的。
“再等等你就知道了。”司君行知道她的疑惑,搂过她说。
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司君行大哥,快出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啦。”如此活泼欢快的笑声,除了沈笑还有谁?
沈笑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后面还跟着呆讷的严木清。
看到林苏扬,沈笑张大了嘴:“素……素颜姐姐?你是素颜姐姐。”
“难道笑儿还见过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么?”林苏扬笑道。
“真的是你!”沈笑立刻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后面的严木清,然后跑过来从司君行怀里拉过林苏扬,“哎呀,素颜姐姐,你可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司君行大哥他……”
“笑儿。”没等她说完,司君行就叫住了她。
“他怎么了?”林苏扬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哦,我说司君行大哥他很想你。”沈笑低下头支吾着说。
“是吗?”
“当然是。饿了没?来吃饭吧,沈笑的手艺很好。”司君行循着拉住了林苏扬的手。沈笑忙从严木清那里拿回篮子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对啊,素颜姐姐还没吃过我做的菜吧?连挑嘴的木清哥也会称赞呢。”司君行笑了起来。
沈笑又犯起了花痴:“司君行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前见你都是易了容,去了面具又一直愁着眉……”
“笑儿。”这次是严木清开的口。
林苏扬发现严木清自进门以来都没有说过话并且还不时用复杂的眼光看向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那个虽然傻但不会沉默的人变的吗?
“好香。”司君行的声音唤回了正在出神中的林苏扬,她起了身,给他盛了饭端到他手上。
“以后,就由我来给你做饭好吗?”林苏扬在他耳边轻轻说。
司君行笑,却不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像一个得到糖的小孩。严木清看到他开心的样子,眉皱得更紧了。
吃过饭,林苏扬帮着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清洗。看到沈笑很熟练地整理,她很感激地对她说:“谢谢你,笑儿。谢谢你和木清这些天对他细心的照顾。”
“素颜姐姐,你别说这个,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有困难我们怎么可以不管。而且你和司君行大哥都是好人,老天一定会眷顾,司君行大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沈笑认真地说。
林苏扬笑了笑:“不管他能不能好起来,我都会在他身边。”
“对了,那天你们不是要回山吗,怎么结果又没回去?”
沈笑听到这里,犹豫了一阵,最后跑到门口缩头缩脑地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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