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钰看向胡大夫,漫不经心地道:“所以你留下把饭菜吃光。”
胡大夫……瞠目结舌!
文鸢也大吃了一惊:“表哥!”
表叔也没用!
诸葛钰似笑非笑地转身,不带一丝拖沓地走掉了。
文鸢气得面色发白,胡大夫见处境不妙,为明哲保身,遂拱了拱手说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表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文鸢下意识地想说“慢走不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又笑了:“什么事儿等吃了饭再去做吧,表哥说的对,一桌子好菜不能浪费,表哥叫你吃完,你便吃完吧!”
胡大夫扶额,有种不祥的预感……
夕阳落入地平线,天际灰蒙蒙的一片,只余一点微弱霞光与弯月繁星互相辉映。
诸葛钰回到紫藤院,水玲珑刚和小夏喂哥儿、姐儿吃完饭,二人坐在地毯上玩耍,旁边的圆凳上放着两个木质双柄水杯,绿色的是姐儿的,蓝色的是哥儿的,哥儿经常拿错,姐儿便会揍他,揍不赢就哭。
譬如此时,二人又在抢杯子了。
水玲珑走到二人身边,掰开二人的小手,将蓝色杯子塞进哥儿手里,又把绿色的给了姐儿,看向哥儿道:“弘哥儿你要认得自己杯子知道吗?”
哥儿咕噜咕噜喝水,时而瞟她两眼,不答话。
水玲珑又看向姐儿:“女孩子温柔一点,别动不动就揍人,尤其你又打不赢。”
姐儿捏着杯子,甜甜一笑:“娘,娘……”叫开了。
水玲珑失笑,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也不知随了谁。 ”
语毕,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墙壁上的沙漏,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却在女儿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示意她也喝一口时再次浮现在了唇角。
姐儿和哥儿玩累了,洗完澡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壮胆看了她一眼后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饭菜热了两遍了,您看,是不是先吃?”
她问过安平了,世子爷明明回了府的,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饭点早过,大小姐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本来就瘦,姐儿又吃奶,若再饿上一两顿,身子怎么吃得消?
“嗯,摆饭吧。”水玲珑伸了个懒腰,实在等不到就自己吃了,她没那么傻跟肚子过不去。
枝繁笑着应下,躬身退出,将小厨房里的饭菜全部端了上来,有她爱吃的涮羊肉、酸菜鱼、糯米藕夹,也有诸葛钰喜欢的糖醋排骨、冬菇焖鸡、爽口木耳、青椒炒皮蛋,并一份专属于她的米酒小糯米丸子。
她也喜欢青椒炒皮蛋这,一整盘可以吃得干干净净,不过皮蛋含铅,自从怀孕后她就没怎么吃了。
幽怨地看了那盘菜一眼,水玲珑拿起筷子准备用餐,突然,诸葛钰走了进来,看着满桌子尚未开动的饭菜,浓眉就是一蹙:“这么晚了才吃饭?没饿坏肚子?”
水玲珑莞尔一笑:“刚刚不饿,你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
诸葛钰就坐下,和她安安静静地用了一些晚膳。
自始至终水玲珑都没问诸葛钰去了哪里,为何明明回了府却拖到现在进家门。
倒是诸葛钰清了清嗓子,如实招供:“文鸢毒发,我和胡大夫一起替她解毒,耗费了一些时辰。”
这算是……解释?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笑意浅浅道:“嗯,我知道了。”
诸葛钰将她抱在腿上,额头贴着她鬓角,轻声道:“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信我今生只娶你一个妻子,对不对?”
水玲珑眉梢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垂眸顿了顿,笑道:“嗯,我自是信你的。”
诸葛钰就吁了口气,尔后含笑看着温柔美丽的她,眼底的情欲渐渐浓郁了起来。挑开她微微敞开的衣襟,埋头呼吸着她混合了乳香的铃兰香,下腹一紧,便有些难以自持了。
水玲珑很有默契地挺了挺身,并勾住他脖子,将自己毫无保留地送给了他。
诸葛钰爱极了她主动勾引他的样子,像只迷人的小妖精。
就在二人渐入佳境时,枝繁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忍住尴尬禀报道:“世子爷,世子妃,德福家的有急事找!”
“什么?皓哥儿不见了?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上官虹听完庄妈妈的转述,惊讶得手一抖,龙眼都砸在了桌上,“是不是跑到哪儿撒野没找着啊?”
听说他初入府时跟野孩子似的,又脏又蛮,现在干净是干净了,野蛮的性子犹在,如若不然,怎会将她的绪阳咬成重伤?
庄妈妈惋惜地叹道:“谁知道呢?刚德福家的来咱们院子问了,神色十分慌张,说是上学时突然闹肚子,跑去上茅厕,那时好像快下学了,但他小,夫子怕他真拉在了裤子里,于是准他去了茅厕,谁料,一直到姑爷去佟学居接表公子下学,表公子都没再出现。”
上官虹的眸子一紧,凝思着道:“这孩子就是野!要换成绪阳,怎么也不会孤身一人跑不见。”
语气里,隐隐透着一股自豪,一直觉得儿子败给小他一岁的皓哥儿挺丢脸,此时总算找回了一点儿场子。拿长处比人短处,感觉非常良好。
庄妈妈不自然地笑了笑:“那咱们要不要帮忙找找?”
上官虹缓缓地扬起唇角,似笑非笑,似讥还嘲:“自然要找的,好歹是我堂妹的外孙。”笑着叹了口气,眼底溢出无尽的讥诮和淡淡惆怅,“也不知她在天上看到自己的儿孙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断?”
庄妈妈的眼皮一睁,又迅速垂下,当年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夫人怎么还没释然啊……
“竟有这回事?”水玲珑问向满眼泪水的德福家的,她的泪水或多或少为她增添了一丝可怜成分,但水玲珑明白,她担心皓哥儿的安危,更担心自己的饭碗,她作为皓哥儿的贴身乳母,居然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弄不见了,皓哥儿若是完好无损地找回来,她或许能保住一条小命;若是磕哪儿碰哪儿,甭管她和余伯是不是兄妹,王爷都一定不会放过她。
德福家的胆战心惊,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天知道她明明等在茅厕门口儿的,怎么表公子就好像土地公似的遁走了?皓哥儿虽说只是表公子,可在王爷和王妃心里不比小公子和小小姐差,他要出事,自己还活不活了?
德福家的越想越怕,越怕越语无伦次:“都怪奴婢……奴婢要是一起进去……也许……也许就能避免了……是奴婢不好……奴婢粗心大意没看好表公子……”
承认错误总比推卸责任强,这点是大哥教她,大哥说,一般人受盘问时会本能地替自己辩驳,殊不知你强调自己没有做错,其实就是在怪罪别人骂错,别人要替你承担后果已经很窝火了,还要反过来被你指责,他不赶了你才怪!
诸葛钰冷冽如刀的目光在她头顶扫了一圈,几乎要揭掉一块皮下来,德福家的忙又将身子福低了几分。
“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诸葛钰一声厉喝,德福家的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栽了个跟头,她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找。”
怎么办怎么办?表公子最喜欢来紫藤院了,连紫藤院都没有,表公子到底会去哪里?
德福家的走后,诸葛钰握了握水玲珑的手,心情不好笑不出来,只淡淡地道:“你困了就先歇息,不必等我,我去找他。”
水玲珑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家里人出了事儿,我哪里睡得着?我们分头去找,动静别闹得太大以免吓到了孩子。王府守卫森严,从下午到现在也没有谁带了箱子或推了车子出府,皓哥儿肯定还在府里。 可他既然躲,必是不愿意被人找到。动静太大逼得他无路可走,可能适得其反,导致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
诸葛钰点了点头,皓哥儿生性敏感,逼得太急容易走极端。
另一边,荀枫也在满世界疯狂地寻找皓哥儿。梅园、橘园、假山、亭台水榭……每走过一个僻静的角落,每路过一处幽闭的空间,他都满腹期盼而去,满腔失落而归。渐渐的,失落的玛法加重,天枰倾向了绝望的一端。
而这种绝望,并不陌生,似乎他曾经也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但他万般确定自己和玲儿只生过一个孩子。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似曾相识的万念俱灰的感觉?
“二姑爷!”
荀枫的背后忽而响起一道温柔的呼唤,他意识回笼,转过身看向来人,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高高蹙起了眉,这不是除夕那晚把他从睡梦里摇醒的人么?
董佳琳规矩地行了一礼,嫣然一笑,声若天籁:“我是董佳姨娘,请问二姑爷急急忙忙的是在找人吗?”
董佳姨娘,啊,他记起来了,府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安郡王的妾室,董佳侍郎的妹妹。鉴于她上次“碰”了他,荀枫自觉后退一步,以保持二人的安全距离,并一脸正色地道:“嗯,我在找皓哥儿,告辞。”
董佳琳的嘴一张,道:“那个……看你好像很焦急的样子,皓哥儿……”
打算说“失踪了吗”,脑子转了转,变成“躲起来了吗?”
荀枫愁眉紧锁道:“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董佳琳晶莹的眸子里闪动起担忧之色:“请姑爷你说说皓哥儿是在哪儿不见的,我也帮忙找找。”
荀枫一脸似是不信地看着她!
董佳琳尴尬地眨了眨眼,尔后讪笑道:“哦……那个,我是认为多个人多份力量,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帮着找找也是好的。”
杏儿眉头一皱,眸光犀利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找儿子最重要,之前的不悦荀枫统统抛诸了脑后,荀枫弱弱地吸了口气,含了一分感激地道:“那我先谢谢了。”
语毕,颔了颔首,与董佳琳别过。
望着荀枫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董佳琳的眼底漫过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杏儿撇了撇嘴,冷着脸道:“姨娘,今晚郡王要留宿紫荆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