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飘荡着浓烈的酒气,水玲语满脸泪水,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墙角,用被子盖住衣衫凌乱的身子,白花花的腿露在外边,依稀可见斑驳的血痕。
在她身旁,是醉得不省人事、连上衣都没脱、裤子只褪至脚踝的秦之潇。
说明,他“办事”办得特急,或许还带了十足的强迫性质。
“这到底怎么回事?水玲语你给我说清楚!”老夫人勃然大怒,在她掌家期间出了这等事,无异于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打得她颜面无存。尤其,做出这种腌臜事的一个是她孙女儿,一个是亲家的孙子,他们是打算活活气死她吗?
冯姨娘得了消息,立马撇下水玲清朝这边赶来,进门时正好听见老夫人的雷霆一喝,冯姨娘吓得差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她稳住心神,进屋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婢子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
老夫人横眉冷对:“万福?你存心跑来气我的是不是?生出这种女儿给我添堵,巴不得我死了算了?!”
“婢子不敢!”冯姨娘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还不给她把衣服穿好!”
话音一落,冯姨娘的贴身丫鬟阿蓉便走过去,三、两下给水玲语穿戴整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水玲语的长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小畜生!你也跪下!”老夫人指向水玲语,水玲语依言跪好,老夫人怒不可遏道,“你怎么跟秦之潇混到一块儿了,啊?在府里勾人,你的脸皮可真厚!”
水玲语红肿的眼眸里再次溢出不少泪水:“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过来摘些花打算回去教五妹做胭脂的,我经常来这儿摘花,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祖母您可以问问负责洒扫这一片区域的妈妈和丫鬟,她们都知道我爱这儿的花!”
老夫人看向王妈妈,王妈妈点头,事实上,她发现状况后第一时间便盘问了附近的洒扫丫鬟,水玲语的确经常出入燕兰轩。
水玲语哭得梨花带雨:“我像往常那样摘了花准备离开,却突然身子一轻,被表哥……给抱进了屋……呜呜……表哥喝多了,眼神儿都是浑浊的,我拼命地告诉她我是水玲语,求他不要这样对我!但……但我说什么表哥都仿佛听不到似的……祖母,我真的……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没了贞洁的女子只能给人做妾,我是尚书府的千金,姑姑是皇妃,姐姐们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妃,一个是未来的世子妃,我还不至于这般糟践自己去迷惑一个庶子,尔后巴巴儿地给他做妾呀,祖母——请祖母明鉴!”
的确,尚书府门庭之贵,别说一个庶子,哪怕皇子要求娶水府千金做妾,她和水航歌也得考虑考虑。上次在郭府出了什么事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要说秦之潇对水玲语没非分之想,她难以相信。之前水航歌撞见他们独处一室,秦之潇一口咬定是路过,哼!分明只想玩弄水玲语,压根儿没打算给水玲语名分!水玲语是庶女又如何?庶女也是尚书府的千金!也是黄花大闺女!岂容他秦之潇一次又一次亵玩?老夫人掩了掩鼻子,不想被浓郁的酒气给熏晕头脑:“来人啦!把老爷叫过来!”
“是!”翡翠提起裙裾,往外院的书房走去。
水玲语心头一喜,生米总算煮成熟饭了,这一次,秦之潇愿不愿意都得娶她!水玲语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肚子,淡淡一笑,因为很快她就有一个雷打不动的证据了!
大约小半刻钟,翡翠折了回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老夫人花白的眉毛一拧:“怎么这么快就回了?老爷不在府里?”
翡翠神色凝重地凑近老夫人,把在半路上碰到杜妈妈的事儿说了一遍,老夫人的太阳穴突突一跳,眼珠子差点儿瞪了出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敏玉的院子里闹事!把老爷一并叫去!”老夫人的胸口像绵延的海浪,一阵阵起伏,呼吸如波涛,汹涌着毁天灭地的怒火!若说水玲语的事只是伤了她的颜面,她心有不忿,那么,给水敏玉抹黑无异于在她心口狠狠地戳了一刀!
水玲语懵了,老夫人……就这么走了?父亲也不来?那么她岂不是白演了一场戏?在老夫人转身之际,她壮着胆子高声道:“恭送祖母!”
老夫人的脚步一顿,这才想起眼下还有一桩事儿没了,她深吸几口气,道:“让大小姐亲自把表少爷送回丞相府!顺便告诉丞相府他们的好儿子都做了什么!”这种龌龊事本不欲让一未出阁的女子掺和,故而王妈妈才不好意思当着水玲珑的面道出真相,她过来之前也直接让水玲珑回了玲香院。现在她分身乏术,水航歌和水敏玉都必须留下,秦芳仪她信不过,水玲溪难当大任,水敏辉又不在府里,唯有水玲珑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淡淡一笑,越发笃定了派水玲珑去的决心。
水航歌和老夫人几乎是同时赶到水敏玉院子的,在门口,水航歌发现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白,忙替了王妈妈的位置,亲手搀扶老夫人:“儿子扶您,您千万消消火,别伤了身子,儿子会心疼的。”
老夫人冷冷一哼,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是心疼我这孤老婆子,还是怕我死了你得卸职丁忧?”
水航歌的脑壳儿里嗡嗡一响,神色大骇,厚着脸皮又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娘啊,您真冤枉儿子了,儿子是您生的,也是您一口一口奶大的,儿子怎么不心疼您了?”
老夫人又是一哼,不理他,也……没甩开他的手。
水航歌长吁一口气,人上了年纪就得哄,他真后悔当初没好生哄孩子积累经验,弄得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哄老夫人开心。
老夫人和水航歌在杜妈妈的带领下跨过月亮门,穿过堂屋,绕过回廊,在西厢的次间见到了滋事者,共计三名,皆衣冠不整,有上衣、没下裤,全都发髻蓬乱遮了半边脸,加上他们被揍得面目全非,因此,老夫人和水航歌第一眼看去并没认出他们是谁,只知道其中两名身材纤瘦的穿着灰色道袍,似乎……是杨大仙的道童。
杜妈妈指了指了一名肤色暗黄的健硕男子:“你把刚才的情况认真说给老夫人和老爷听,不许添油加醋,也不许有所隐瞒,明白吗?”
男子,不,郭焱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态,给老夫人和水航歌行了礼,大着嗓门儿道:“是这样的,老夫人,老爷!奴才随仙童进来捉妖,仙童说里边儿妖气横行,奴才就一脚踢了门,捉妖如救火,奴才当时也没顾那么多,谁料,奴才一进屋就看见这三人在做那……不干不净的事!”
不干不净的事?三个男人?一起?怎么弄?水航歌走了神,诧异得一个字也蹦不出!
郭焱指向瘦弱一些的二人,一脸懵懂的表情,“如数家珍”地说道:“他是下面那个,他是中间那个,他,是上面那个!”
水航歌和老夫人犀利的眸光顺着郭焱的手势依次扫过去,当看到最后一名男子时,二人不约而同地觉着此人模样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郭焱继续道:“他谎称自己是尚书府的大少爷,奴才虽然没见过大少爷却也知道礼部尚书的嫡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丢人现眼、为世所不齿的事!所以,奴才揍了他一顿!另外两个想逃,奴才顺便把他们也揍了。”
老夫人的眉心一跳!
水航歌眼神一闪,大踏步上前,探出手要撩开他搭在脸庞的乌发,那人却浑身一抖,朝后缩了缩,水航歌一把揪住他的脖子,定睛一看,一道晴天霹雳直直打来,炸得他目眩魂摇!从发丝到脚趾,从眼睛都丹田,他每一处都快要喷出火来!
这……这被揍得连老子和奶奶都没把他认出来的人……不是水敏玉,又、是、谁?!
老夫人一瞧水航歌几欲崩溃的神态便知那种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这人……真是他的孙子啊!老夫人如遭当头一棒,整个儿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冰冷,突然,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走到另外两名男子面前,挑开他们的头发,仔细端详了一番,尔后提起老腿儿朝二人踹了下去!
长风!
长安!
丞相府送给水敏玉的书童!
老夫人看向水敏玉:“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请法师做法,把这么重要的门面工作给他,不就是希望他能在府里树立威望吗?他是嫡子,是尚书府的继承人,她有意栽培,他却假公济私,捅出个天大的篓子——让书童伪装成杨大仙的道童混进府!那个狗屁杨大仙也该死!居然同时跟她和水敏玉暗度陈仓!他通个气,会死?!
郭焱深邃的眼眸里以流星般的速度闪过一道精光,尔后扑通跪地,哭丧着脸道:“老……老爷……您这样看着他,是不是奴才打错人了?他真的是尚书府的大少爷?这……这……天啦!老爷您饶了奴才吧!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奴才没想到大少爷会跟男人滚床单!奴才……”
“你起来吧,他不是大少爷,我尚书府的嫡子怎么会做出尔等伤风败俗之事?”水航歌咬牙切齿地说完,一巴掌扇在了水敏玉本就高高肿起的脸上,“大逆不道!肆意妄为!”
水敏玉被打得头晕目眩、痛不勘言,也……不敢言!他委屈着呢,明明说好了他的院子不用做法,杨大仙的道童为何还是冲了进来?到底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打完水敏玉,水航歌又转头看向郭焱,沉声道:“府里禁止打架斗殴,你发现不良状况,应第一时间禀报上级,而非自主施暴,作为奴才,你僭越了,找账房领两个月的月钱,离开尚书府吧。”
郭焱心中暗叫不好,只顾着修理水敏玉,却忘了大宅子里的生存规矩,水航歌是怕他继续呆下去终有一日会认出水敏玉来。想着自己入府的目的,他不禁有些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直接堵门也是一样的!何必非得揍水敏玉一顿?
他还没见到水玲珑,怎么甘心?
杜妈妈见老爷发了话,他却仍赖着不走,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