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从来不肯接受念儿的帮助,无论是钱还是人情上,他都坚持不授。哪怕念儿通过其他渠道暗地里拐弯抹角地来助他,顾兴也是一下就能识破的,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念儿也是玩不过他的。
为了不伤彼此的感情与和气,念儿也束手无策。
念儿转而不提这个,又问道:“你都二十二了,还不打算娶亲?”
顾兴脸色微赧,“待我将家里的债还清了再考虑此事吧。”
念儿觑着他,神秘一笑,“你可有意中人?不许唬我!”
顾兴哂然一笑,“你长得一副花花公子哥的模样,都没有意中人,我自然更没有了。”
念儿挑眉,不服气道:“我哪里是花花公子哥的模样,你将这名号扣在我头上也太不地道了,有我这般从来不搭理姑娘的花花公子哥么?”
顾兴忍俊不禁,“你那是还没开窍,待有了你中意的姑娘,你肯定会上前搭讪。”
念儿还真像模像样的思索着,“嗯……或许吧。”
他寻思着顾兴一路赶来,肯定饿了,便朝屋里喊道:“清儿,端一盘糕点出来给你顾大哥吃吃。”
清儿在屋里没吭声。
“咦?清儿,你在么?”
念儿以为她不在家,只好自己进来拿,没想到见清儿好端端地坐在她的书桌前,神色还显得有些慌乱。
“清儿,我那么大声叫你,你没听见?顾大哥来了,你以前不总是爱顾大哥顾大哥地叫么,怎么今日竟然害羞躲着不肯出去了?”
清儿瞥了他一眼,“你管得着么?”
念儿见她满脸红晕,又一副慌乱却还强作镇定地神情,觉得蹊跷得很。平时可没见她有这般女子的娇媚,莫非……?
念儿端着糕点出来了,“顾兄,你能不能帮我个大忙?”
顾兴毫不客气地吃着糕点,“真是稀罕,你还有事求我?”
念儿坏笑道:“我家里有一位嫁不出去的大姑娘,还请你收了她吧,免得我爹娘整日为她忧心。”
顾兴嘴里的糕点正卡在喉咙里,听念儿这么一说,不小心整个吞了下去,噎得他端起茶杯喝水。他正想让念儿以后不要瞎开这种玩笑时,樱娘和伯明回来了。
顾兴以前是家里的常客,樱娘和伯明也挺喜欢他的。这一见面,肯定是有许多话要唠的。
这么一唠,自然而然就说到亲事上。
忽然,樱娘心里一个激灵。清儿的意中人是不是就是顾兴?仔细一寻思,那是处处都能对得上的。顾兴不是有钱人家的男儿,他也确实不比念儿差。
再想到清儿平日根本没见过多少男子,大多还都是歪瓜裂枣或不成气的,而顾兴以前常来家里,除了他,还有谁能迷倒清儿?
樱娘顿觉自己这个当娘的真糊涂,因一年没见顾兴,竟然就没往这处想。她朝伯明使个眼神,伯明立马也悟了过来。
伯明想试探一下顾兴的心意,便开玩笑道:“你家爹娘一直为你还没娶亲之事忧愁,而我家清儿也愁嫁。若是把你们凑成一对,倒是让两家爹娘都省心了。”
顾兴刚才还和大家一起爽朗地说笑,此时却沉默了,然后挤出了尴尬地笑容,“我哪里配得上清儿,她是才貌佳人,定当是要配贵人的。其实我已有意中人了,是庄县一家普遍农户家的姑娘。”
念儿惊道:“咦?你刚才不还说没有意中人么,怎么转头就变成有了?”
顾兴脸色涨红,低着头道:“我刚才只是不好意思跟你说嘛。”
本来清儿还高兴得很,因为她见顾兴与自家人打得火热,这喜欢看到他与自家人融洽地相处。
可是听顾兴竟然说已经有了意中人了,清儿的心陡然一沉,鼻子一酸,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顾兴以前每次来都会在这里吃晚饭,有时还会歇夜再走的。可是因不经意提起他与清儿的事,他委婉地说回到永镇后,还没去家里一趟,就不留在这儿吃晚饭了。
樱娘与伯明心里都透亮,知道顾兴是觉得配不上清儿,门不当户不对。
薛家的财富在整个栾县都排得上前三的,而且清儿有才有貌,很多人都惦记着她呢。上个月知府还派媒人来问过话,想让清儿嫁给他的儿子,说他的儿子将来不仅有个好仕途,而且家里还有二十几处铺面,财富或许敌不过薛家,但是他家是书香门第,说来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了。
而顾兴家,兄弟姐妹五六个,家里穷得只能吃饱饭,要不是有顾兴拿俸禄还债,他家这日子根本没法过。
念儿最了解顾兴了,自然也知道顾兴为啥突然说有意中人了。且不说顾兴,一般有自知之明的男子都会打怵的。
“爹,顾兄不是有意要拒绝留咱家吃饭的,你突然提到此事,他怕见到清儿尴尬。他月俸才一两银外加一斗米,以他的脾性,怎么会娶清儿?他之所以至今还未娶亲,就是不想负了人家。”
伯明深深地叹了一气,“爹知道,此事慢慢来吧。你呢?”
“我?”念儿知道他爹又要说他的亲事了,他忙起身,“我回屋温习功课去。”
樱娘与伯明叹气又摇头,这一对儿女的婚事怎的这么愁人?
“清儿,过几日婠婠就要来咱家住了,你就有伴了。虽然你满十三后没再去学堂了,但你干娘说你聪慧,悟性好,以前门门课都学得好。这次你干娘要走了,她还说让咱俩接起女子学堂的担子呢。清儿?”
清儿一直没应声。
樱娘和伯明觉得不对劲,两人起身去屋里瞧她,只见她伏在炕上,整个脸都蒙在被子里。
樱娘将被子一掀,清儿慌乱地来拽被子。只见她满脸糊着泪,因捂着被子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
樱娘和伯明都吃了一惊,清儿只因听顾兴说有了意中人,她就伤心成这模样了?看来她对顾兴用情至深,此时已是伤心得肝肠寸断了。
伯明心疼闺女,坐下来轻轻拍着清儿的背,“你真傻,你还真相信顾兴有意中人了?他刚刚还跟你哥还他说没有呢。”
清儿突然坐了起来,“当真?可是他……”
她又不好意思在爹娘面前说顾兴为啥不愿娶她,她顿了顿,忽而又钻进被子里去了。
樱娘张口正要说话,忽觉天眩地转起来。她稳了稳身子,向伯明示了个意,意思是叫他安慰清儿,她去厨房做饭。
来到厨房,樱娘先坐下来喘口气。近来不知怎的,偶尔会突然犯起晕眩症了,胸口也闷得很。
因为每隔十几日才犯一次,她也没放在心上,更不敢告诉伯明,怕他瞎担心。
喘了一会气,再喝几口她自制的果汁,似乎好一些了,她便开始来做饭。饭做好了后,她的身子又恢复了正常,完全没有了不舒适感。
次日,姚姑姑家开始收拾行李,婠婠得知她爹娘打算让她住在清儿姐姐家,她是既高兴又伤心,她不舍得她爹娘啊。
姚姑姑和李长安更是不舍,他们可是把婠婠当宝贝疙瘩疼着,养了十一年都没分开过。这下一分开,还不知要多少年后才相见。
只不过,姚姑姑和李长安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人,虽然眼里闪着泪,但绝不哭一声。婠婠实在年幼,承不住这些,这两日都哭成泪人了。
五日后,姚姑姑和李长安走了,女子学堂先由樱娘和清儿打理,待婠婠长大嫁人了,再交到婠婠的手里。
婠婠因与爹娘离别而伤心,而清儿又因顾兴的事而魂不守舍,她们俩这几日都没一个笑容,吃饭也吃得极少。
念儿这个当大哥哥的,只好安抚了这个,又要去安慰那个。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哄女人是这世上最累人的活,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比写诗作赋要费脑子,比下地干活要费体力,比教书先生要费口舌,比龟者更有忍耐力。
所以,在哄好了清儿和婠婠之后,他打算以后不娶亲了,觉得娶一门亲,会搭半条命进去。
樱娘和伯明最近也在忙着一件事,那就是让蕴儿正式挑起作坊的大梁。伯明觉得他们兄弟几个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每隔一两年,线衣作坊就要换新的花样,而且他们现在还新加了织布坊和染布坊,女短工就有几百人,招娣她们几人根本管不了,这些几乎都是靠樱娘做主,由她打理着一切。
伯明管着榨油坊的事也渐渐力不从心,规模越来越大,应对的商户越来越多,只有季旺能在很多事上帮忙出出主意,仲平和叔昌都只能帮着干活。
而季旺出的那些主意,大都是蕴儿在家先跟他爹说的。
樱娘和伯明觉得,蕴儿不仅能挑着榨油坊,线衣坊、织布坊、染布坊他也都能挑得起来,因为樱娘没少培养他。他们还经常带蕴儿出外地,观摩过很多别家的作坊。
樱娘这几日又突然犯晕眩症,昨日还胸闷得顿觉整个人没人知觉。她想把这些交给蕴儿后,若是身体持续犯病,她就告诉伯明,然后让他陪着她去找好的郎中,好好医治。
她还不到四十,还想多活几年哩,有病就得治。何况儿女都没成亲,她若是突然死过去了,她会死不瞑目的。
还有伯明,她怎舍得先他而去?
这一日,樱娘将兄弟几家人全招呼过来了,把当年写的契约拿了出来。由蕴儿来挑大梁,没人有意见。
樱娘和招娣、银月就都把自己手里的那几成都卖给了蕴儿,就连蕴儿的三个弟弟的,金铃也都一并卖给了蕴儿。他们家算是蕴儿还没有成亲,就先分家了。
当然,大家手里的都卖给了蕴儿,并没有着急都把钱拿出来,先只拿一半,剩下的留着蕴儿经营。并商定了,以后每年分一次盈利。
接下来,他们凡是想在作坊里干活的都只是短工而已,除了干活拿工钱,啥事都不能干涉。
樱娘果然没有看错蕴儿,蕴儿一接手便撤掉了几个远亲的领头,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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