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窗户糊的也不是很紧密,主要是怕一氧化碳中毒,如今哪家哪户,冬日里也不肯门窗紧闭的。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冷的厉害,墙角的炭盆到是还燃着,外面守夜的婆子显是十分尽心,一夜保持炭火不灭,还要时不时关注自家主子,随时要为主子们服务。
秦亚茹脑子迷迷糊糊,冻得有些僵硬,想着还是要给下人们长工钱,冬日里干活太不容易。不说别的,就是天没亮就得起床烧水的女使下人们,受罪就不小,何况泰州不比京城繁华,要用水可没人卖到家里来,都得去院子里打。
胡思乱想着起了身,晚翠便端着水盆进屋,伺候秦亚茹洗漱,又换了身很喜庆的衣裳,大红色的。艳的很,红这种颜色,好多人穿了都显得老气。衬不起来,秦亚茹却不同,一身红衣,配上过于艳丽的眉眼,当真是年轻好几岁。精致漂亮的很。
穿好衣裳,便在梳妆台前落座,晚翠帮她把首饰盒子打开,里面都是她娘亲留下来的嫁妆,这些首饰虽然也好,到底旧了。样式也显得老气,而且,颜色多素淡。不适合过年的时候佩戴。
晚翠挑了挑,也没挑出好看的,正烦恼,就见门帘子一挑,高枫笑眯眯捧着个镶金雕花的首饰盒进门。
除了晚翠。另外两个小女使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把水盆抡到高枫脸上。幸亏这位长得实在很显眼,家里的女使们不可能忘了他的容貌。
施施然进了门,高枫把首饰盒往梳妆台上一放,笑道:“不劳晚翠动手,我来,我来。”
晚翠脸上一红,想了想,就带着女使们下去,不过,好歹她还留了个心眼儿,半开着门,守在门口儿,没肯远去。
秦亚茹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兄弟,你好歹要知道什么叫入乡随俗,不能说以前闯我闺房闯习惯了,现在就不注意,万一让爹爹和大哥看见,肯定打断你的腿。”
即使是对女子的要求不那么严格的宋朝,一个大男人一大早就往女孩子闺房里跑,也是不合适,相当不合适的。
不过,秦亚茹到没太生气,主要是实在熟悉,这位别说大白天往自己屋里钻,便是深更半夜,共处一室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当年都是军人,哪有那么讲究,她别扭了几年,也就熟悉了这家伙的气息,无论是夜袭还是各种调戏,都能淡然以对了。
秦亚茹颇为无奈地侧头看她,明媚的脸上带着似醒非醒的困倦之意,这模样太可人,尤其是出现在对自己的仪容有着绝对高要求的亚茹身上,简直可爱的让人的心都软作一团。
高枫笑眯眯地凑过去,先拿起一把牛角梳,拢了拢亚茹的头发,精心地给她梳了一个流云鬓。
秦亚茹都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梳头的?”
要知道,他可是正经的二十一世纪的大男人,还是军人,怎么可能会学这等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
“昨天晚上,晚翠教我的,梳得如何?”
秦亚茹一怔,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男人,他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得意,还是那种自己熟悉的,经常看到的得意洋洋。
以前她总觉得这样的高枫看起来虽然可爱,却有点儿幼稚,多少令人无奈,但今日,她忽然有些感动——这种感情来得那般突兀,又那般神妙,明明是十几年的交情,明明若不能回来,两个人早就结婚,说不定都过了七年之痒的时候,可这会儿,她居然又有了小女儿的情思。
高枫低下头,贴近亚茹的脸,在镜子里端量一二,又拿起眉笔,替她画眉。
他的手很稳,也很巧,画出来的眉,不浓不淡,十分秀气,随手打开首饰盒子,取了一只雪白的珠花,插在她的发上,左右看看,不觉满意一笑:“亚茹生得美,不施脂粉,照样倾国倾城。”
秦亚茹失笑:“你这家伙还真是甜言蜜语随口就来,以前他们总说你风流招人,我老不信,现在可信了。”
“就算是风流招人,我也只招过你一个。”
高枫叹了口气,揽住秦亚茹的肩膀,压低声音呢喃,“回去咱们就成亲,上辈子没给一个盛大的婚礼,此生终究要弥补遗憾才好。”
秦亚茹沉默良久,嘴角终于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轻轻颔首:“好。”
等了这么多年,果然还是觉得,嫁给了他,才算圆满。
“咳咳,娘子,时辰到了,您可要用饭?”晚翠立在外面,也颇无奈,今日要祭祖,就是她有心让自家主子在屋子里谈情说爱,也不合适,再说,让一个男人往自家主子屋子里钻,哪怕是主子乐意,时候太久,让旁人发觉,她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热热闹闹地拜祭祖宗,去秦家的祖坟扫了墓,秦家一家子稍微住了几日,过完年,又返回京城。
虽然家乡好,可现在他们一家人还真不能远离开封,也舍不得离开开封。
只是,再次回到京城之后,秦亚茹又出了名,她想不出名都难——开封城目前最大的金龟婿,万贯家资送给了一个女子当嫁妆,虽然不是赘婿,却也闹得只比赘婿好一点儿了。
若高枫是个破落户,看在秦亚茹的身份和她的美貌上,哪怕入了赘,也没什么,但他是高枫,是迷得开封城万千少女昏头转向的高枫,是连公主都想下嫁的大将军,大英雄,现在更是位高权重,年轻有为。
第一卷均州生活 第一百零八章 家庭
“是不是真的?”
“听说是有一个孩子的老女人。”
“哎,高将军真是瞎了眼。”
“要我说,肯定是那个女人会妖术,要不然怎么会把高将军迷得要为了她连家都不肯回,连父母的要求都不顾了。”
“不是都说那秦娘子才高八斗,生得更是美貌,性情难得温柔,也是个被男人伤了心的可怜女人,你们未免说得太夸张了,要我看,男女之间的事儿,外人可弄不清楚,人家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别多嘴嚼舌的,万一听到高将军耳朵里,人家不痛快,你们就会好受?”
到底还是有年纪比较大的妇人有些理智,不像那等一心倾慕自己想象中英雄的女儿家那般爱嫉妒嚼舌。
秦亚茹叹了口气,窝在南云书斋的二楼,虽然听不太清楚,但只看本来儒生居多的书斋,现在男女的比例差不多,就猜到这些女人是专门来看她的热闹的。
虽说南云书斋从没有说过不许女人入内,可女子来此,到底不算方便,一伙儿闺秀们独占一个包间还好,就怕那些出身很高的贵族千金,一个人霸占一间大包间,害得好多正经的读书人都没地方温习功课。
高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阁楼上,一手搂住秦亚茹的香肩。
已经到了春日,虽说依旧是春寒料峭,到底大地新绿,从窗户往下眺望,升斗小民们或急或缓的脚步声伴随着春风拂过墙角树梢的嘶嘶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说不出的动人,说不出的美妙。
秦亚茹偎依在高枫怀里,她向来不大喜欢说话,在这个世上。她所有的心事只有身后的男人懂得,而这个男人,也只有自己能够理解,十多年的相伴相恋,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半身,即使相隔千里,甚至是相隔两个世界,也一样想着念着,只肯偶尔寂寞,不肯相忘。
高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玉箫。凑在唇边吹奏,秦亚茹听得双肩抖动,好半晌才松开捂着嘴的手。哭笑不得地道:“你要是继续吹下去,用不了两天,满京城的人就要传说我南云书斋的秦斋主是个不通音律的女人了,这种罪名,我可不肯背。要不然娘亲即使在九泉之下,一准也要让我回炉再造的。”
她对音律虽不说特别精通,可作为一个书香门第的闺秀,琴棋书画本是正经功课,可不像后世人们想象中那般,推崇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只学女红中馈即可,只有那青楼楚馆的女子,才会把琴棋书画真正放在心上。
他们也不想想。除了教坊司这种为皇家服务的地方,其他的娼妓,即使学了琴棋书画,也不过是为了赚钱,哪个老鸨会真正请名师教导他们这些东西。光是学会花费的银钱,就够她打造十几个花魁来骗取男人口袋中的银子了。
真正的青楼才女。无不是家道中落的闺秀千金,只有出身高贵的女子,才能真真正正地精通才女该会的东西。
高枫悻悻地收了玉箫,搂着秦亚茹的肩膀叹息。
秦亚茹只是笑,“你以前唱首军歌都跑调儿,也就是能听一听,别费这个心思了。”
高枫也忍不住失笑摇头:“也罢,以后你弹琴唱歌,我只负责倾听。”他虽然什么乐器都不会,唱个歌也能跑调,但欣赏的功力还是很不俗的,至少被秦亚茹培养的很是不错,遇上一般的乐者,随便点评几句颇能唬人。
真正的有情人在一起,便会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一直到月上柳梢头,将军府的人来催促,高枫还是不乐意走。
与秦亚茹不同,高枫有家人在,有他亲爹,有他嫡母,还有他亲生母亲。
“哎,我姐姐终日以泪洗面,闹得我头痛的厉害。”高枫的生母只是高家一个普通的侍妾,生得虽然还算美貌,却不很得高枫他爹的喜欢,日子过得寡淡至极。高家十分注重嫡庶之别,绝不会出现宠妾灭妻的男人,所以他们家的妾虽然不多,日子都不算很好过,当然,一般情况下当家主母也不至于去欺压几个妾侍,除了那些不长眼的。
偏偏高枫的生母是个懦弱愚笨,还有那么几分心思的女人,一开始收房的时候被她不着调的娘给误导着做了些错事,让她上了高家主母的黑名单,之后没少被磋磨。
要不是人家那主母方氏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她又笨到真没有害人的本事,高枫的父亲高熙又看在她好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份上,并不过于苛待她,指不定她都活不到今日,早让人给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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