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安静极了,一眼看去,湛蓝夜色下笼罩着无数的石榴树,看不到其他侍者在此行走,跟皇城的繁华喧闹远不能相比,更有荒凉衰落之感。
侍者将她们引进一栋阁室,笑道:“这里不比皇城,贵人还请担待。”
秦绯摇摇头:“无妨,不知如何称呼?”
侍者欠身恭谨道:“我姓陈,名志山,是这苑中的管事,贵人称我陈管事即可,榴苑侍从颇少,也没宫中礼节规矩多,贵人若有事找我便是。”
秦绯依礼谢过。
花秋收拾好东西,有丫鬟送上吃食,四个人坐下随便吃了些,味道倒还不错,菜品也很好,看的出是用了心思。
一天舟车劳顿,秦绯身子累乏,早早便睡下了,住的地方也干净,房间布置清雅娟秀,不知道之前住这的主人是谁,看这布置似乎是个女子,也许是先帝出行某位妃嫔所住。
许久没有人住,屋里有些霉味,方柔燃起甘松,搁在窗前,香烟袅袅,很快驱散屋中的霉味。
屋内将佑璃轻轻放于摇篮,摇着摇篮哄他入睡,花秋跟茯苓宿在偏室,两人在屋中安置好物品,方柔端上热水给她洗手,叹息道:“主子打算在此住到什么时候,你这次出宫跟皇上赌气实在不至于。”
秦绯摇摇头淡淡道:“我没有跟他赌气,我只想护着我的孩子。”
方柔看了看她,这位在宫中生活的妇人不能理解既然皇帝都已经不追究她了,她为何还要执意离开皇城,带着襁褓里的孩子来到榴苑,让皇子离开父亲的庇护跟疼爱,叹着退出门外。
秦绯洗净手,坐在床边,怔怔的发呆,窗边突然咔的一声,她一下惊醒,站起身道:“谁在外面”
方柔听到她的喊声,忙推开门走了出去,秦绯也走了出去,窗下站的人来不及跑走,见屋门打开,反而有点呆住,站在那看着秦绯他们。
“大皇子……”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窗下,屋内漏出的烛光映出他的脸,身上穿着白色的单衣,绿色的披风随手披在身后,大半片滑在地上,用手勉力勾着。
男孩盯着她们看了半刻,面容秀气,抿着唇眼神倔强,秦绯上前一步,他却突然转身,拔脚就跑,身上的披风掉在地上,一溜烟跑进夜色里转瞬不见人影。
茯苓奇怪道:“大皇子平时也没人看着吗?乌灯瞎火的跑出来。”
秦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道:“他大概是听说有皇城的人过来,想看看是谁吧,都回去吧。”
这一晚就在秦绯杂乱的思绪里度过。
往后过了几日,秦绯渐渐习惯,听陈管事的说这里原本也很热闹的,先帝很喜欢这里的石榴,每年石榴花开都会来住上些日子,后来先帝薨,本朝皇上甚少来此,榴苑也就衰败下去,无人修葺,渐渐就没落下去了。
后过几年,皇子出世,被送到此处,又过两年,公主出世也放在此处寄养,皇城里这才派了人来讲将榴苑稍做修整,但跟先帝住此时的繁华景象是无法比拟的了。
院中,回廊,厅阁外,水榭边大都种着石榴,其余时令的花树极为的少见,偶有一两颗海棠没落其中。
彼时盛开的梅花却是一株也不见,白皑皑的残雪覆盖着整座榴苑,除了屋宇的青墙黑瓦再不见其他颜色,看在眼中不觉沉闷压抑。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子皇女
伸手招来附近一个扫撒的侍女,问:“榴苑中为何只种榴树,附近有什么集市可以买些时令花草么?”
侍女憨笑道:“奴婢也是刚来不久,苑中情况不甚清楚,不过附近有个集市,应该会有其他花草叫卖。”
秦绯折身取了几锭碎钱交给那个侍女:“那就麻烦姑娘去附近集市买些时令的花草,茯苓你也跟这位姐姐去吧,我们在此长住,总要熟悉环境。”
茯苓答应一声,回屋换了衣服跟着侍女出了榴苑。
风起渐凉,秦绯咳嗽几声,月子未满天黑出宫,受了风寒到今日都还没痊愈。
榴苑安静,侍者也少,一个主殿,加边上两个偏殿,后苑还有六间厢房,秦绯她们住在后苑。
主殿曾经是先皇居住的地方,偏殿里住着皇子皇女,皇女秦绯来了有十天时间也未见过,皇子第一晚的时候偷偷站在窗下偷看她们,被抓到,后续再没瞧见。
茯苓跟着侍女去了集市,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是熟稔,二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叫卖花树的老板,将一株株花树搬了进来。
秦绯大致看了看,有栀子,海棠,月季,玫瑰之类,都是些香气浓郁的花朵,给了侍者赏钱,小姑娘很开心。
茯苓兴冲冲道:“小燕,以后没事就来找我。”
小燕点头:“好呢,我要去灶房帮忙了,晚点就来找你。”
秦绯走到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找出一片空地,吩咐道:“就种这吧,等来年开春咱们再种上一株葡萄,搭上葡萄架,下面摆上案几,就能乘凉了。”
茯苓高兴道:“那真是不错了,不知道谁种的,种那么多的榴树,榴树又很会长虫子,到了夏天还不要人命。”
花秋卷上衣袖,提着铁锹道:“我们也不麻烦别人了,自己种。”
秦绯有些心痒痒的在旁道:“我来帮忙。”
方柔忙阻止她:“主子月子刚满,泥土碰不得,以后手会裂的。”
秦绯悻悻点头:“那好吧,你们弄,我看着。”
月子刚满,什么事也不能做,拿针刺绣更是不能,方柔说月子里落下的毛病终身都不会好,将桌上放凉的药汁喝下,身上进了风寒,这几日一直咳嗽,夜里咳嗽又怕吵到佑璃,咽下药汁,连忙喝上一大口蜜茶冲去嘴里的苦味。
方柔掏出帕子擦去她嘴上的残汁,叹息道:“我原想离开皇城一定处处难受,现在想也未必,榴苑里人少,就住着两个孩子,平日里连看都看不到,也少了谁来管制我们,皇后鞭长莫及,反而住的舒心。”
秦绯默然不语,半响轻声道:“她若是想管,未必会鞭长莫及,只是现在风头正劲,不敢动手。”
她赌气离开皇城,那晚林霈玉的脸色难看的像七月暴风雨前的天,阴沉可怖,如果那时自己能耐下心来将事情原委说给他听,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摆弄着手中的瓷碗,吸吸鼻子,心底难受,眼泪慢慢掉下。
“嬷嬷,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是一个败兵,我逃开了,我不应该这样做的。”
方柔看着她,柔声劝慰道:“主子都是为皇子考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人之常情,本朝皇上的生母当年为了躲避其他妃嫔的妒恨,也是离开皇城,住在榴苑里。”
秦绯有些惊讶道:“那皇上呢?也曾经住这里么?”
方柔摆首:“皇上由皇后抚养长大成人。”
秦绯若有所思,怪不得他不来榴苑,怪不得他听她说要前往榴苑那么愤怒,这里是他生母抛弃他,一世躲避的地方,先帝应该是宠爱她的,所以每年会来这里小住。
院子里花树种的差不多了,茯苓从井边取了水,浇了树,又打了一些洗手,井边一圈残雪,茯苓提了扫把去清扫,四个人住进来原本没什么人气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等种下的这些花朵到了明年开枝散叶吐露芳华了。
花秋倒了水正要进屋,一抬头看到五步开外的少年微一发怔,连忙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大皇子。”
几个人登时齐齐看去,眉目清冷的男孩站在石榴树下,眼神冷漠的像冰山上积年不化的雪水,漠然的看着她们。
秦绯几人相视一眼,方柔上前和善轻笑,刚要开口,男孩掀开薄唇恶毒道:“一群丑八怪谁准许你们种这些恶心死的东西?”
众人登时怔住,秦绯皱眉道:“皇子为何不准许种这些东西,苑里太过空旷,种些花草不好么?”
他恨恨一瞪眼,甩袖扬长而去,留下众人满头雾水。
花秋不满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一点礼仪都没有,我家主子好歹也是他长辈,看他说的什么话真是让人生气。”
秦绯淡淡道:“自小离母,性情古怪也很正常,算了,一个小孩子,与他计较做什么,都回去吧。”
隔了几日一早,花秋茯苓早起,甫一开门大吃一惊,在门口叫道:“谁把我们种的花树全给拔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那些种好的花树被拔的乱七八糟,拔的人还怕她们再种下去,又将那些花树折成好几段。
花秋气愤叫道:“真是过分,我们忙了一下午,全被拔了,谁这么缺德啊闲的没事做了”
茯苓梳好头乍一见满院子里散了一地的残枝,当下放开手上的珠花,跑了出去,不多时把苑中管事找了来,指着院子翻的乱七八糟的土坑,气哼哼道:“虽说我家主子离开皇城,但好歹贵人的封位还在,榴苑的人也太欺负人了,陈先生你看看,这里都被翻成什么样了?还把我们放在眼里么?”
陈志山搓着手连忙道:“这,这怕是大皇子……贵人万不可跟他置气,他还是个孩子。”
茯苓不依道:“他虽说是皇子,可就能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么,我家主子好歹也是长辈,他哪能做出这般无礼的事情。”
秦绯走出屋呵斥道:“茯苓无礼。”
陈志山见她出来慌忙道:“不知贵人这里都是种的些什么,我让人重新给贵人种上。”
秦绯摆摆手道:“无妨,几株草木,我有些事想问问陈先生的。”
陈志山忙道:“贵人请问。”
“大皇子平日是谁伺候着他?教他读书识字的是哪位先生?”
陈志山汗颜道:“平日里琐碎事情都是我伺候,识字读书的先生暂时还没有,前几日请了一位,大皇子嫌弃那先生长的难看,给赶跑了,至今还没找到合适的。”
“哦,这样啊……”秦绯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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