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扶起进去!”
这一次,青年没有拒绝。
女孩于是搀扶着林朝钧站起身,最初是把他的手扛在肩头的,可走了几步后她发现这样又费力又费时间,便索性一个翻手,直接把人公主抱了起来。
“哪个是你的房间?”
“……”即使依旧在咳嗽,林朝钧依旧露出了微窘的表情,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指着一间房说,“那个。”
莫忘看了下,发现正在苏图图房间的隔壁。
房间收拾地挺整洁,床单被套上也都非常干净,家具之类的是标准的客房配置。
女孩快步地走到床边,将手中的人轻轻地放到了床上,而后轻声说:“我去给你倒点水来。”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而已经被“抱”过一次的青年显然也抛弃了最初的客气,微笑着点了点头,很诚恳地道谢说:“谢谢。”
“不客气。”莫忘说着就想走出去,却看到对方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疑惑地问,“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不……”林朝钧顿了顿后,轻声恳求说,“刚才的事,你能别和图图说吗?她知道了,其他人也就都知道了,我……”话音再次顿住。
“我知道了。”女孩立刻点头,因为她明白,接下来是他难以出口的内容,也是自己不应该探究的内容。她也曾经面临死亡的威胁,那真的非常痛苦,但是,最让她痛苦的其实不仅是未知的“死”,还有“死”后会有人为她哭泣。只要稍微想象下他们握着她冰凉的手泣不成声的样子,就让人从骨子里觉察到寒冷,不寒而栗,情不自禁地打颤,那种事情……
如果真的要死,还不如就干脆地让所有人都忘记她。
这样就谁也不会伤心了。
所以,她非常能体谅青年此刻的心情。
走出房间后,莫忘原本是想去隔壁房间端水的,但立刻又顿住了脚步,因为这样做必然瞒不过图图,那么……她又想起楼下的客厅中似乎也有水,于是转而朝楼下跑去。
而此时,隔壁房间的苏图图还在和林楼解释,顺带话唠地介绍了下林朝钧此人。
同样是此时,林朝钧躺在洁白的床单上,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指间的血迹,他不想把洁白的床单弄脏。而之所以这么熟练,实在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动作间,他不由又想起那个名叫“莫忘”的小女孩。
像她和图图这个年纪的女孩其实并不适合用“美丽”或者“漂亮”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而人们也总是习惯性地说“文静”、“可爱”、“乖巧”,这些放在她身上都很合适,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看起来很干净——这一点看眼睛就知道,两颗黑水晶似的,清澈见底,没有多余的杂质。
穿着十分又居家气息的粉色睡衣,上面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熊图案,脚踩着毛茸茸的大拖鞋,露出的天蓝色袜子上有着大朵大朵的白云,这是个备受宠爱、在温暖中长大的女孩,也只有这样长大的孩子,周身才会散发出那样的柔和气息。又不知经历过什么,稍微有些敏感,即使也许心中不明白却也下意识地懂得进退,这份小心翼翼很难让人排斥或讨厌,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怜爱。
表情也很真挚,喜怒溢于言表,担心就是担心,害怕就是害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切的一切都顺从心意地在那张巴掌大的小巧脸孔上显露了出来,皮肤很白皙,所以脸颊泛起红晕时更会格外明显,披散而下的乌发也更显漆黑。那身天蓝色的斗篷……应该是图图的手笔吧?
想起那个同样在家中备受宠爱的小表妹,林朝钧不由微微笑了,乖巧可爱活泼懂事的孩子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更何况她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只是从未听说过其会带朋友回家,现在见到小表妹交到了这样的朋友,他也很为她高兴。
应该是在一起学习吧?
他记得女孩额头的刘海被用一个粉色的笔套固定起来了,上面是海星的图案,这个年纪的女学生,似乎格外喜欢一些看起来有点幼稚却实在可爱的东西,再大一点,笔能写就够了,谁又会在乎它究竟长的怎么样呢?
可是,就是这样的女孩……
为什么……
“你就要死了。”——他并不是出自本意说出这样充满恶意的话语。
就像之前的那无数次一样。
从小时候起,他就会时而不受控制地说出这样的话。
“妈妈,那个爷爷就要死了。”
“这棵树会被劈倒。”
“明天老师会来不了学校。”
他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时究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事后从其他人惊恐的面容就可以得出结论,那绝对不是什么会让人心生好感的样子。
而每次,他所得到的回答都是——
“别胡说!”
“闭嘴!”
“给我出去站着!”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被讨厌也是正常的。
但可怕的是,这些话,每一次都实现了。
周围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惊惧交加,他更是不知何时得到了一个名为“乌鸦嘴”的外号,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甚至开始排斥起他们的家庭。父母为此带他搬过非常多次家,也带他去看过医生,但最终都没有将他“治好”。到最后,妈妈整个地崩溃了,像疯了似的想要杀死他再自杀。
虽然最终被父亲拦住了,但他们这个家庭也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
父亲带母亲去外地静养,而他则辗转地寄养在亲戚的家庭。
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想过死了算了,这样的人生压根没有意义。但某一天,奇迹发生了——他开始咳嗽,非常剧烈地咳嗽,有时候甚至会咳出血。这对于身体来说当然不是好事,但是,从此之后,他说出“那种话”的几率渐渐变小了,从几乎每天都说,渐渐变成了一周一次……一月一次……到最后,好像真的不说了。
虽然身体变差了,但人生却像是丢弃了什么包袱,完完全全地轻松了。
再后来,他来到了图图的家,这家人很温柔也很热心,看到当时面黄肌瘦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可惜医生也查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说除了静养外没其他方法。他当时以为自己又要被“转手”了,谁知道他们居然把家里最好的房间让给了他,还天天煲汤给他保养。
在他们的精心调养下,身体一天天变得好了,性格也随之开朗,也有了交好的朋友,考上了大学,似乎新的人生也将随之展开。
但他却始终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虽然那种能力虽然像是暂时被“封印”住了,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它并没有消失,只是蛰伏在身体的深处,等待着什么时候枯木逢春,东山再起。
所以几乎是一上大学,林朝钧就搬出了苏图图的家,也没有住学校的宿舍,只在附近租了间房——哪怕最终无可避免,他也要尽可能地减少对其他人说出这种话的机会。
而那预感,在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又说了。
那样的话。
还是对那样的小女孩——如同花朵般,生长在最美丽的年纪,尚未灿烂地绽放,难道就要这样凋谢么?
二更
林朝钧不是第一次希望“自己说出的话不要成真”,却没有哪次的念头像现在这样的强烈。
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又或者是因为之前几次预言人类的死亡,对方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虽然人的生命不j□j份贵贱年龄大小都同样是宝贵的,但这毕竟还是个孩子啊。看起来乖巧又干净的小女孩,正处于最好的年纪,还是图图的好朋友,这样的事情……
仰躺在床上的青年手扶住额头,心存侥幸地想:真的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也许它压根不准也说不定。
就在此时,门边传来一声轻响。
手端着托盘的女孩脚步轻巧地走了进来。
“你还好吗?”莫忘一步步走到床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略担忧地问,“真的不需要打电话吗?”
“真的不用。”林朝钧说话间坐起了身,女孩也适时地用一次性水杯给他倒了杯水,递到其面前,“你先漱口吧。”说着,又递上了一个一次性的水杯。
“谢谢。”林朝钧垂下眼眸,还是个很细心很会照顾人的孩子。
“不,不用客气。”莫忘连连摆手。
看着对方漱完口再喝完水,咳嗽频率的确恢复了最初见面时候的样子,女孩默默松了口气,同时也知道这个时候似乎不应该再打扰了,于是站起身礼貌地道别。
才走了几步后,突然听到身后又穿了一声话语,但这一次与之前似乎不同——
“刚才的话……”
“啊?”女孩回过头。
“你别放在心上。”青年微微捏紧手中的玻璃杯,大概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有些不敢对上女孩那温和的视线,“真的非常对不起。”
“不……”莫忘摆了摆手,“没事啦,反正那种话我都习惯了。”之前身体没好前,又不是没听过,现在再听除了“怀念”外压根感觉不到什么啊,反正她都已经恢复了。
“习惯?”对方明显地一愣。
女孩连忙摇头:“不,我是说,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啦。”
“……”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再见。”
“……再见。”
——居然说习惯了这种话,是安慰他,还是……
回到房间后,女孩泪流满面地发现她家小伙伴正在展示“擀面杖法”,挥舞着擀面杖在屋里上蹿下跳,一边蹦跶一边拍胸脯说:“我绝对能保护你们的!”然后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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