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我看在你家老爷几个妾室通房里,也就是你还算有些大家风度,堪当贵妾这个位份,如今你家夫人主持着这阖府的中馈,诸事芜杂,难免会有精神不济的时候,你也要上心替她分担一二才是。”
徐氏低头深深福下,道了声“不敢”。老太君看她没有丝毫骄矜之色,便更加满意了,笑着从旁边韩妈妈手里接过一根簪子递给徐氏,徐氏躬身双手接了,如筝注目看时,却见那簪是十成十的赤金打造,镶着成色上佳的烟色水精,只是簪头那里缀了一块白银,以显示她妾室的身份。
如筝垂眸暗喜:看来自家祖母,是对徐姨娘是十分满意了,或者说,是着急找到一个人来分薛氏的权,正巧遇到徐氏这个好人选……
老太君给徐姨娘在末位赐了坐,她再三辞谢才欠着半边身子坐了,如筝冷眼看看薛氏,只见她神色并无异常,还是那样端敬温婉,一副大家主母的气度。
如筝心里暗暗冷笑:装,谁不会呢,越装内伤越重罢了。
她懒得再看她,目光掠过一旁的如婳,只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手里的帕子几乎绞成了麻花,当下微微一笑:一会儿,她便要夙愿得偿了,可以预见她将会是怎样趾高气扬的一副嘴脸,不过此一世,苏百川是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与自己来说,都是毫无影响。
不一会儿,被派出去看榜的小厮跑着回来,一进门就扑到在老太君脚下:“禀老太君,大少爷高中了!”
老太君一喜:“怎的?中了,中了第几名?”
那小厮笑着抬起头:“回老太君,大少爷高中了二甲第九名!”
老太君闻言大喜:“二甲第九?好啊,松儿,好孩子!”她转向如松,笑着招了招手:“来,到祖母这里来!”
如松一向端方克己,此时面色如常,却是掩不住眼底的喜色,上前跪在老太君面前:“多谢祖母,孙儿幸不辱命……”
老太君欢喜地摸摸他发鬓:“好孩子,这就熬出头了啊!”说着眼里便沁出了泪花。
一旁的宋氏也是喜极而泣,和老太君对视了一眼,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旁边如筝也是真心高兴:二甲第九,却是比前世的名次还要好些……这是庶吉士的名次啊!
当下便和如诗对了个眼色,双双起身,如婳如柏等弟弟妹妹也赶紧起身跟着,站成一排给老太君宋氏道了喜,又跑到如松身旁给他和刘氏道喜,羞得他二人一阵摆手。
老太君笑着让人赏了小厮,如筝看看薛氏,只见她一脸想问又不好马上问的表情,心里暗笑,那小厮倒是机灵,接了赏又笑到:“老太君,还有一桩大喜事呢!国公府二少爷,高中一甲探花了!”
☆、145田猎(三)
他一言出口,屋里都静了静;就听到如婳一阵抽气声;老太君面色一沉;装作没有听见;又笑到:“好;百川果然是个好样的,探花郎;真不容易呢!”
如筝看老太君也是真心高兴;心里倒是不奇怪;家里姐妹们嫁的越好,这侯府的将来才越稳妥呢;她自己虽然对此事没什么喜悦,倒也不算反感,当下又和姐妹们起身向着老太君道了喜,又向薛氏道了喜。
如筝看看如婳,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但面上的骄矜之色和眼底的春意,却让人看着可笑,如筝懒得看她,便自到老太君身边坐着。
不一会儿,礼部的报子也到了,老太君笑着让人接了喜报,又给报子打了赏,便命众人在花厅摆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席间老太君着力夸奖了如松和刘氏,羞得刘氏几番起身推辞,惹得如筝等人一阵笑。
席间,如筝几次不经意看如婳,只见她时而低头微笑,时而又在大家谈笑时露出矜傲的表情。
如筝哪里不知她是做给谁看的,心里一阵好笑,又是一阵厌恶,便自转过头去和如诗刘氏说说笑笑。
热闹了一阵散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如筝想到大堂兄今生的名次比前世还要好,倒是十分惊喜。
因着如诗也回了沁园,午后如筝便做东,让如诗把如松夫妻请到了沁园,又邀了弟弟妹妹们作陪,给他们庆了一次。
晚间,一切收拾停当,如松夫妇也早早随宋氏返回自家,准备翌日的琼林宴,如筝便让丫头们散了,只留了浣纱秋雁伺候。
看着秋雁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房里的被褥,又想了想日间崔妈妈说过暗地里查过的她母亲柳氏并无隐瞒之处的事情,心里一动,便让秋雁去唤柳氏进来。
不多时,柳氏低眉顺眼地走进堂屋,对着如筝恭敬地福身行礼,如筝笑着让她起身,又叫秋雁给她搬了小杌子坐着,才笑到:
“今日我看席间的饭菜甚是新颖,味道也佳,想必是出自你手?”
柳氏笑着点点头:“小姐谬赞了,奴婢手艺粗鄙,幸得大小姐不弃,奴婢自然是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调理院子里的饮食的。”
如筝笑着摇摇头:“你也不必过谦,你是秋雁的娘亲,是我可信赖的人,手艺又好,难得是还通药理,如今我这里园子里倒是有一个关键地方,要让你上心盯着……”她看看柳氏,见她眉目间一片坦然,便笑道:“我这个小厨房,人多眼杂,平日里都是丫鬟们来来往往地在意着,才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但早些时日,也不是没被人钻过空子,如今这小厨房当家的妈妈,是祖母的人,自然是手脚干净让人放心的,但我却怕她一时事务芜杂,看走了眼,让什么小人趁机使坏……”她笑着端起旁边茶碗饮了一口:“故而我属意你来做小厨房的副管事,明里专门调理我日常饮食和宴席,暗里替我盯着点,有没有什么黑心的混进来,在大家的饭食里下什么脏东西……你懂么?”
柳氏来了也有些日子了,崔妈妈查清了她的底子之后,一些事也就不刻意瞒着她,如今如筝在府里的难处和处境,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当下便起身行礼到:“小姐,奴婢乡下粗鄙之人,蒙小姐高看一眼,带回府留用,奴婢定然会打起精神,替小姐盯好日常饮食,不让那起子小人钻了空子去!”
如筝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崔妈妈:“那好,奶娘明日里你就把我的命令告诉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们吧,明日起柳氏你就可以走马上任,这几日,就先帮我料理好荷香小筑的酒宴安排。”她浅笑着,看了看柳氏。
柳氏福了福身:“是,奴婢定当尽力。”
晚间,柳氏来给如筝奉上荷香小筑宴席的清单,因着两处离得近,如筝最后敲定在沁园做了端过去,便让浣纱去荷香小筑回了如书和徐氏。
忙完了刚要梳洗就寝,外间浣纱却来报,说是徐氏和如书来访,如筝赶紧到了堂屋,亲自将她二人迎了进来。
徐氏走到如筝身前,恭恭敬敬地福身:“见过二小姐,二小姐万福。”
如筝赶紧伸手虚扶:“姨娘,快请起,如今姨娘身份与以往不同了,何必这样拘礼?”
徐氏起身谢了,笑到:“二小姐平易近人,是二小姐心慈,但于妾来说,贵妾也是妾,是奴婢,礼数却是不可废的。”
如筝伸手让她们坐下,又笑到:“姨娘果然是礼义之人,怪不得老太君都要赞一声大家气度了。”
徐氏道了不敢,待如筝如书都坐下,才欠着半边身子在下首坐了:“二小姐,妾此次陪五小姐深夜来拜访,一是为了拜谢二小姐前日在老太君面前为五小姐和妾美言解围,二来是辞谢二小姐赐宴的美意……”
如筝心里一动,知道徐氏这是又怕打人眼想要韬光养晦了,当下面色就沉了一分,旁边如书心里一紧赶紧赔笑:“姐姐,我姨娘只是怕姐姐破费……姐姐莫气。”
如筝转头看看如书,笑到:“我怎么会生气,姨娘也不过是简素惯了,不愿意铺张……”她又转过头,看着徐氏,略带深意地笑着:
“但是,我还是要劝姨娘一句,这些年姨娘也够辛苦了,此次升为贵妾,虽然是我的提议,却也是老太君亲口允了的,她老人家之所以这样看重姨娘,除了赞许姨娘教导书儿杉儿有功,恐怕和姨娘几次料理庶务得当也不无关系,赐宴之事也是老太君的慈令,我不过是帮她老人家操持罢了,姨娘这样辞宴,虽然可保简朴淡然,却难免会拂了老太君美意,若是到时候惹得她老人家不快……”她垂眸看着眼前的茶碗:
“我以为,这反倒不美……况且姨娘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如今府里厉行节俭,但姨娘你毕竟是贵妾,不同于一般的妾室,且此次设宴又是由我来出资,只不过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借荷香小筑热闹热闹,也给书儿和姨娘庆一庆罢了,怎的就能打了别人的眼了呢?”
听了她的话,如书兀自半懂不懂地思忖着,徐氏眼底却闪过几许了然和思索,她知道,如筝此番话看上去是说给她庆祝的事情,实际上则是告诉自己,要抬举自己是老太君的意思,而且恐怕还要用自己这颗棋子,来牵制薛氏,若自己还要韬光养晦,难免引得老太君不快,而如筝,似乎也是这个想法。
她略思忖了一下,决定拼一拼,当下笑到:“多谢二小姐提醒,看来还是妾太鄙陋了,差点拂了老太君的慈意,幸而二小姐提醒,那么妾便先谢过二小姐赐宴了,妾一切都听二小姐吩咐。”
如筝笑着点点头:“姨娘太客气了,这些都是祖母的慈恩,说到底,咱们本着一个忠孝,也要尽量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事事听她吩咐才是,莫说是咱们,便是父亲大人,也是至诚至孝,半点不敢拂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呢……”她略带深意地看看徐氏:“姨娘也不必妄自菲薄,咱们不过是互相照拂罢了。”
徐氏仔细咂摸着她话里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如筝闲话了几句,便带着如书告辞准备离开。
如筝起身看看还在凝眉思索的如书,心里一阵好笑,又见她额间的伤口已经好的看不到印子了,当下笑着抚了抚她头:“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