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筝擦擦眼泪,笑着点点头,老太君忙叫人摆饭,自己扶了如筝的手下了床榻:“你放心,近日我必和你父亲说,先让他把如柏带在身边读一阵子书,他那些清客养了也是闲着,据说里面到的确有几个有真材实学的,若是柏儿学的好,我便让你父亲去给他求个太学或者国子监的恩荫名额,到时候他便可安心攻书了。”
如筝点点头感激地说到:“一切全凭祖母安排。”
晚饭过后,如筝又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子话,眼见天色渐晚,老太君要歇息了,这才告辞出来,老太君派了身边的大丫鬟灯影打了灯笼亲送如筝回了沁园,临走还埋怨沁园离慈园太远,如筝来一趟也不方便。
回去的路上,如筝咂摸着老太君临别时的话,知道她是人老了喜欢儿孙绕膝的感觉,如婳虽然常常去请安,但但因着薛氏的缘故,老太君总对她有戒心,其他的庶出子女来的更少了……
看着灯影手中晃动着的羊皮风灯,如筝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坚持日日请安,不论是为了自己和如柏,还是为了老太君,都要尽量在老太君膝下承欢。
回到沁园,如筝亲自包了赏钱塞到灯影手里:“姐姐莫嫌少,多少也是我一番心意。”
灯影忙福身谢到:“大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谢大小姐赏。”如筝笑着点点头,目送她出了沁园,便除了大衣服,披了件家常燕居的粉底撒折枝玉兰花的夹袄,唤过秋雁走到了东厢房如柏的屋子。
一进门,如筝特意放轻了脚步,摆手示意如柏的大丫鬟绿萝不要出声,她蹑手蹑脚地走进里间,只见烛光下,如柏还在练着大字,旁边地上已经丢了一地纸张,桌角上一本论语翻开,上面涂涂画画的满是记号,室内虽不算寒冷,但这深秋季节,他的额头竟然已经见了汗,如筝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如柏并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资质颇佳,也很刻苦,如果不是前世她轻信薛氏和自家爹爹林承恩,也不至于被薛氏养废了成为纨绔,想想老太君今日说的话,如筝心里又踏实了几分:既然老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就绝不能再让如柏吃亏。
想到这儿,她走上前,轻轻握住如柏手中的笔,夺了一下,没想到笔被他握的那么紧,这样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都无法夺下。
林如柏回头看看自家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如筝接过他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歇会儿吧。”
“嗯。”如柏笑了一下,搓搓手站起身:“听她们说,你去慈园请安了?”
“嗯。”如筝笑着拉他坐在一旁榻上:“正要和你说请安的事。”
接着她便把今日请安时老太君说的话细细和如柏学了,告诉他老太君若问起该如何说,又看他按秋雁的食疗方子抄写了一份,自己收好,最后,告诉如柏要做好去外院随父亲读书的准备。
8请安(三)
接着她便把今日请安时老太君说的话细细和如柏学了,告诉他老太君若问起该如何说,又看他按秋雁的食疗方子抄写了一份,自己收好,最后,告诉如柏要做好去外院随父亲读书的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如柏先是一喜,又蹙起眉头:“随父亲读书是好,可惜就要和姐姐分开了……”
如筝浅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都多大人了,还说这种没出息的话!”她看着如柏清澈的眸子,正色说到:
“男子汉志在四方,怎能居于深宅后院,长于妇人之手?姐姐虽然也舍不得你,但更不愿意你的才华和能力就这样被埋没,只有到了外院,你才能时时聆听父亲教诲,才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父亲的那些清客,有一些徒有虚名,也有饱读诗书的真名士,你要懂得亲贤远佞,须得知道,奉承夸奖你的,不一定是真的对你好,反而是提点教导你的,往往才是良师益友,如柏,你是侯府嫡子,是将来的世子,你责无旁贷,姐姐不求你闻达于天下,只求你能时时鞭策自己上进,即使不能像父亲那样高中三甲,成为国之重臣,也要凡事能够做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心,你懂么?”
听完如筝的话,如柏思虑良久,转身下了床榻,冲如筝肃然一揖:“今日听长姊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小弟虽不才,也愿意尽自己所能,不让侯府为人轻视,不让祖母父亲和长姊为我忧心。”说着他直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如筝:“姐姐,我懂了。”
如筝欣慰地落下两行泪:“好,姐姐等着你学成,金榜题名之时。”
如柏一愣,手忙脚乱地替如筝擦去眼泪:“姐,你哭什么,你放心,将来我当了状元,亲自为你送嫁,让你做这京师最有面子的新娘子。”
听了他的胡话,如筝破涕为笑,伸手锤了如柏一下:“都十三的男子汉了,说话嘴还是没有把门的!”她起身整了整衣服:“夜深了,用功也不能熬坏了身子,早歇了吧,我也回去了。”
如柏应了,亲自送如筝到门口,姐弟俩如同之前十三年每一个夜晚一样,笑着道别,但心里知道,也许这样的日子,要开始倒数了。
第二天,如筝早早醒来,简单梳洗完毕,喝了秋雁准备的姜丝莲子碧粳粥,待热粥催出来的汗败了,便裹上斗篷,命浣纱夏鱼拿了一早做好的山药南瓜枣泥糕出了堂屋,刚出门,便见自家父亲定远侯林承恩的亲信长随林义正带着一帮子人在东厢房忙着什么,如筝心里一沉,快步走上前去:
“义叔,这是忙什么呢?”
林义抬头,见是如筝,忙弯腰恭谨答道:“回大小姐话,昨儿晚上老爷安排下来,命咱们今儿一早到沁园替大少爷收拾日常用的东西,搬到外院西书房居住,便于随老爷读书,今儿一早已经回了太太和大少爷了,刚来的太早,大小姐未起身,故而没来得及回大小姐。”
如筝点点头笑到:“既然已经回了母亲,便不必告诉我了,义叔辛苦了。”说完,她微微一福,转身走出了沁园。
没有想到如柏这么快就要搬到外院去住,如筝心里既欣慰又辛酸,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会儿身上便见了汗,还微微喘了起来,一旁的夏鱼见了,忙上前扶住如筝:“小姐,你身子还没恢复,还是歇歇再走吧。”
浣纱也赶紧掏出帕子给如筝擦去头上的汗,又帮她把兜帽带上:“是啊,小姐,你寒症未愈,再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如筝回头,看着她们笑到:“你们两个小妮子,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呢!保不齐是自己累了想偷懒,硬拽着我歇息吧。”
夏鱼眼珠一转便接过如筝的话头:“小姐聪慧,我们这点小心思哪逃得过小姐的法眼呢,小姐就疼惜我们,休息一下吧。”
如筝笑着点点他额头:“就你嘴厉害,罢了,就到前面游廊歇一歇吧。”
浣纱和夏鱼赶紧扶着如筝走进游廊,找了个干净条凳,用帕子擦了,让如筝坐下。
刚刚坐定,便见游廊连着后花园一侧翩然走入一人,如筝定睛看时,正是自家父亲宠妾徐氏姨娘所出的四小姐林如书。
如筝记得徐氏也是大家出身,本是江南道大省道台之女,是自家父亲外放巡抚之时纳的,因母亲崔氏当时在家尽孝,没有跟到任上,这位徐姨娘还曾经主持了多年巡抚府内务,育有一子一女,便是庶出的二少爷,大排行老三的如杉和这位四小姐如书,回府后林侯本欲给徐氏贵妾的分位,却因当时崔氏病重便搁置下来,崔氏临终时曾经说过徐氏诞育一子一女有功,求林侯将她纳为贵妾,可崔氏去世后,薛氏由平妻升为正室,便将此事搁置了,后来也便不了了之,如今徐姨娘还是不尴不尬的领着良妾的用度,唯一好点的,是老太君允了如杉和如书跟着她在荷香小筑居住,而不必像林侯另一位通房丫头提上来的妾室宋氏一样,带着庶出的二小姐如棋,依附着薛氏住在静园内。
多年来,徐氏和薛氏相安无事,以前的如筝以为是薛氏大度的缘故,现在看来,这徐姨娘能在薛氏手下这么长时间不出岔子,还能平平安安带大一个庶出的少爷,又没有失宠于林侯,看来也不是懦弱无智之辈。
想到此处,如筝站起身迎上前去:“四妹,这般早出来,也是给祖母请安去么?”
四小姐如书见一向不怎么和庶子女亲近的长姊主动迎上来,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又福□,露出一个略生硬的微笑:“长姊万福,我只是随便转转而已。”
如筝伸手掺起她:“自家姐妹,何必如此拘礼,妹妹既然来了,不如陪我一起去给老太君请个安如何?想必老太君看到妹妹,也会高兴的。”
如书摸不透如筝的心思,略踌躇了一下:“本该随姐姐去给祖母请安的,但祖母并未传召,妹妹素来也少去慈园……”
如筝看她表情,知道她这是对自己起了戒备,虽有几分失落,但也能体谅她身为庶女的为难之处,当下便笑道:“就是因为你素日去的少,我这才出言相邀啊,老太君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咱们若去了不拘干点什么,只要笑闹一番,她老人家便开怀了。”见她神色微动,如筝语锋一转:“不过我看妹妹这身穿的也单薄了些,若这样去了着了凉反倒惹老太君心疼,这样吧,今后我每日都会这时候去给祖母请安,妹妹若愿意一同前往,明日此时你我便在这里相见如何?”
如书这才释然一笑:“长姊说的是,书儿正是担心这身过于素净,想着老太君素来喜欢富贵颜色,想要换身衣服再去呢。”
如筝笑着拍拍她手:“今日是来不及了,明日你若来,遣了丫鬟告诉我一声,咱们同去。”
如书点点头,又似突然想起什么:“长姊不和二姐同去么?”
如筝知道她素日和如婳不合,当下笑到:“她和母亲住在静园,离老太君更近呢,我何必耽误她早去。”
如书点点头:“那小妹便不耽误长姊请安了。”
如筝点点头,如书行了礼向荷香小筑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