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如筝终于回到熟悉的卧房,浣纱不顾自己身上还有伤,执意和夏鱼伺候她梳洗了,却又在看到她腕上淤青的时候心疼的落下了泪,反倒是如筝笑着宽慰她们一番,主仆三人各自睡下。
如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久才朦胧入睡,睡梦里,她看到自己一袭红衣,吹吹打打的被抬进了国公府大门,红纱遮面,她看不见来途去路,只觉得愤恨不甘,火红却冰冷的绸缎被人强塞入手,她又一步踏入了那避之唯恐不及的黑漆大门……
她猛地惊醒,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一场梦境,暗夜里,她瞪大双眼,看着虚空的黑暗,慢慢忍回了泪水。
靠天靠地都没用,此生还是要靠自己!她这样想着,恨恨地咬咬牙,翻身闭上了双眼。
76流言(一)
第二日;如筝照常起身同如诗一起到慈园请安,出了沁园如诗便牵起她的手;叹道:“筝儿;不过两日;你又清减了许多;此次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吧?”
听了她的话,如筝心里一暖:“没事的姐姐;倒是我连累你们担惊受怕了,昨儿我看祖母;真是憔悴了许多呢;都是我不孝……”
如诗攥了攥她的手:“傻丫头;怎是你的不是!”说着又叹了口气:“祖母的确是很担忧你,要不是怕事情闹大了有损你清誉,祖母几乎要去求凌家帮忙寻找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凌家早就知道此事,凌朔风带着南大营兵士和凌府亲兵在你出事的那条路上几乎找了一夜。”
如筝听她这句话,心里一沉,突然想到了苏百川那一节,忙掩去慌张,淡然地问到:“哦?却是何人告知凌表哥的?”
如诗笑着点点头:“说来还是你那丫头浣纱机灵,便是她给凌家军报的信儿呢。”
“哦……”如筝暗自低下头,道了一声侥幸,看来苏百川并未说出他兄弟见到如筝遇险之事……
“不过据说,凌家找的时候,恰逢苏百川从国子监回府,知道了此事也带了家丁疯了似的找你,故而苏家也惊动了……”如诗这样说了一句,又把如筝的注意拉了回来:“哦?是么。”
如诗回头看看她,笑到:“怎么,你却一点都不动容?”她正想笑着逗她几句,突然又脸色一变:“糟了,昨儿我光想到苏百川对你还算上心,倒真是少算了一层,若是苏家因为此事对你有什么误会……你的婚事可就……”她略带隐忧地看着她:“但愿苏百川能抹平此事。”
如筝心说:“就是要心生误会才好!”脸上却不敢显出来,只是淡淡一笑:“但愿吧,听天由命罢了。”
如诗略带爱怜的看看她,摇摇头:“唉,你呀,自己的姻缘都不上心……”想了想又到:“不过,琳琅策马回城,崔府也惊动了,听说崔家舅舅为着你的事,病体又沉重了些呢?你表哥也是带着家丁找了你一夜,据说是直到得了神威镖局的信儿,才返家的。”
如筝听她此言,心中一酸:“舅舅……”
如诗赶紧握握她的手:“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哭,如今崔府也得了你平安归来的信儿,大不了这一两日便去探望一下,让他们看看你无事也好。”
如筝回头看着如诗,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姐姐说的是。”
姊妹二人说着话走到回廊,远远便看到一个小小妃色的身影立在那里,看到她二人,几步出了回廊扑过来:
“大姐姐,二姐……”如书上下打量着如筝:“昨儿晚上我去沁园,她们说你被老太君叫去了,我都没细细问你,你可无事了?吓坏了吧姐姐……”
看着她美丽的杏眼里渐渐浮上泪意,如筝爱怜的笑了:“傻丫头,我没事了,别哭……”
如书擦擦眼泪,笑着点点头:“是了,姐姐脱险是好事,我不哭。”说完掏出一个做工十分精美的樱桃色蝶恋花荷包:
“姐姐,我姨娘听说你遇险,心里也是又急又气,可她也出不了院子,只是整天在佛前给你祝祷罢了,昨儿听说你安全返回,她喜得什么似得,连夜绣了这个荷包,里面填的都是安神的香药,物件虽小,多少也是点心意,大姐姐不要嫌弃。”
如筝赶忙接过荷包,珍重地欣赏着:“瞧妹妹说的,姨娘亲手绣的荷包,本来就是千金难买,更何况还有这浓浓的情义在,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说着便仔细地挂在腰间,牵了她的手:“走吧,与我们同去请安。”
如书笑着点点头:“嗯。”又压低声音冲二人神秘一笑:“姐姐们,母亲在慈园呢,说是老太君一早召见……”
如筝心里一动,知道这定是荷香小筑来的消息,感激的笑笑也不多说,三人向着慈园方向而去。
闻着腰间荷包散发出的阵阵清香,如筝心里暗自佩服徐姨娘手段精明:这样亲手绣上一个荷包,其间含义岂止一两层,从小了说,是份情义,再想细点,这样明显带了她个人针法的荷包,也可说是是向如筝表达自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但是仔细想想,又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不会太招了静园的眼……真是步步算计,层层筹谋哪……
如筝暗自感慨着,随二人走入了慈园院门。
一进堂屋,如筝就听到里间老太君冷冷的声音:“如此便是最好,人是我院子的,不过现下家还是你在当着,这样一个丫鬟不明不白的没了影儿,你还是要拿个说法出来才好!”
如筝三人脚步一顿,灯影笑着迎上来:“大小姐,二小姐,五小姐,老太君正等着你们呢。”
如筝浅笑着点点头,随着如诗走入里间,她看看老太君脸上薄怒之色,又看到薛氏略带尴尬的谨慎表情,装作没有注意似的和如诗如书一起福身请了安,又坐到老太君身边,这才看到老太君有了一丝笑意:“筝儿,你来的正好,我刚还和你母亲说呢,今年本是你及笄的大日子,却被这么一场祸端给搅了,但及笄礼是必要补办的,你母亲近日身子不爽,要忙的也很多,这及笄礼便由祖母来给你办!”说完,她看了薛氏一眼,又转向如筝:“你也大了,不用事事都麻烦你母亲,你便自己和我说说,想要请谁来当主宾,谁当赞者有司?宾朋要请何人?咱们也好酌情安排,日子……便越快越好,定在初五如何?”
听了老太君的话,如筝心里暗暗好笑,看来老太君这次真的是生气了,想要给薛氏一个大大的没脸,若按旁时,她可能还会推辞一二,但此时一股气冲在胸口,况且薛氏之行,也着实让她失了虚与委蛇的好性子,当下便笑到:
“劳动祖母为孙女儿办及笄礼,孙女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祖母太过劳累了……”
老太君摆摆手笑到:“无妨,咱们只是定个章程,琐碎事情自有下人们去做,再说还有你大姐姐帮衬呢,你大伯母家下的事情也安顿好了,想必也是可以帮手的,你便说请谁吧!”
如筝这才甜笑着下地福身谢了,沉吟道:“此次因着孙女儿的事情,已经累得老太君和父亲母亲并姐妹们担惊受怕了,及笄礼还是不要大办……”她笑着点点头:“祖母,因大伯母是近亲,正宾孙女儿想请舅母来做,赞者和有司也不必麻烦外人了,就让大姐姐……”她回头笑着看看薛氏:“不知四妹妹有没有空……”
薛氏看她祖孙聊得兴起,自己却不尴不尬地坐着,又不敢告退,正别扭着,如筝这样一问,她面上不显,心里却腾起熊熊怒火,再想想自家女儿的性子,当下笑到:“你妹妹这几日睡得少了,现下有些着凉发烧,初五就是后日,我怕到时候来不及……”
听她这么说,如筝惊倒:“怎么,妹妹不舒服?可有大碍?”
薛氏摇头搪塞了几句,如筝才笑着点头到:“那便不好麻烦四妹了,不如五妹来作这个有司如何?”
如书笑着点点头:“我自然是乐意之至!”
老太君见她们说的兴起,也点头笑了:“那就先这样订下,诗儿书儿你们下去各自准备一下,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不过阿柔那里……”她看看如筝:“筝儿你自己去请?”
如筝笑着点点头:“正要向祖母求个恩典,我也想去探探舅舅的病情,毕竟他也是为了我……”说着又沉了面色。
老太君叹了口气:“确是应当去探探,那你今日便去吧,顺便和你舅母商议及笄礼的事情。”
如筝笑着应了,又陪老太君说笑一阵便告辞去准备,离开院子时,她心里一阵好笑,老太君为人慈和,很少为难小辈,此次却将薛氏拘在院子里这么久,又不说正事,看来是真的动了气了。
又转念一想,自家祖母虽然正直精明,却多少还是心慈手软了些,加上父亲对薛氏的偏重和维护……
看来要报仇,绝不能单单依靠祖母!
回到沁园,如筝令夏鱼先去二门上吩咐午后备车,自己回到沁园细细准备着,叫了崔妈妈和浣纱帮忙参谋要带的东西,又让小丫头青黛去找待月。
不一会儿,青黛回来行礼说到:“回小姐,待月姐姐今儿不当值,一大早便出去了,院子里的姐姐们也不知道她是去了哪里,奴婢已经问过了二门的妈妈们,她并没有出门,想必是不知到哪院办事去了,奴婢这就去接着找。”
听了她的话,如筝还未说话,浣纱却先皱了眉头,看着她的表情,如筝心里一动,冲着青黛摆摆手:“罢了,不必找了,午后她若是转回便让她来见我,你先下去吧。”
待青黛福身退下,如筝停了手里收拾的东西,转向浣纱问到:“待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似乎知道?”
浣纱点点头又摇摇头,犹豫着说道:“小姐,起先奴婢也没看出什么,只是觉得她近几日出院子的次数多了些,时间也长了些,又总是不和别人一起,好想有什么心思似的……”
如筝心里一沉,脸色却未变:“人大了嘛,心自然也大了,以后你和奶娘也多关着她点,你们亲戚一场,莫要让她行差踏错,自毁前程。”
浣纱见她说的严厉,赶紧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