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瞎着什么急呢?”一直没吭声的陈夫人冷冷地瞥了宝梳一眼道,“人家说一声儿你们还真信了?放心,你们的礼儿都没送错,老夫人照旧是信道的,只不过施夫人为显自己诚意和孝心,特意又出资在这儿为老夫人办诵诞,别那么大惊小怪了,叫人看见笑话了!”
“真的呀?”百里夫人忙问道。
“这还有假?我昨儿才去过施家,你们放一百个心好了!”
话音刚落,宝梳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夫人皱眉问她道:“我刚才说的话很好笑吗?”
“不觉得好笑吗?给信道的在寺庙里做诵诞,不等于一家女儿吃两家茶收两家礼金,拜两家公婆吗?我们雅州那边地方是小了点,可规矩还是有的,信佛的就归在寺庙里办,信道的就归在道观里办,哪儿有一人拜两门这么三心二意的呀?”宝梳说这话时故意显出自己有点傻气有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果然,陈夫人不屑地说道:“真是从小地方来的,少见多怪!信佛的是施夫人,又不是老夫人,怎么能说一人拜两门呢?是施夫人一片诚心想要为老夫人祈福,有了佛祖和真君一齐保佑,老夫人必定会更加长命百岁的!”
宝梳耸耸肩笑道:“那也是哦!佛祖知道老夫人不信他,但凭着佛祖宽大博爱的胸怀,他听到施夫人的祷告也一定会保佑老夫人的。”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道:“可不是吗?就你在那儿大惊小怪!”
“哦哟,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也应该改姓佛了!”宝梳故作一脸认真的表情指着陈夫人说道,“横竖不管信道还是信佛的,到最后都会被佛祖博爱的胸怀所接纳保佑,那还不如直接信佛好了,还信什么道教真君呢?施夫人真不愧是临安城名列前茅的贵妇人,目光就是远大,知道老夫人单单信道教是不够的,就自己舍身求佛来保佑信道教的老夫人,以佛祖的慈光和圣灵来保佑一切道教中的人,佛祖真真太伟大了!”
陈夫人偏了偏头,想反驳宝梳,却又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才好,反正听着她那话好像有点不对似的。景王妃却听出来了,微微偏头对宝梳笑了笑问道:“宝梳原先是信道教的吗?其实我也是,只是后来改投了佛教。你如今抽身还来得及,佛法无边,远比那些所谓的修炼成仙要深远博大得多,既能救自己,也能救别人。”
“嗯嗯,”宝梳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听王妃你这么一说,我更加想跳槽了!好,打今儿起我也信佛了,一会儿就去找法闵大师为我家末儿和丁香各讨个寄名福袋!说起来,我简直是被施夫人和景王妃你们两位佛门高人给点醒了啊!临安城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往后我得好好谢谢施夫人才是。”
这时,陈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正想开口时,杨夫人来了。杨夫人说在门口遇见了施家的下人,说施夫人府里有事来不了了。几位夫人便开始商量起了个中细节,商量了一会儿后,法闵送来了新冲的茶水和斋果,大家便先停下来,吃点茶果再继续。
期间,其中一位夫人借口上茅房出去了。紧随其后的是陈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再后面就是宝梳带去的元宵了。这三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位夫人先回来了。
陈夫人往外看了一眼,问这位夫人道:“赵夫人去了这么久?莫不是闹肚子了?”
这位赵夫人笑道:“是有点闹肚子,都怪昨晚上贪吃了两块腐乳。你知道的,我一吃那东西就闹东西,用什么药都不顶用。”
“那可得小心了!咦?我家那小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叫她去问法闵方丈多拿支笔来,她又跑哪儿玩去了?奎宁,”陈夫人吩咐身边的女儿道,“你出去瞧瞧,她是不是又贪玩去了?找着了好好训她几句才是!”
奎宁出去后,几人又讨论了起来。说着说着,元宵回来了。她附在宝梳耳边低语了几句,宝梳抿嘴笑了笑,点头让她先出去候着。她刚一出去,陈夫人狐疑的目光就扫到宝梳脸上,并问道:“你家丫头也是闹肚子吗?是不是这里的茶点有什么不对劲儿?”
“哦,不是,”宝梳笑道,“是我不放心我家末儿。我出来这么久了,怕末儿肚子饿了,所以叫元宵回去瞧了瞧。好在我家末儿是个贪睡的小猪,睡到这会儿都还没醒呢!”
景王妃搁下笔抬头道:“我竟忘了你家还有个要喂奶的。要不,你先回去?”
“不碍事儿,我已经叫元宵回去瞧过了。我既然来了,怎么好半道回去?没事儿的,大家继续吧!”
陈夫人没再说什么,大家又继续商讨了起来。约摸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几位夫人都乏了,便说改日再聊。刚停下手,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丫头的声音:“施夫人来了!”
众人一听,有些惊讶,施夫人不是说不来吗?片刻后,施夫人一股劲风似的走了进来,面带厉色,双目环视了一周后,目光落到了宝梳身上,语气冷冰地问道:“你就是阮府上的阮夫人?”
宝梳起身道:“正是。不知阁下是哪位?”
“哼!”施夫人沉哼了一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掌嘴!”
尾音一落,立刻有个中年仆妇上前,扬手就朝宝梳的脸上挥去。宝梳不躲也不闪,竖着手掌迎了上去,正好砍在了那仆妇的手腕上,那仆妇痛叫了一声,急忙缩回了手!
“慢着!”景王妃忙起身挡在宝梳跟前道,“施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宝梳哪里得罪你了,你二话不说就要赏巴掌,是不是该说个缘由出来!”
施夫人秀眉微竖道:“景王妃,我知道人是你带来的,不过这人嘴巴实在太没遮拦了,什么都敢往外说!刚才居然在这儿诋毁我孝顺我婆婆的一片心意,论什么是佛教好还是道教好,分明是挑拨我们婆媳的关系。你说我能不出手教训她吗?换做是你,你只怕也忍不下这口气来!”
“刚才之事大家都听见了,不过是闲聊罢了,谁还这么多事捅到了施老夫人跟前?”
施夫人略侧了侧身,一双凌目直逼不久前出去过的那位赵夫人。赵夫人立刻垂下眼眸,扭过脸去,假作没看见。施夫人蔑了她一眼后,转头对景王妃道:“甭管是谁,横竖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我若不教训她,她这刚刚才来临安城的还以为我们施家的闲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施夫人!”杨夫人抢先一步走到她跟前,态度恭谨道,“你先消消气儿!这都怪我,宝梳是我闺女,是我这做娘的没好好管教她。你放心,回去后我必定会严加管教,不会让她再对施家出言不逊了。请你看在我的面儿上,暂且原谅她这回吧!”
“你的闺女?”施夫人有些意外道,“真的?”
“千真万确!宝梳是我与前夫所生,最近才来临安,有不懂礼数和规矩的地方还请施夫人多多见谅!”
“是吗?”施夫人傲然地瞟了宝梳一眼,“你们母女俩仔细一瞧还真有些挂相,也罢!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她是初犯,若是能知错就改,我也不多加计较了!”
杨夫人忙转头对宝梳道:“宝梳,今日是你言语不妥在前,理应给施夫人赔礼道歉,再者,她是长辈你是晚辈,第一回见面你也应当向她问个好,来,快来见过施夫人!”
施夫人傲立在原地,双袖对拢,下颚微抬,一副高高在上的贵妇模样。宝梳从景王妃身后走了出来,杨夫人正想拉她过去问好时,却被她抹开了。她看了一眼杨夫人道:“我并不觉得我先前的言语不妥,就如景王妃所言,只是几个妇道人家凑在一块儿闲聊罢了。别人要传什么闲话我哪里拦得住,横竖我是问心无愧的!”
“宝梳!”杨夫人有些着急了。
“好个问心无愧!”施夫人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有些微微变形了,沉声喝道,“看来杨夫人是白费心思了,人家根本不领教!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夫人来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施夫人这是要滥用私刑吗?”宝梳问道。
“像你这样的人,还不配本夫人滥用私刑。来两个人,领着阮夫人去寺庙后门外园圃逛逛!阮夫人初到临安城,应该还没有欣赏过灵隐寺后门外园圃的美景,那就让本夫人来尽尽地主之谊,派人领着你好好去赏赏景!”
“施夫人,”景王妃阻止道,“你这么做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宝梳是我带来的,你要教训她,是不是得先问问我?”
“不必了,”宝梳转头对景王妃道,“施夫人既然这么好心,我不领受的话,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宝梳……”
“王妃不必担心,施夫人不敢把我杀了或者埋了的,因为这儿所有人都知道是施夫人派人领着我去后面园圃逛的。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
施夫人蔑了宝梳一眼道:“你少说这些吓唬人的话,以为说这么三言两语本夫人就会怕了吗?没错,本夫人的确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好心教教你规矩而已。旁边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领了阮夫人去!”
杨夫人还想说什么,可惜宝梳已经扭头先走了。景王妃有些担心地看了宝梳背影几眼,转头问施夫人:“施夫人这是在给我们景王府脸色看吗?”
施夫人笑容冰冷道:“不敢,景王府我怎么敢得罪?王妃放心,一会儿保准还你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你的面儿,我怎么敢把你带来的人杀了或者弄残了?况且又是杨夫人家的闺女,我就算不给王妃脸面也得看杨夫人的面儿吧?何必大惊小怪呢?我只是教教她规矩而已。”
“哼!”景王妃拂袖道,“施夫人可真空闲!再过几日便是施家老夫人大寿了,施夫人居然还有工夫在这儿替别人教训闺女,莫非府里的事情都不用你劳心了?”
一提到这事儿,施夫人脸色陡变,反嘴道:“景王妃你不更闲?自家都还有两个闺女没打整出门儿,倒替杨夫人忧心起女儿了!人家那个横竖都已经嫁了,景王府那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