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带她到我住的地方瞧瞧,横竖往后她也会住在那儿的。”
世海脸色陡变,略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宝梳……难道已经和好了?不可能!宝梳说过,她对你不会再有半分心思!更何况,你们已经和离了……”
“有些事,很难说的,”曲尘口气委婉地说道,“正如当初我也以为,给了宝梳一张和离书,从此我们就两不相欠了,但峰回路转的事谁也料不到,我跟她……似乎是断不了了。”
“怎么会断不了?”世海忿忿不平道,“曲尘,你在城里的日子过得不好吗?听说跟你有往来的女人不少啊!为什么你还得盯上宝梳呢?你已经耽搁了她六年,还想再耽搁她六年吗?”
曲尘看着他轻轻摇头道:“没想到你也会信那些市井流言,无稽之谈。身在这城里,但凡有些名头的,哪个不是流言满天的?我当初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还是一样,我只想劝你一句,别再打宝梳的主意,她始终是你兄弟的媳妇。”
“你还真打算接了宝梳进庞府?宝梳愿意?”世海问到这儿立马想起了刚才宝梳的话,又忙道,“宝梳要真愿意的话,刚才就不会说要跟我一块儿回村去了,她是不愿意的吧?”
这话问得曲尘有点尴尬了,人家的确是不愿意的,可面对这么大个情敌,阮大管家怎么能先输了阵势?他稳住脸色,笑容依旧道:“她是要回去,老家还有些事儿没收整完,茶汛的时候我会再回去一趟,到时候会接了她进城。”
“当真?”世海脸上满是失落。
“世海,你眼前的女人也很多,又何必只盯着宝梳呢?于情于理,那都说不过去的。对了,你姑姑醒娘一直跟我荐你,我也有心想让你来庞府帮忙,你要愿意的话……”
“不用了!”世海冷冷拒绝道,“城里的日子我过不惯,我还是养我的鱼好了!我先进去了,不送!”
“那好,多谢你替我送宝梳回去,茶汛的时候再一块儿喝酒。”
世海没再答话,闷头往后院走去。走进后院时,宝梳已经换了一身黄色的家常衣裙,正站在门口招呼井边打水的元宵道:“别太使劲搓了啊,仔细弄坏了我赔不起的!”
元宵扯起一桶清水,回头笑道:“还赔呢?不是表姐夫送给你的吗?洗坏了让他再买一件不就成了?鸢尾阁里好料子多得是呢!”
“都跟你说了,他不是你表姐夫了!”宝梳说着转头看向世海,笑问道,“没跟阮曲尘聊了?那个小器鬼没请你喝杯酒什么的?”
世海看了一眼元宵正在泡的那一套绿缎子裙裳,若有所思地问宝梳:“曲尘送你的?”
“不是,是我借的。”
“你借的?你自己的衣裳呢?”世海微微皱眉问道。
“哦……昨天去庞府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就问府里的人借了一套。”宝梳编了借口道。
“你跟曲尘……已经……”世海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已经和好了?”
宝梳一脸不屑道:“去!谁跟他和好了啊?我要有那闲工夫倒不如想想茶汛的时候怎么把我的东西卖出去!你怎么会这么问?阮曲尘跟你说了什么吗?”
世海心里暗暗一喜,忙道:“真没和好?曲尘刚才跟我说,他打算茶汛的时候接了你进城,我还想难不成你真愿意去庞府?”
“那是他瞎掰的!”宝梳说完这话转身进去收拾东西了。
瞎掰的?世海不由地一阵狂喜,他是觉得曲尘刚才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对劲,仔细想想,应该是宝梳压根儿就没答应的缘故,所以才显得他有点心虚。果不其然,宝梳对曲尘是没那份心思了!即便曲尘有心挽回,那也得看宝梳愿意不愿意啊!
一想到这儿,世海那小宇宙里就塞满了信心两个字,并暗暗决定,趁着茶汛之前这段日子,非得跟宝梳好好套近乎!最好在曲尘没回来之前,能让宝梳跟自己定下亲来,那就最好了!
“世海哥,你站那儿傻笑什么啊?”一旁的元宵忽然喊他道,“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下午都走了,还不去?”
“哦,是了,我这就去!”世海走了两步又回身走到了元宵身边蹲下,轻声问道,“元宵,你们是不是凑了个什么社啊?”
元宵眨了眨眼睛,道:“没有呀!”
“哄我呢?我听荷青说了,宝梳弄了个什么社,你们好几个人都入了社,是个什么社说来听听?”
“宝梳姐说了,不能随便跟别人说的。”
“那你说,我要想加入你们那个社,行不?”
元宵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啊……凑合吧!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你得问宝梳姐去!她要答应了,才能让你入社呢!”
“我什么都能干,这你是知道的吧?要是我能入了你们那社,好些活儿都不必你们亲自动手了,对吧?”
“那倒是……这样吧,一会儿我跟宝梳姐说说去。”
世海咧嘴一笑:“还是元宵聪明!”
“那是!”元宵自鸣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道。
吃过午饭后,宝梳三人收拾了东西正要出门时,一辆马车早在前门处等候了。马车是曲尘派来的,世海本不想坐,但宝梳没有拒绝,三人便一块儿坐了那马车回蒙顶山去了。
到了山脚下,马夫又帮忙把东西送到了村口,这才转身下了山。三人刚进村,就看见初凝急匆匆地从前面田埂上跑了过去。宝梳忙叫住她问道:“跑这么急干什么?去哪儿啊?”
初凝小跑了过来,微微喘气道:“宝梳姐,你赶紧去初真堂姐家瞧瞧吧!”
“她家怎么了?”宝梳放下手里的包袱,歇了口气问道。
“刚才不久前,戚家来人了,说要把初真堂姐和汝年哥哥的婚事给退了!”
“怎么能这样?”元宵不平道,“为什么要退啊?”
宝梳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把东西交给了初凝和元宵,便匆匆往初真家跑去了。
初真家门口十步开外,早有几个闲着没事儿干的婆子媳妇围在一堆嘀嘀咕咕了。当她走进院子时,正好听见戚汝年的姨娘马氏那高调子:“阮家二伯,你想想,谁家还能有我姐姐姐夫那般仁义的?要换了别家狠心的,叫你家姑娘等上一辈子,守一辈子活gua那也是有的!他们俩心眼好,不敢再耽误初真了,这婚啊还是早退早好!”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阮家二伯阮谦的声音响起,“可初真她……她不愿意啊!我这做二伯的也不能强拆了这亲事吧?”
“哎哟!我说初真啊!你就别那么死心眼子了!”紧接着说话的是戚汝年的姑姑平娘。她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劝道:“我们都不愿意往那坏处去想,可汝年一去都五年多了,谁知道他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儿呢?你今年都二十一,万万耽搁不起了,还是另外寻户好人家嫁了吧!虽说你不介意给汝年守坟,可我哥哥嫂子心里过意不去呀!好姑娘,你就答应了吧!”
“戚汝年死了吗?”宝梳跨门进去问道。
马氏和平娘都认识宝梳的,见她进来了,只是不屑地瞥了两眼。与初真同坐一条凳子的秦氏忙起身道:“宝梳回来了?怎么这么快?童二婶不是说还要过几日吗?”
“世海哥也进城了,我和元宵就先跟着回来了,”宝梳挨着灵芝坐下后问道,“怎么了?已经确定戚汝年死了?”
“哎哟!”马氏不满地白了宝梳一眼道,“你这话的是什么话啊?大年过完了,小年还没过呢,就不能说点吉利的?汝年眼下还没信儿呢,谁知道他在外头是怎么了,这不是怕耽搁了初真吗?”
宝梳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初真,她脸上满是阴郁,瞧上去是百般地不情愿。这时,那马氏又对阮谦道:“阮家二伯,你看我姐姐姐夫过几日便要跟我回建州去了,你今儿能不能给个话?好叫他们搬也搬得安心呀!像初真这样好的姑娘,就算岁数大些,也不怕寻不找好人家的,你说是不是?”
“初真,”阮谦看了初真一眼,口气委婉地问道,“要不你就答应了吧?汝年姨娘和姑姑说得也不错,谁知道汝年到底是不是折在战场了?他要真活着,怎么会不给家里带个信儿呢?你都这年纪了,二伯真怕耽搁了,不瞧着你们姐弟三个好好地完了终身大事,我这心里也觉得对不住你过世的爹娘啊!”
“是啊,初真!你就答应了吧!”平娘极力劝说道,“是汝年对不住你,耽误了你这么久,你可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没了汝年,你照旧能找个好郎官的!”
初真死垂着头,脸色微微发白,两只手使劲地绞着腰带子,沉默了几秒后,声音轻颤道:“我说了……他要真死了……我给他收坟便是!”
“你守什么坟啊!”马氏忽然有些激动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道,“汝年又没给你留个后,你守哪门子的孤坟啊?你这丫头也太死心眼子了吧!你这么等得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初真的头垂得更低了,且不再答话。马氏见初真不说话了,又对阮谦说:“你到底是阮家的长辈儿,这事儿该你说了算才是!今儿我俩把话也说透了,礼儿也送来了,怎么办你给个话吧!我姐姐姐夫就是想求个安心罢了!”
“这……”
“要不打听打听戚汝年的下落再说?”宝梳忽然插嘴道。
“打听?怎么打听?”马氏冷笑了一声道,“西北那么远那么大,他到底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怎么打听去?要能打听着我姐姐姐夫早打听去了,还用得等到现下?我说你,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就别在这儿瞎掺和了,阮家又不是没人做主了!”
宝梳没理那马氏,只是对阮谦说道:“要往军营里打听个人是不容易,可要托了阮曲尘,也未见得是件难事儿。”
秦氏忙问道:“曲尘有法子?”
“我想他应该有吧!他眼下在城里倒真是有头有脸的庞府管家了。你们想,庞府是雅州首富,与他们府上往来的少不得有朝中之人,托他去打听打听也不是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