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白日里几乎都是初真照料着,只有夜间跟一个养娘同睡,就睡在初真外间的暖阁里,方便初真夜里起来照看。这黑影动作熟练地撩开了窗户,从那儿翻了进去。半分钟后,她怀抱着睡熟的丁香又偷偷翻了出来。
她把丁香包放在了一块儿布里,斜背在了背上。小丁香睡得真香,什么都不知道,而里头那养娘也全然不知人已经丢了。扎好布包袱后,她顺着墙根又翻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躲开了巡逻的护卫,直奔后院门上。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她想打开后门溜走时,后门外忽然响起了詹晓宁的声音。她急忙后退缩到暗处躲着。片刻后,詹晓宁鬼使神差地从后墙上翻了过来。落地时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嗷嗷了两声道:“没这么倒霉吧?才喝几两酒就摔了!哦哟……好痛啊!”
“谁啊?”旁边房间里睡着的门子忽然打着灯笼出来了。一看是詹晓宁,门子忙放下灯笼,上前搀扶起他道:“二少啊!你怎么摔这儿了?刚回来啊?”
“跟兄弟喝了两口酒,”詹晓宁扶着他的臀部站起来道,“聊到这会儿才回来。我不好意思闹你起来,就自己翻墙进来了,谁知道……”
“哎哟!您该叫我才是呀!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呀?要不要我去叫个人来背您?”
詹晓宁摆摆手道:“不用不用,坐一会儿就好了,你去睡吧!天怪冷的,你老人家可别冻着了!”
“真的不用?”
“不用,我屁股肉多,摔不着骨头的,你去吧!”
门子把灯笼留下了,看了詹晓宁真的没事这才回屋睡觉去了。詹晓宁坐在廊下,一边揉屁股一边嘀咕道:“摔得好,一摔把我酒也摔醒了,就是痛得慌!哎哟……真上了年纪了,摔一下疼半天呢!”
话音刚落,墙头上又落下一个人。詹晓宁回头一愣,忙提起灯笼往那边照了照问道:“喂喂喂,哪个不要命的小偷啊?知道这儿是哪儿吗?敢翻墙了都!”
“照什么照,詹晓宁?”
“甜儿?”詹晓宁的屁股立马不痛了,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问道,“怎么是你啊?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要你管?对了,你怎么了?给谁打瘸腿儿了?”郑甜儿指着他问道。
“不是,刚刚翻墙的时候摔了一下……”
“呵!”郑甜儿嘲讽地笑了笑道,“都跟你说了叫你没功夫别逞能。这么高的院墙是你爬的吗?仔细把你二少的金胳膊钰腿儿给摔了,那就不值当了!”
“话说回来,甜儿你这么晚才回来去干什么了?我不觉得姐姐派过你什么夜差啊?”
“我跟曲中哥出去办事儿了,你管得着吗?”郑甜儿扬起下颚盯着他问道。
“跟阮曲中出去的?什么差事?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出去?阮曲中不是跟索兰珠一路子的吗?什么时候又改跟你搭档了?不对,你是我姐姐身边的人,怎么能跟他出去办差呢?”
“是我自愿的,可以了吗?让开!”
郑甜儿拨开詹晓宁正要走,詹晓宁又把她拦了下来道:“甜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还去和那阮曲中一块儿,心里不会不舒服?”
“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郑甜儿抄手问他道。
“你明知道阮曲中不喜欢你,喜欢索兰珠,你还在他眼前去晃悠,你自己心里不难受吗?”
“我早不难受了,行了吧?”
“这么说来,你对阮曲中已经没意思了?”
“就算我对曲中哥没意思,也跟你无关!快点让开詹晓宁!不然我叫你两条腿都瘸着,信不信!”
“等等!”詹晓宁嘘了一声,指了指耳朵问她道,“有没有听见是在打喷嚏?”
“没有!”郑甜儿没好气地回答道,“我看是你喝多了听错了吧?懒得跟你个酒鬼废话,让开,我要回去睡觉了!”
“甜儿你等等!难得在这儿碰上,是缘分啊!一块儿说说话嘛!”
“回去跟你的小雪绒说去!”
“甜儿……”
詹晓宁打着灯笼跟在郑甜儿屁股后面走了。等灯笼光全部消失了之后,躲在暗处的那个人影才溜了出来。刚刚背上的丁香忽然打了个小喷嚏,她以为会暴露,没想到那两个居然就这么走了。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轻车熟路地翻墙出去了。走出后巷子时,早有个人在那儿等着了。
“人呢?”等候的男人问道。
“在这儿呢!”她将背上的丁香取了下来,交给了那男人。
“是阮初真的孩子吗?”
“千真万确!我白日里已经确认过了,是阮初真的女儿丁香。”
“这是你的酬劳,拿着赶紧走!”那男人丢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给她。她不忘扯开袋子看了一眼,满满的一袋子金子,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道:“还算公道!”
“要是孩子不对,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回来的!”
“放心,”她把袋子揣进怀里笑道,“阮府上就三个娃,两女一男。男娃才几个月大,其中一个女娃是隔壁那院子的,怎么会弄错?你只管抱回去就是了!”
“那好,我信你一回!走了!”
“有活儿还找我!”她说罢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男人也不敢怠慢,抱紧那小丁香,跑到了下一个路口,再转了一个弯走到巷子尽头上了一顶小轿,然后吩咐道:“立刻回府!”
两个轿夫忙抬了起来,急匆匆地往前走。轿中男人这才来得及好好看一眼怀里的小丁香。接着朦胧的月色,他仔细往小丁香脸上瞧了瞧,点头道:“像,是很像啊!就是阮初真的孩子没有错……”
话未完,轿子忽然晃了一下。他忙搂紧了小丁香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老爷……有两个人……”外面的轿夫结结巴巴地答道。
“两个人?什么人?”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两个轿夫的惨叫声。这男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抱着小丁香刚刚钻出来就被谁迎面一脚揣了回去,手里的小丁香也给顺势夺了过去。他慌张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儿可是临安城!你们别乱来!”
“乱来的是你吧!不要命的玩意儿!”詹晓宁弯腰扯开轿帘,眼露凶光地盯着这个男人道,“干什么啊?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明着抢孩子啊?生不出来去领养啊!为什么要偷别人的孩子?”
“你你你……”
“你个屁你!”詹晓宁一把将他从轿子里抓了出来,丢在地上道,“胆儿够肥厚啊!鹅肝做的吧?都可以煎了直接下酒了!你亲娘奶奶的,居然敢偷初真姐的孩子,活腻了是不是?看詹小爷不揍你个花开富贵满地红才怪!”
那男人吓得爬起来想跑,却被抱着孩子的郑甜儿挡了下来。郑甜儿抬脚就踹在他的小腹上,又把他踹了回去,并吩咐道:“詹晓宁,赶紧揍啊!狠狠揍,别留手!没劲儿了换我来!”
“哪儿能让甜儿你干这些粗重的活儿?”詹晓宁冲郑甜儿讨好地笑了笑道,“这种事情我来就行了!”
那男人吓得浑身直发抖,连忙说道:“你们不能顺便打人的!这儿是临安……”
“那你就能随便偷孩子了?管你那么多,揍完再说!”
“啊!打死人了!”
“啊!救命啊!”
“啊!快来人啊!”
那男人喊了几声后,痛得喊不出声儿了,只能被詹晓宁胖揍了一顿,拖回了阮府。直到这个时候,初真和汝年才发现丁香不见了。初真当场吓白了脸,抱着丁香哭了起来。
汝年那叫一个生气!二话不说也上前踹了那男人几脚,然后指着他喝问道:“为什么偷我女儿了?说!”
那男人双手交叉在面前,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说道:“这不是偷……”
汝年又踹了一脚,厉声道:“这不叫偷还叫请啊?不招是吧?来人!给我拖出去吊外面树上,把鞭子抽!”
“别别别!”那男人翻爬起来摆手道:“别别别,戚大人!我们有话好好说,犯不着这样啊!”
“你知道我是戚大人,知道你还敢偷我女儿,你吃饱撑的啊!”汝年大声训斥道,“说!到底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道悟?还是那谁谁谁?”
这院子的动响很快把曲尘和夏夜两口子都吵了起来,匆匆赶过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得知事情原委,夏夜也气极了,本想狠踹这王八两脚的,却被曲尘拉住了。曲尘道:“踹死了问什么因果去?留着后头收拾!我问你,看你穿得也挺体面的,是城里哪户人家的?”
“我……”这男人眼珠子转了转道,“我是刚来城里的……”
“刚来城里为什么要偷孩子?”
“我……我家里没孩子……我媳妇生不出来……”
“生不出来就来偷啊?”夏夜指着他骂道,“你可真够缺心眼儿的啊!知道别人十月怀胎又多辛苦吗?这种缺德事儿也能干?怪不得你连儿子都没有!”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那男人连连磕头求饶道,“我真的知错了!前些日子我无意中看见了贵府上的那位小小姐,觉得挺有眼缘的,所以就收买了一个江湖上的女贼,让她帮着偷孩子……”
“就是那养娘王嫂子?”宝梳问道。
“是她,是她,我真不是故意的,各位大侠!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所以才想着偷个孩子回去养着的!”
“不对吧?”宝梳疑心道,“你要偷也该偷个男孩回去养着吧?谁会偷个小姑娘回去养着?”
“我不是说了吗?我见过你们府上的那位小丁香小姐,觉得很有眼缘啊!我相信眼缘的!我和我媳妇打第一眼看见那小丁香之后就觉得很投缘啊!我们俩都快四十五岁了,一直无所出,别人跟我们说得抱养一个,那男丁自然就来了。可这几年看来看去也没一个顺眼的,直到看见了小丁香……”这男人拱手求饶道,“几位,我真没害这小丁香的意思。我把她抱回去,好生养着,等过几年我真得了儿子,我自然会送回来的。我就是打的这么个主意,几位求你们饶我一命,我上还有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