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都收拾完,兄弟三个便坐在门前缝补衣服或是刺绣。这回莫无云没有接到活儿,便与莫无风一起用莫黛之前买回的淡青色细布替许韶林和两个孩子裁剪衣服。莫无轻拿出那匹月白色的细布也递给了莫无风,说是让他看着办。
莫无风便提了一句:“妻主那日说了要为你做个抱枕,你当真不要吗?”
“不要!”莫无轻当即反驳。
“可妻主说那种枕头会让你睡觉时舒服些……”
“整日妻主妻主的,二哥,你啥时这么依赖那个女人了?你忘了她以往是怎么对你的了?”
闻言,莫无风似是也回想起以往的事情,脸色突然白了白。
“无轻!你少说两句。”莫无云瞪了莫无轻一眼。
“妻,妻主她,现下不同往日了,她不会再……”莫无风试图说服莫无轻。
“她不过是这几日好了,有道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再变回那个混人?”莫无轻恨恨地咬牙,虽然他承认现下的莫大溪确实够好,但以往的不堪经历太过深刻,让他无法轻易去相信她。
“……”莫无风动了动唇还想反驳,但嘴笨得可以,迫于莫无轻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莫无轻说完了莫无风转而开说莫无云。
“大哥,你今日怎会与莫大溪一起回来?”
“在镇上碰到的。”莫无云说着,脸色忽然有些不自然。
“在镇上碰到?呵,好巧!你那时不会是正在与人说话吧?”莫无轻本是说笑的一句话,却忽然见莫无云的脸色又不自然了几分,于是有些好奇道,“我猜中了?大哥,你那时正在与谁说话?”
莫无云丈量布的手不由地顿住,半晌,才轻飘飘地出声:“白巧玲。”
这下不仅莫无轻惊讶,就连莫无风也猛然抬头看向莫无云。
“白巧玲?是镇上的那个白巧玲吗?”莫无风问。
莫无轻皱起英眉:“二哥,你傻呀,不是镇上的还有哪儿的?”
“……”莫无风又说不出话了,只是眼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大哥!”莫无轻忽然大声唤道,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太大声,于是压低嗓门冲着莫无云说道,“你怎么还和那个白巧玲说话?我们都已经嫁人有孩子了,而那个白巧玲前几日不是也派了媒公向大堂婶家的那几个小子提亲了吗?你还和她说话……啊,你,你不会是在和她说话的时候被莫大溪撞见了吧?”
莫无云点了点头,淡淡道:“我们只是说说话而已。”
“那也不行!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什么劳什子难听的谣言全能传出来,届时,你还有脸出门吗?而且,你还是被莫大溪给撞见了,哈,居然被她撞见了……”莫无轻一想到后果便有些后怕,“以往,我们被别的女子多瞧一眼,她回来便打骂我们,说我们贱,说我们勾引野女人,这回她又会如何折腾我们呢?”
“不会的,妻主不会的……”莫无风直觉摇头否定。
“二哥,你别傻了,你没瞧见那女人回来后平静得不正常吗?哈,大哥,这回我们可被你给害惨了!”莫无轻说到最后竟是气笑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两日,这下又毁了。
莫无云也有些怔愣,原本他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现下听莫无轻这么一说,也便隐隐有些不安了。
莫家村族长莫金花家位于村东第三排的第二家,莫大溪家则位于村西第一排的第一家。
莫黛远远地便见到族长家的青砖大瓦房在众多土墙瓦面中挺立而出,再配上红色的厚重大门,看来甚是气派。
莫大溪的记忆显示,族长莫金花在村上颇有威望,莫家村乃至邻村若是谁家有红白喜事了,必定会来请莫金花去主持。莫金花本身会吹笙,她本家的堂姐堂妹们也会吹笙吹唢呐拉二胡等,于是莫金花的本家便组建了一个唱班子,专为人家的红白喜事吹拉弹唱。
乡下人不富裕,但再怎么穷苦,也不会亏了新人或是死人,总会找来唱班子大肆操办一番,新人要风光,死人亦要风光,风光的背后便是银钱砸出来的,是以莫金花本家在村上算得上是富足的人家。
莫黛来到莫金花家的门口,见到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娃正带着两个小男娃在摔泥巴玩。
那小女娃和小男娃是莫金花的孙女和孙子,见莫黛挎着篮子走过来,小女娃忽然便扬起手里的泥巴朝莫黛砸了过来,莫黛一闪身躲过,那两个小男娃亦效仿姐姐朝她扔泥巴,不过人小力微,泥巴只滚落到莫黛的脚下。
小女娃不死心,又从地上拿起泥巴扔向莫黛,边扔边发出尖细的叫骂声:“打死你这个坏女人!打死你这个坏女人!……”那两个小男娃连话都说不清楚,居然也跟着姐姐学着骂她。
面对三个将她视为坏女人攻击的小屁孩,莫黛一脸黑线,甚感无语,不过,这也怨不得那三个小娃,毕竟莫大溪以前可是连小孩子都半点不让的混人,再加之有大人成天说道莫大溪的不是,是非尚且分不明的小娃们有样学样,自然将莫大溪视为坏蛋。
莫黛捡起脚下的泥巴,想着与孩子沟通最好也要从玩泥巴开始,岂料,她才捡起泥巴,那三个小娃便啊呀尖叫着跑回了家,一边跑一边叫着“坏女人来了,坏女人要打人了”,莫黛的眼皮不自禁地跳了跳,忒么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狼来了》故事里的那头狼。
小孩子一尖叫,院子里头的鸡鸭跟着跳,狗也跟着狂吠不止,一时间便将莫金花一家闹得是鸡犬不宁。
莫黛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暗道,莫大溪啊,你不仅讨人嫌,你还讨鸡讨鸭讨狗嫌啊!
不一会儿,莫金花的大相公田金走了出来,莫黛一见,急忙唤道:“田金叔,我找族长有点事!”
田金是个身材圆胖,笑容和蔼的中年大叔,虽然对莫大溪的印象不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这孩子一脸笑容地喊他叔,他没道理不领受。
“哦,她去田里了,估摸着快回来了,不然你先坐着等会儿?我去给你搬个凳子来。”
“谢叔了,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叔莫要嫌弃!”莫黛将自己带来的挎篮里的米酒和点心递给田金,一脸谦恭地笑着。
“唉哟,大溪你来便来,还带点心干吗呀?快拿回去给你家那两个小的吃吧!”
田金有些诧异莫大溪会给他们家送礼,而且还是送的酒和点心,虽然这些在他们家来讲不算稀罕物,但也不是日日都能吃上的。那三个小娃原本还躲在东屋的门边偷看莫黛,这会儿见莫黛送点心与他们家,立时便双目发光,呜啦一下跑到祖父身旁,眼巴巴地瞅着那两包点心。
“叔,家里留着呢,您就拆开分给三个孩子吃吧!”
“那哪儿成呢?快拿回去拿回去……”
“叔,我莫大溪以前虽然有些混,但也深知这送出去的东西是断没有再收回去的理儿,叔,您就收着吧,您若是不收,我便当你是嫌少了!”
“去,这孩子,嘴巴啥时变得这么溜了,叔又不是老混球,哪会嫌少啊!得,既然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叔便收下了,谢了啊!”
田金笑着将两包点心打开,是满身滚着蔗糖粒子的羊角蜜和颜色粉绿方方正正的绿豆酥,三个小娃一见,立时便吞着口水,迫不及待想要尝到。
田金的心里有些感慨,想来莫大溪这回是真有事要请他家妻主帮忙了,不然不会花钱买糕点来,这两样糕点他早前买过两回,虽然不是顶贵,但也不便宜,一斤便要十五文钱,都快赶上一斤猪肉的价格了,还有这坛米酒,怕是也得要二十文吧!
看着三个小娃吃得甚欢,田金便笑着说:“大溪啊,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叔说说,回头你婶子回来了,我也能说上话!”既然人家孩子已经诚意到了,他自然也要帮着点儿。
莫黛一听,心内不由地一喜,田金叔若是从旁说话,这事儿一准能成。于是,莫黛便将自家房子倒塌,而她想扩地盖新房的事情说了一遍,因担心田金怀疑她盖房银钱的来历,便说自己在福满堂做工深得掌柜的赏识,预支了自己一年的工钱,足够盖房所用。
田金一听,心内又是感慨,前些日子他也是听到了些风声,说是莫大溪在镇上成名人了,当时以为是人瞎说着玩的,毕竟像莫大溪那样恶名在外的混账女,压根儿就没可能在一夕之间便转性子正干了。但现下看来,似乎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大溪这孩子真的变了。
“你家旁边的荒地本就无多大用处,我看着问题不大,不过还是得等你婶子回来看她的意见如何!”田金起身倒了碗水给莫黛,笑呵呵地说道。
“哎,我晓得,谢谢叔!”莫黛接过碗一饮而尽,笑得甚是开心。
田金看着莫黛,忽然就觉得这女娃长得真不赖,肤色白皙,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这哪里还是原先的那副无赖混账瘪三样儿?又一次感叹,莫大溪的变化可真大,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若非声音模样未变,他都觉得是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这时,忽然见族长莫金花的两个小儿子一路哭着朝家里走来,田金一见,立时便跑过去看情况,莫黛也不由地站起身。
原来是田金十三岁的幺儿田通不幸从大树上摔下来将胳膊给摔折了,这会儿正鼻涕眼泪哭得满脸。
“你这糟孩子,都十三了还那么顽劣,将来嫁到妻主家还不得被妻主嫌弃?”田金一边数落田通的顽劣,一边心疼地替他擦汗擦泪擦鼻涕,“还有你田申,你都十四了,怎么也不看着弟弟一些,居然和他一起出去疯,看你娘回来怎么收拾你!”
“大爹,我说不去的,是田通非要去的,你可得替我向爹求求情啊!”田申一脸的委屈。
“大爹,我疼……”田通说着又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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