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娉很是诧意,而黑炭兄身体也是一震,明显比她更为震惊。
“当前一阵传言说藏着宝藏和秘籍的夜壶可能在徐家时,我便知道你会来,所以才和小琰提议住进徐家堡。”骆习航继续道。
花娉恍然,这大概也就是苏良会带着她来徐家堡的另一个原因了。而骆习航言下之意,这几桩血案,果然都是眼前这个黑炭兄为那莫明其妙的夜壶而犯下的。
黑炭兄不语,似乎还处于原来早已被发现身分的震惊之中。
花娉心思一动,突然奋力扭头,伸手直插他双目,同时向后抬腿,狠跺他脚尖。震惊中的黑炭兄始料不急被袭中,痛苦地闷哼出声,可却没有如花娉所愿地放手,反而更加收紧了对她颈部的钳制,同时暴怒地举起了另一掌。
“找死!”黑衣人怒吼一声,掌中聚集真气,就要对着花娉头顶拍下。
骆习航大急,疾呼:“她是你女儿!”
这一回,花娉和黑炭兄同时僵住,大掌在离花娉头顶仅寸余之处生生停下。
“爹,你害死了小舞还不够吗?”骆习航语气中满是痛楚。
花娉愣愣盯着骆习航,半晌才反应过来,而后眸光陡然变得又黑又沉。原来,这就是骆习航被神雷劈的原因。
她,或者说这具身体,是他爹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妹妹。所以,清霄地宫里,骆习舞的尸体旁,悲伤的他抱着她说“还有你”的意思是,他还有她这个妹妹。
原来,黑炭兄是他爹,所以每次见他才会那么慌乱,不是怕被抓,而且担心被认出来。而且,似乎还是她爹?
花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她得缓缓。
黑炭兄显然也认为这个原来自己身份已暴露并且莫明其妙多了个女儿的世界略奇幻了点,盯着骆习航没有出声,悬于她头顶的掌没有移开,扣着她颈部的手也没有松弛分毫。
见黑炭兄似是不信,骆习航警戒地盯着他随时能取花娉小命的双手,继续道:“爹,你放开她,她真的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她身上有骆家之人皆有的胎记,并且,同小舞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一直以来,骆家之人出生之时便皆带着红色胎记,只是每一代的图案略有不同,而同胞兄弟姐妹之间,这胎记图样却是一模一样的。
当初,骆习航救回了倒在鬼哭林中的花娉,将她带到了最近的落云庄,本是打算救醒她后再送回万鹄门的。因她一身狼狈,便让小桃帮她清洁一下换个衣衫,不想小桃却因此发现她左肩上和骆习舞身上一模一样的胎记,便告诉了骆习航,骆习航确认之下才发现她是他妹妹。
骆家人丁单薄,骆习航不解与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所以改了主意将她藏在了落云庄,并在骆习舞找来时让她留了下来,想着先让她们培养一下感情。
与年轻之时出了名风流的徐知磊不同,骆习航和骆习舞的父亲、骆家的当家骆慎,则是出了名的情深,只娶了一个妻子且几十年来始终恩爱和睦。所以骆习航不信他会背叛母亲,没有声张,本欲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不想还没弄清楚,骆习舞便突然失了踪。
而骆习航在焦急寻她之时,从她房中找到了一封信,震惊地知晓了自己的妹妹便是自己一直在追捕的夜壶大盗;又在几番查探之下,更加震惊地发现了数桩血案的真凶,竟是自己的父亲!
50
那个在江湖上掀起风波的传说中的夜壶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而骆习舞这个基本养在深闺的少女却知道;因为她偶然发现了自己父亲骆慎的计划。
那日深夜,浓云蔽月,没有一丝风;骆习舞做了噩梦惊醒;再睡不着;又觉房内滞闷,便独自披衣出了房门;本是想随便走走,不料却意外撞见如此深夜仍匆匆出门的父亲骆慎;她觉得奇怪便悄悄跟了上去,因她卓绝的轻功,一路竟也未被发现,由此便听到了父亲和一个蒙面人的密谈。
具体内容她听得并不十分真切,只知江湖中有个夜壶里藏着能号令武林的秘宝,而父亲则在寻找这个夜壶。于是便生了化身夜壶大盗这个念头,让自己能做出一点不寻常的事情,让父亲能够看到掩于哥哥光芒之下的自己。
只是终是怕有个万一的,所以便在自己房内藏了封信,而骆习航则在她失踪之后发现了这封信。骆慎自认做得滴水不漏,对自己的儿子也并无防备,骆习航发现妹妹留下的信后,震惊之余开始暗中查探,留心之后竟轻易便能发现父亲众多不对劲之处,最后终于知晓了真相……
骆习航望着蒙面黑衣的骆慎,眼中有着痛意和怒意:“小舞是怎么遇害的我不清楚,可若不是你,她也不会遭遇这些。难道你还想要另一个女儿重蹈覆辙?”
骆慎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大掌依旧扣着花娉,骆习航的怒意不由更盛了几分:“爹,是你教我何谓坦荡与正气,教我如何才能俯仰不愧于天地,您曾一直是我敬重仰望的存在,可如今……”
骆习航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突然失了力气般满面颓然,眼中怒意一瞬之间便全都转为了自弃自厌。父亲教的这些,父亲做不到,而他最终也没有学会。数百条人命惨死,他终于知晓了自己一直追查的凶手是谁,几番挣扎,却终是没有说出真相。
那些冤魂夜夜来寻他,在梦中凄厉哭诉着各自狰狞的惨死之状,跪求他申冤,狠逼他主持公道,可他却最终什么也没做。那是他的父亲,朝夕相处、尊敬仰慕了二十多年的父亲。
他甚至不敢向父亲求证,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或许一切只是误会,他得找到证据证明这只是个误会。可事实上,他做的却只是逃避和包庇,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想再失去父亲。
他娶了徐琰,找到了脱离骆家逃避现实的借口,甚至在和徐琰一同追查之时,掩盖所有可能发现真相的蛛丝马迹。他可笑地安慰自己逝者已矣,他要做的不是追究凶手,而是阻止再有惨案发生,幻想着父亲能够收手。可出现在徐家堡的父亲向他证明了幻想果然是幻想。
在权利和正义面前,父亲选择了前者;在亲人和正义面前,他也选择了前者。他和父亲,或许也没有什么差别。
夜风掠过,吹动浮云,掩住了月光。
令人心慌的寂静暗夜之下,静静立着突然沉默的骆习航,仍是沉默的骆慎,以及同样沉默的花娉。
浮云微动,月娘重新露出了半张脸。
半明半暗的月光之下,骆慎突然有了动作,一把扯掉了蒙面黑巾,露出一张与骆习航有着两分相似的脸。
虽是早已确定,可这一刻骆习航眼中仍闪过绝望。
骆慎的脸一半隐于阴影之中,一半露于月光之下,一明一暗的两只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骆习航心下一沉,不安之感骤起,隐于袖中的掌聚起真气。
骆慎总算开口,声音再不似之前的粗嘎怪异:“航儿,你既已发现却没有声张,想必早已做好决定。你做得很好,为父甚慰!”
骆慎语中带笑,花娉却觉分外刺耳,想闭眼,想掩耳,想逃离。这个玄幻的世界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是正道魔宫,还是江湖恩怨、武林纷争,或者是什么父亲哥哥,通通都跟她没有关系。
“那姓苏的也不见得有什么能耐,凭什么这盟主之位一坐就是这么多年?航儿,你什么也不用做,继续当你前途无量的磊落少侠即可,一切交给为父,这武林终有一天是我骆家的!”骆慎兴奋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负与狂妄,而后顿了顿,缓缓看向了自己扣着的花娉,眼中闪过狠意。
“航儿,我的女儿你的妹妹,就只有舞儿一个,你别被这来历不明的女人骗了,她今夜知道得太多,还是——”骆慎突然再次举掌,直劈花娉头顶,“——除掉的好!”
“住手!”早觉不妙的骆习航与此同时出手,直袭向骆慎的真气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
骆慎因闪躲而停手,骆习航在他再次出手之前急速逼近,与其缠斗,欲救下花娉。
骆慎虽受了软筋散些微影响,功力却显然仍在骆习航之上,并不时以花娉挡招。骆习航处处受制,心下焦急攻势越发地狠。
“航儿!妇人之仁,岂可成大事?”骆慎怒喝,再次一掌反击,骆习航竟不闪不躲,迎身而上,接下这全力的一招,终于近了骆慎的身,趁着骆慎因他的举动而微顿之际让花娉脱离了他的钳制,带入自己怀中。
骆慎大怒,反手对着花娉便是一掌,骆习航及时旋身拉着花娉闪过,凌厉掌风却险险擦过花娉脸颊,划破了她的人皮面具。
花娉只觉脸上一痛,却因这痛突然清醒过来,因他们口中这些玄幻的真相而失去的思考能力终于回笼,没空去理会自己心中异常复杂的情绪,只觉这些情绪之上是无法宣泄的怒火和郁气。
花娉挣脱了护着她的骆习航,同时转身便跑,头也不回地挥袖胡乱洒下一堆自己也记不清是啥的药粉,拼了命的往前跑。
身后似乎有什么破空之音逼近,花娉凭着本能及时地一偏闪过,而她原本所在之处前方的树木“轰”地被拦腰劈断。花娉心下大骇,更加拼命地往前逃跑,并故意频繁地忽左忽右拐来拐去,让自己的方向不可预测。
竭尽全力的奔跑中,风在耳边呼啸,背后似乎有人追上来,又有人在阻止,花娉觉得自己已听不真切,只知道奋力往前,大口的喘息,跑到四肢越来越沉也不敢停下。她不想死,那棵树被拦腰劈断的景象还在她眼前回放。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耳畔已只余风声。月光再次被浮云遮挡,眼前一片漆黑,没有方向地胡乱奔跑的花娉,终于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
回过头,黑暗中努力张望,再没有看到骆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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