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杨勋心中大震,扔下兵器,不顾一切的狂奔过去。
她不能,她不能有事,更该这么冲动。
耶律烈也几乎在同时,猛地冲向前,像掉进千年的寒潭中,全身冰冷,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大王!”众将士慌忙上前。
而他却突然停住,眼中一片阴霾。
“牧将军!”众人这才看见,早耶律烈一步,牧库已经跳下山崖。
他在空中几个踢转,借着峭壁的冲力,迅速挽弓,射箭。
他抓着箭尾的绳子,像风一样跟着射过去!
赵如烟张开双臂,飘落的身体如同羽毛,在风中飘摇,空气中充斥着鲜血的味道,风托起她如丝如锻的黑发,纠缠不清。这三千烦恼丝,牵扯了三千愁缘,终于要结束!
她闭上眼睛。
解脱吧,就让她彻底忘记这一世的忧愁,就像上一世一样,随风飘去。
她终于可以去见杨玉了。
这样也好,省的这辈子她还记得自己欠了他一条命。
骄阳暴晒,地面汩汩的鲜血,被蒸腾得冒着热气,袅袅上升。
一双大手在半空将赵如烟接住,她终于没有掉进那一泊血水中。
“你怎么这么傻?”牧库搂着她,在她耳畔怜惜地说。
“牧将军?”赵如烟搂住他的脖颈,恍惚的睁开眼,几乎不敢相信牧库居然跳下来,救了她一命。
牧库一只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抱着她悬在半空。
两人终于暂时安全。
“杀!杨家军一个不留!”耶律烈暴怒的声音从山顶传来,他收紧手指,关节泛白。身体里,某个地方裂开了。
辽军气势如虹,箭似飞蝗,手中弯刀砍瓜切菜一般。
耶律烈唇角狠狠抿成一条线,眼底泛着冷光。
杨家军瞬间被冲散,孤军奋战,血溅沙场。
被冲到战场中心的杨三郎孤身一人独挡十万大军!
“父帅!”他横扫千军,硬是以一支杨家枪将十万大军挡在身后,看着父亲和兄弟们退至陈家谷。
“不!”赵如烟的瞳孔一瞬间扩大,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辽国十万大军如洪水决堤,马蹄踏着杨三郎的身体而过,瞬间,他已经血肉横飞。
“三郎!”赵如烟从半空狠狠坠落,鲜血溅起来染红了她的脸,她眼前一片鲜艳的红色,泪水冲洗着扑面而来的风沙。
远处,厮杀声,惊心动魄!
烽火硝烟,被鲜血浸透的枯草惊艳一地。
她颓然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望着那一地血肉模糊,那满地都是杨三郎的鲜血跟尸骨,被辽军狠狠的践踏,要怎样,才能让她再看清他的原本面目。
“三郎,三郎!”赵如烟仰天痛哭,千万的碎屑,她不敢触碰。
暴雨忽然倾斜,一地血水横流,铜色盔甲,渐渐显露闪亮的颜色。
赵如烟轻颤着双手,从满地的血肉中,拾起一块象征杨三郎铁甲的破碎铁环。
张开右手,掌心被指甲深深嵌进去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她还握着那块铁环。
湿热的温度,仿佛杨三郎没死,还在她身边。
“七郎……三郎……”赵如烟悲伤地喊着。
原来历史上最悲惨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原来不管她如何的努力,还是改写不了历史。
赵如烟忽然站起来,追着大军渐渐远去的厮杀声,昏黄的夕阳中,她迎着漫天风沙,践踏着满地枯草与断箭残枪,血水飞溅起来她一身鲜红。
就这样一直站着,直到夕阳沉落,直到满天繁星,直到她再也听不见那震天动地的厮杀,直到空旷的四野吹来寒冷的秋风。
天上一轮孤寂凄冷的明月。
“杨勋,杨勋……”赵如烟像梦呓一样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站在天地黑茫茫之间,她什么也看不到。
“杨勋!杨四郎!”她的声音传出很远,却只有同样的声音传回来。
“七郎,三郎都已经死了,你在哪里?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出事。”因为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悲凉的风中,赵如烟的衣裙纷飞如蝴蝶的断翅,沾染着千万人的鲜血,她像背负了千金的重担再也直立不起身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由远及近,明亮的火把排成长龙蜿蜒而至,照亮她的脸庞。
赵如烟失神的仰起头,绝望的眼中盈满了泪光。
浩浩荡荡的契丹大军如山一样屹立在她面前,她呆呆的望着。
大军突然分成两排,耶律烈骑着黑马,一身的黑衣黑发与夜幕连成一片,缓缓向她走来。
他面无表情,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嘲弄,带着不屑,居高临下看着她。
“带走!”耶律烈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飒飒风声中被传得很远,火光跳跃,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赵如烟默默地站着,任由那些契丹兵用铁索锁住她,将她狠狠扔进马车。
昼夜交替,当阳光再次照亮她的双眼时,她才知道,原来失去了一切,希望幻灭时,生命中,竟还会有天亮。
这场战事非常惨烈,宋军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杨业被辽军困守在陈家谷外的苏武庙。
“杨无敌”的声威早已名震四海,他是北汉降臣,辽国皇帝想要收为己用,料想其能降宋就必能降辽。
苏武庙对面高高矗立的,正是当年汉将李陵为表彰自己的功绩修造的碑,名为“李陵碑”,后来李陵被匈奴俘虏,投降匈奴,后人便在它对面修造了苏武庙,以衬托苏武入匈奴几年依旧不屈的精神。
辽国大军将苏武庙围得水泄不通,杨业走投无路,绝食几天几夜。
最终,为表自己忠君爱国之心,一头撞死在李陵碑上。
那时阳光炽烈,满地的枯草落叶,杨业血溅李陵碑,大辽士兵无不感怀。
耶律烈冷眼旁观,眼中有一种快意的光。
亲眼目睹杨业一头撞死的那一瞬间,赵如烟紧紧抓着囚车,一只手伸向前,手心里握着的杨三郎的那枚破碎铁环掉落在草丛中,她睁大眼睛看着,甚至忘了哭喊。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跟历史记载的一模一样。
金沙滩一役,杨家将七子去,一子还,何其的惨烈,何其的悲壮。
后人每每读到此处,又是何其的无奈?
一代忠臣名将杨家,和他的六个儿子们,葬身于这场战役中。
她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无能为力。
赵如烟的世界,就这样倒塌,分崩离析。
“杨……”她嘶哑的嗓子只吐出这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旷野的风吹着她散乱的发丝,四周安静极了,风声像咆哮的野兽,铺天盖地席卷了她。
牧库默默骑马挡在她的面前,将被鲜血染红的李陵碑与她隔开,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这场宋辽战役结束,大宋全军覆没,惟一生还的,只有因坠落悬崖掉进河里的杨六郎。赵光义悔恨不已,自知听信谗言,害死一代忠臣。
杨五郎去请八贤王,不料半路上却接到皇上圣旨,不得不先见皇上,他本以为,只要说明前线战事的情况,皇上一定会派兵增援,没想到,皇上却以勾结谋反的罪名将他关起来,等大宋战败,杨业血溅李陵碑的消息传来,赵光义才亲自将他放出来。
杨五郎仰天狂笑,手持红缨枪,指着赵光义大骂:“你这个昏君!你不配我们杨家忠心耿耿为你卖命!”
然后他疯了一般再次回到战场,却只看到尸横满地,血流成河,杨五郎心灰意冷,脑海中万般杂念已除,从此便消失无踪。
有野史记载,杨五郎从此出家为僧,不再过问世事。
皇上班师回朝,杨家将去时有七个,回来时却只有一个,顿时,天波府上下一片恸哭之声。
辽国大军班师回朝,凯旋之师带着胜利的果实,沿路契丹百姓欢呼振奋,北院大王耶律烈一举消灭杨家军,威震四海。
赵如烟再一次被耶律烈俘虏,欲带她回辽国。
一路上,辽军从荒芜的沙漠行军至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山峦起伏,绵延千里。
自从出了沙漠,天气转冷,马车里安放了暖炉,靠着柔软的兔毛,北方寒冷的天气一点儿都不能侵害到她。
赵如烟眼神空空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那些远处白雪皑皑的高山,刺得她的眼睛疼痛不已。
终于忍不住,滚滚的泪水开始泛滥,从她苍白无色的脸庞一直滑落,滴落在窗外的路上,一路之上,没有断过。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这样的结局?
她跟杨家那几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在一起说话,在一起玩,在一起受罚,一幕又一幕,在赵如烟的脑海里一一闪现。
这一切,都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就像才眨了一下眼,才闪了一会儿神。
而一切,就这样翻天覆地改变了,她甚至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连挽留他们的时间都失去了……
她穿越来北宋,见证了杨家军的兴衰荣辱。
他们的赤胆忠心、铮铮铁骨,无一不让人钦佩。
只可惜他们跟错了主子。
杨业空有一身报国的雄心跟武艺,先是跟了北汉的皇帝,后又投降赵光义。
只可惜这两个皇帝都并非明主,如果换一个人做皇帝,或者杨家军跟对了主子,也许历史就会不一样。
耶律烈的阴谋诡计固然可恨,听信谗言的她父皇赵光义,才真正叫人心寒。
如果不是他执意御驾亲征,又被潘仁美所蒙蔽,杨家军就不会几次求援未果,最后在奋力抗辽中,全军覆没。
如果说耶律烈是直接害死辽军的侩子手,那她父皇就要负上间接责任。
这一仗死伤无数,从此北宋再也不是辽国的对手,只能每天进贡纳税,以求得一时安宁。
而辽国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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