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短暂的昏睡,她体内的燥热,已经消褪了许多,但清醒之后,她依旧可以感受到口干舌燥,还有全身虚软无力。
“公主,您受苦了,是萧太后接我来皇宫看您的。”铭香简单的解释,紧紧的拥抱着赵如烟,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赵如烟略微定了定神,她打起精神观察自己的身体,注意到她身上的红潮依旧有愈演愈烈之势,体内情草的毒性依然蠢蠢欲动。
逐渐的,随着她的神智越来越清醒,那份外冷内热的煎熬,也就越来越严重。
原本虚软的身体,也就越来越感觉到难以承受。
终于,她再一次忍受不住体内火燎的燥热,痛苦难当。
拼命挣扎着,她虚弱地喊:“铭……铭香!”
“我在我在,公主!”
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无助,铭香将拳头拼命地攥紧,空有一身的力气和强烈的心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公主痛苦,完全派不上用场,她的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赵如烟狂乱地摇着头,不断地要求着:“去……把绣花针拿过来!刺我几下!”
“不!”
铭香哭喊着,奋力摇头,秀发散乱。
她知道,公主是想再次用残酷的方法,让自己忍过去。可是,叫她如何能够忍心,看公主承受如此的痛苦?
拼命地晃头,她在心里不断嘶喊着:依妃娘娘,您要是在世的话,看到公主受这般的折磨会不会心疼死?
她用尽所有的力量,死命地搂住颤抖中的赵如烟,泪水汪汪,哭得几乎岔气:“公主,你听我说,皇上已经去请太皇太后的专属御医了。那位老御医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治疗你的。”
赵如烟的苦难她感同身受,公主每颤抖一次,铭香就仿佛到地狱走了一回,她泣不成声:“公主,我求求你了,忍一忍,再忍一忍,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赵如烟苦笑着摇头,澄澈的目光望着铭香:“好铭香,别难过,我不是伤害自己,我这样做,正是在救我自己。”
“不——要!”
锐利的疼痛蔓延着,从柔软女儿心最脆弱的那一处传来,痛得她撕心裂肺。片刻后,铭香果断地下了决定。
“牧库!牧库!”
房间外的牧库听到铭香的呼唤,连忙闪身进来。
看见铭香哭得狼狈不堪,却还在一股脑地说着:“你帮帮公主,帮帮她吧!”
“我?”
浓眉紧蹙,牧库惊异万分。
赵如烟中的是情草之毒,他怎么帮她?
点点头,铭香的决心无比坚定:“是!你帮她!”
“……”
自从依妃去世后,大宋宫里的那些人一直欺凌铭香,幸好有牧库,才将她救离了苦海,带到了辽国让她跟赵如烟团聚。
他们一路上互相照顾,早就彼此心许了,牧库不明白铭香突然叫他帮赵如烟解情草之毒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误会了他喜欢公主?
铭香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命令道:“快!打昏她!”
牧库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才依她的话,走过来。
铭香实在不忍心看赵如烟受苦,转过身去。
身后,很快传来一声闷响。
牧库武艺精湛,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赵如烟再一次如愿以偿地昏死过去。
心疼得仿佛被无数刀子不间断地剜割着,铭香气得浑身打颤,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说过,耶律隆绪已经去请太皇太后的御医了,她用尽力气地对着门外怒吼着:“耶律隆绪,你不得好死!”
冲天的怒气,让她轻而易举地就拔出牧库随身佩戴的剑,动作快得连牧库都来不及阻止:“耶律隆绪,我要杀了你!”
牧库及时拉住了被沉重的宝剑拖累得颠颠倒倒的铭香,却挽不住她爆发的怒意,铭香还在拼尽全力地比划着,嘶喊着:“耶律隆绪,有本事你给我进来,让我剁了你!”
“铭香,不得无礼,这里是大辽,耶律隆绪是皇帝!”牧库阻止了她的冲动,揽住她道。
铭香恨恨的说:“是皇帝又如何?是皇帝就可以不顾她人性命,下毒药强迫女人吗?”
两人在争执不休的时候,耶律隆绪已经带着那位老御医进来为赵如烟诊治了。
“我会采用麻药再加上针灸的方式,在百会穴、耳门穴、睛明穴三处分别用针,让这位姑娘在三日内陷入重度昏睡,然后开出一方清热解毒的药剂,外疗内养,直到她体内的余毒彻底清除。”
说话的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他就是那位太皇太后的专属御医。
他原本早已就寝,耶律隆绪却在最短的时间内,破门而入,将这位好梦正酣的老御医,从床上揪起来,拎回了赵如烟的宫中。
尽管如此,老御医仍旧医德高尚,在体内的瞌睡虫已经连惊带吓全数毙命的情况下,尽心竭力,细致诊断,在最短的时间内,果断开出处方。
铭香急切得根本听不进他的详尽报告:“不管您用什么方式,只要让公主不再受苦,求您了,快点吧!”
老御医连连点头,立刻付诸行动。
心里却是连连摇头。
治疗这样的病人和这样的病情,他还是第一次。幸好刚刚探脉,发现耶律隆绪下药剂量很轻,再加上之前在寒潭浸泡抑制了情草毒素的蔓延,相信经过细心调理与治疗,公主的病情会很快好转。如果药再下得重一点,那么除了男女构精、阴阳交感,根本就是神鬼难救。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绝色美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了。上一次是在北院王府,烈大王在这公主病重之时的一身冷戾之气,差一点吓丢了他的三魂七魄;这一次对她无比紧张兮兮的,则是皇上。
不管两个男人的心意如何,每次见到这个绝色艳丽的公主,她都是一样的温婉柔弱,一样的令人怜惜,更是一样的,在受苦。
可是,宁愿两次用绣花针刺自己,以遏制巴拉汶草的毒性,也绝不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需索任何男人的安慰,可见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公主,性格之倔强刚烈。
赵如烟力乏昏睡,纵然体内余毒尚未褪尽,她的睡容依旧平静柔美,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沉睡仙子。
终于,又一次强行加注给她的所有的伤痛,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尽心竭力,让老御医已是疲惫不堪,他却再一次对着床上的公主,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副纤薄孱弱的身体,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曾经的两次断骨,这一次的抵挡情草之毒,她的经历,必将被周围的人们传扬得更加传奇。
这个小小人儿,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安也淡然、凶也淡然、稳也淡然、簸也淡然,这样特别的个性,竟然出自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公主,真是让人不得不称奇。
老御医太累了,很快被人搀扶下去休息。
固执地仍然要在赵如烟的昏迷中、依旧陪伴在身边不肯离去的铭香,被牧库强押着,到其他房间去进餐休息。
两人走出来,便看到了门外的耶律隆绪。
他面色凝重,眉头紧揪着,正在陷入自己设下的困境里动弹不得,良心承受着煎熬,羞愧到了极点。
浓重的罪恶感正折磨着他,他张开嘴,却哑然无声,不知道他可以对这两个关心赵如烟的人说些什么。
刚刚的经历真是生不如死,感同身受了公主在辽国所吃的苦,让铭香的心仿佛全都被挖空了,现在填满的都是仇恨。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毫不理会一边的牧库企图阻止她说话的目光,铭香逼近一脸愧色的男人,继续质问着:“你想干什么?”
她的脸上毫不掩饰对耶律隆绪的痛恨和嫌恶,第三次质问道:“你还想怎么伤害她?”
背井离乡,身不由己,深陷大辽,公主的心中,一定每时每刻,都在受苦吧!这样的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秀眉扬起,杏眼睁圆,铭香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将要满溢的愤怒:“我都听说了,因为你那个混蛋的皇叔耶律烈和你这个混蛋加混蛋的超级混蛋皇帝,公主已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多长时间没有过过太平日子了?她究竟是哪里招惹你们了?你就不能发发慈悲,让她得到一日半日的安宁吗?”
“放心,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伤害她,永远不会。心已经被她的话揪得粉碎,耶律隆绪肯定地回答她。
“不会?”铭香不怒反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她大胆的用手指着耶律隆绪的头:“我告诉你……”
牧库不给她继续放狠话的机会,连忙将她拉走。
这个铭香也太大胆了一点,耶律隆绪是什么人?辽国的皇帝啊?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能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的?
铭香却一边走一边挣扎,一边还坚持着将她的话说完:“你休想再伤害她!……我拼了命也要保护我的公主的!”
牧库只能无奈摇头。
皇帝毕竟是皇帝,如此尊贵的身份,即便是做了错事,作为辽国土地上的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够对他有半点不敬。
幸好,他是耶律隆绪,不是耶律烈。
牧库拉着铭香离开了,房间外只留下一手制造了赵如烟此番磨难的罪魁祸首。
耶律隆绪握紧拳头,高大的身躯紧绷着,羁押在心中的痛楚,几乎令他濒临崩溃。
转过头来,看着床上那个病弱苍白的小女人,心一阵阵的抽疼着。
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最该死的混蛋,被他所谓的爱意冲昏了头,只想着可以不顾一切地占有她的身和心,才会弄成如今这难以收拾的局面。
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永远离开他,他的胸口就难受地紧缩。
房间里那个纤弱的女人,之前面对他时,那双眼睛里始终有着深深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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