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拉起来,却牵着她的手不肯放,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是永远也猜不到的,就像他看不透她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远远地就看到夏洛特在门口徘徊,一脸悲愤。见弗雷德回来,她冲了过来,扑进他怀中哭了。
“我们的国家被纳粹侵略了,我们怎么办?”
闻言,林微微忍不住抬头看他,刚刚对她说了那通话,现在他又该如何安慰夏洛特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拍着她的背脊道,嘴里说着她安慰的话,可心里恐怕想的却是其他吧。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如果夏洛特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是穿着盛装的魔鬼,不知道会不会奔溃?
林微微不敢深想,也不敢面对夏洛特的目光,她是个感性的人,所以做不到弗雷德这样的沉稳和腹黑。
看着眼前这对相拥的俊男美女,不禁叹息,这个世界里除了利用和被利用、死亡和生存,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爱情,为什么连这么美好的东西,也都在变质。
…
纳粹占领捷克后,第一件事就是监管所有的兵工厂。夏来尔可以作为负责人继续运作工厂,但必须按照德军的需求来生产武器,并不得做其他供给。
在对这位可怜的捷克人一阵恫吓威逼之后,纳粹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夏来尔的臣服。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连国家都是他们的了,更别提这小小一个兵工厂。一旦这个重工业的大户妥协,其他中小工业也纷纷投鼠忌器,和纳粹合作是唯一的出路。
大人物们忙着自保,而小人物们却忙着打游击反抗。街上一次次组织起游行,又一次次地被镇压,一方是重甲兵团,一方是毫无抵抗的老百姓,这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纳粹开进捷克后不久,便迫不及待地对当地的犹太企业下手,增加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还在每个犹太公司里安插了一个纳粹官员,他们什么都不做,却要拿比老板还要高出许多的薪水。于是,很多犹太公司开始破产,有经济实力的都想方设法移民去了外国,而剩下的不是没有钱的,就是不舍得自己辛苦打下的心血。
林微微所住的这栋房子里,顶楼也有两家犹太人,一个已经被纳粹逼得移了民,而另一个还在苦苦奋战,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政策,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会好起来,只会坏下去,再过个几年,恐怕他们都会被送去集中营。大家同住一屋檐,经常照面,每次碰上,那个犹太银行家总是笑嘻嘻的,即便身受压迫,仍旧不改笑容。无论纳粹怎么欺负他,他都微笑以对,有一次,就连来抄家的纳粹官员也忍不住问他,从银行家到一无所有,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回答道,活着就是希望,明天会更好。人可以失去财富,但不能失去希望,而微笑是希望的源泉。
听他这么说,纳粹只是嘲讽地瞥了一眼,道,看你的希望还能坚持多久。
送走纳粹,他转身,脸上仍旧是那不退色的笑容。银行家一直在笑,也许这就是笑对人生的最高境界吧。千金散去还复来,只要还有希望,生命就有意义。
在很多年之后,这个银行家或许已死在了某个集中营里,但他的笑容依然深刻地逗留在林微微的脑海中。
当她在集中营中被逼上绝境之际,当她在遇到少爷无法相认之际,当轰炸机在头顶轰隆而过,当她和鲁道夫被困在冰天雪地的苏联时……是这位银行家的笑容鼓舞了她继续生存下去的意志。
她一直都记得他说的那句:
遭遇挫折,放大痛苦,只会让生命暗淡。而遭遇挫折,让微笑去代替痛苦,会最终走向胜利。
第八十七章 学生起义
任务顺利完成,弗雷德没有必要再逗留在这里,上头的文件已经签发,他将被调往波兰。
波兰和捷克不一样,按照波兰政府对领土分割强硬的拒绝态度,德国想要和平吞并这个国家,恐怕是不可能的。现在是6月,距离打响二战没多少日子了。
电台里天天都在滚动播放德国、波兰、英国、法国四国的动向。占领捷克进展的一帆风顺,由其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武装补给更是让这位纳粹首领尝到了甜头,于是,他将目标移向了波兰,进一步实现他夺取东方生存空间的野心。
希特勒想要拿下波兰的但泽走廊,因此故技重施,通过驻德、驻波两国大使,表达了自己对收复此处的决心。然而,英法两国在连当了两回缩头乌龟后,决定不能再姑息养奸下去,于是一致表示全力支持波兰。四国态度生硬,这一场仗是在所难免。
弗雷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考虑再三后,问,“你是选择和我去波兰,还是留在捷克。”
林微微想了想,道,“我还是去瑞士吧。”
“也好。”
在捷克的任务圆满完成,这个兄妹的假身份自然不必再维持下去,纵然心中有不舍,他也没有留她下来的理由。
替林微微打点好了一切,将她送到火车站,千言万语最终化为苍白的微笑。分别在即,两人的心情都是沉重,可越是不开心,却越是要掩饰,这就是弗雷德的性格。看着他平静依旧的脸,林微微只得暗中叹了口气,思忖,大哥,你自己保重,希望我们还能留着小命战后相见。
想要给她一个离别的拥抱,可是林微微却已经转身登上了列车,没有回头,不再相望。
看着火车缓缓开动离去,蓝眸中的火苗最终熄灭。他不禁苦笑,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一点点光明,又远逝了,果然还是那个被上帝丢弃的可怜人。
背道而驰,走远的不仅只是这辆列车,似乎还有他的心。
没开口留她,是因为理智,她的立场和思想都不具有纳粹精神,留她下来迟早要闯祸。即便自己心里头还是有那么点期盼,希望她能够自动要求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为了以后利用他和鲁道夫相逢也是好的。可惜,她没有,果断地选择了离去。如果连那个停驻在她心里的人,都留不住她的脚步,那么他又算是什么呢?
林微微自然不晓得弗雷德心中一瞬间千转百回的念头,她站在窗口,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暗中,逐渐远去。要说没有不舍得,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三番几次地救了她的命,照顾她、 帮助她,就真像自己的大哥一样……唉,不知道这一别,是否还有团聚日。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坐下来。靠在座椅上,望着自己的倒影,浑浑噩噩地想,终于要脱离纳粹的魔爪了,是该庆幸的吧。
在捷克不过短短几个月,却发生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弗雷德要离开,他会告诉夏洛特吗?知道心爱的人是纳粹党高官,自己被欺骗了那么久,她会原谅他吗?会不顾一切地跟他去波兰,还是从此相忘于江湖?他们会有什么结局呢?她很希望两人能够有个Happy ending,也许是因为夏洛特和自己十分相似的性格,感觉看到了她就像看见另一个自己。天真地认为,如果她能够找到一个好归宿,那么按照等量代换原理,她林微微也能。
火车鸣着汽笛,才开出站台没多久,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陡然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住了。起初,车厢里的人们还都淡定地该干嘛干嘛,但是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火车还是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乘沉不住气了,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各种语言,各种抱怨,车厢里炸开了锅。
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列车长传来消息,前方道路被纳粹给封闭了,火车行进不了,只能再退回去。
一听到这个消息,林微微立即就囧特了。要远离纳粹,珍惜小命,就那么困难吗?
被迫下车,她只能和其他乘一样老老实实地等着,可是一晃就几个小时过去,再这样下去就要在火车过夜了。她也有些急躁起来,没有手机联系不到弗雷德,这可如何是好。
正心急火燎的,就听旁边有列车员跑过,在那里传达消息,“大家先回去吧,前方发生了冲突,估计今天火车是开不了了。”
“什么冲突?”有人问。
“是纳粹和捷克人,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们闹得很凶,估计见了血,现在已经封锁了现场。”
“又是那群兔崽子。”
“德国人太可恶了,占领了我们的国家,现在还要惹事!”
“嘘,你小声点吧。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安插盖世太保的走狗。想当初,政府就是太天真,才会让他们乘虚而入,安排了傀儡总统。”
说罢,大家高涨的叫骂声陡然就低了下去,防贼似的目光四处窜动。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又有人在那里问。
“那我们买的票子呢?”
“明天可以继续用。”列车员。
“那明天什么时候开车?”
“这个要看他们什么取消路障。”
乘纷纷一顿抱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作鸟兽散。林微微拖着箱子站在火车站大门口,一时半会也没了主意。从这里走回去路好多,可要在开放式的站台上等过夜,也同样苦逼。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步行回家。
林微微不知道纳粹为何封路,自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而阴错阳差,她所走的这条路也正是最危险的一条。
虽然已是繁星当空,但大街上依然人满为患,一群年轻人迎面走来。他们拉着横幅,敲锣打鼓地经过大街,口中喊着‘打倒帝国主义’‘德国鬼子滚出捷克’‘英美联军来解放捷克’之类的口号。人不多,气势却十足,林微微虽然不认识他们,但见他们的衣着装扮,隐隐猜到这可能是布拉格大学的学生。爱国愤青,一旦被人煽动起来,后果是可怕的。凭借着一腔热血,理智早被丢弃在了某个角落里,他们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去做自认为对国家有利的事,而结果往往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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