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不再卖关子,将听来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太后本想发作一番,召方大人去了慈宁宫,要问他抗旨之罪,结果方大人根本不认罪,太后当时那个脸色,真是黑得跟锅底有的一拼!”
“真的?”沈倾城捧腹大笑,她以为冷啸风当初敢对抗太后,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想不到方言不仅是个腹黑的,还胆大包天,连太后的老虎须都敢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笑完了,她忽然看着浣纱,敛了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是谁报的信?”
浣纱眉眼弯弯:“是墨竹啊。王爷怕您在家担心,下朝后特意让墨竹回来报的信。”
沈倾城觉得很过瘾,“方言这人还真敢抗旨!”
“谁说不是呢!”浣纱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她对方言印象也不错,经此一事,方言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忽然,她看了眼沈倾城,犹豫道:“王妃,您在王爷面前可别这样关心方大人。”
“嗯?”沈倾城微愣,瞬间明白过来,点了下浣纱的额头:“你这丫头,哪那么多鬼心思,我是君子坦荡荡,没事!”
浣纱本想说,刚才墨竹回来说话,脸色可不怎么好,她一再追问,墨竹才模棱两可地提了一句王妃,显然是王妃一个女子太常出门,引起别人的闲话了。
“怎么,墨竹还说了什么吗?”沈倾城最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她神情不对。
“没有没有!”浣纱忙摆手,岔开话题:“是墨竹,他好像不太高兴。”
她说的有一半是事实,墨竹不高兴,定是因为王爷心情也不怎么好,可墨竹说王爷一再交代不可向王妃说不好的消息,此刻是不能跟王妃说的。
事实上,连墨竹都不知道,冷啸风此刻正在为沈倾城大发雷霆。
沈倾城更不可能知道,听浣纱提到墨竹,柳眉一挑,揶揄道:“墨竹?你跟他最近走得很近啊!”
“王妃!”浣纱再迟钝也会意她此话的意思,俏脸一红,垂下头去。
沈倾城心里明镜似的,暗骂自己怎么最近忙着别的事,将浣纱的终身大事都漏掉了,她年岁可不小了,看她和墨竹两个挺合得来,不如……
“浣纱,你觉得墨竹为人怎么样?”她试探着问,日子是浣纱要过,答不答应还是征询她的意见为好。
浣纱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老实道:“墨竹,他挺好的,很实在,深得王爷器重,但从不自以为是,对人也很随和。”
沈倾城满意地点点头,赞同道:“他人是不错,但对人随和可不一定。”她含笑瞥了浣纱一眼,“怕是只对你随和吧。”
“王妃,您笑话奴婢!”浣纱羞愤不已,跺脚不依道。
沈倾城收起玩笑的神色,看着她的眼睛道:“浣纱,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将来找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
浣纱听她这话,抬头望着她,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王妃,您不要奴婢了吗?”
“哎,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哭上了,真是水做的!”沈倾城抽了块帕子给她拭泪,谁知浣纱的泪水越见汹涌,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王妃,奴婢舍不得您,还想多伺候您几年!”她委委屈屈的样子,沈倾城只觉得汗颜,她怎么忘了这丫头动不动就哭的性子,这段时间日子真是过得太顺遂了。
“好了别哭了!我也舍不得你,但你老大不小了,到时候总是要放出去的,我当然要早些替你打算了。”
浣纱这才不好意思地抹了泪,“奴婢还以为,王妃厌弃奴婢了,要赶奴婢走!”
“傻丫头!这下放心了吧?”沈倾城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下说说吧,府里可有看得入眼的,我一定替你做主!”
浣纱红着脸,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奴婢,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伺候王妃一辈子。”
这下换沈倾城愣住了:“不行,你是想我被人戳脊梁骨吗?”她忽然有些生气了,一直以为,浣纱是最不需要她操心的人,原来她心里也藏了心思。
“王妃,奴婢是真的不想嫁人!”浣纱还是坚持着。
沈倾城忽然冷了脸,眼神中便带了几分寒意。
“浣纱,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她真的是有些气了,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好吗?这个时候还要瞒着自己。
浣纱见她生了气,心里一慌,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她的腿拼命解释:“王妃您不要误会,奴婢安分守己,不该有的心思绝对没有。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您这么好,奴婢怎么可能对不起您呢?奴婢是真的不想离开您!”
☆、272 流言纷飞
她忙不迭地解释,沈倾城凝视她半晌,才道:”浣纱,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也没有怀疑你什么。但是你没有说实话,你或许真的对我忠心,可只要是个女子,怎么可能不想有一个知冷知热疼自己的人呢?”
浣纱咬着唇,欲言又止,却并未说话,沈倾城叹口气,没想到这丫头心里也藏了事,只好一个个排除:”我看你和墨竹走得近,还想给你们牵红线呢,难道你不喜欢墨竹,那墨青呢?”
浣纱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听到墨青的名字,忙摆手:”奴婢不喜欢墨青!”
沈倾城了然道:”那就是墨竹了?”她平时多在内院,最常见到的就是这两个冷啸风的随从了,尤其是墨竹,其实并非奴身,若是浣纱喜欢他,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浣纱眸中一黯,摇了摇头低了头沉默不语。沈倾城皱眉,看她的样子,像是对墨竹也不怎么上心,可看她小脸揪成一团,分明就是有心事。
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墨竹墨青,别的小厮她应该看不上的,外面的人更认识得少了。
想了半天,她忽然想起刚才提起方言拒婚的事情时,浣纱一脸的兴奋,莫非,这丫头竟然看上方言了?
”浣纱,你莫非喜欢上做官的?是不是,方……”她小心试探,还没说完,浣纱就猛地抬起头:”王妃,您不要再问了好吗?奴婢知道不该有这样自不量力的想法,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把心思埋得深深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只求王妃不要赶奴婢走!”
她言辞诚恳,这番话算是肺腑之言了,沈倾城诧异之余也能理解,方言本就长得仪表堂堂,又才华过人,京城喜欢他的大家闺秀也不在少数,何况鲜少与外人接触的浣纱,芳心暗许也是有可能的。
只有这样,她才会将自己的心意深深掩藏,不让它露出一分一毫,今天不是自己问起她的终生大事,她估计也不会说的。
沈倾城深深地凝视她,扶着她的手:”傻丫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喜欢一个人,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犯得着急成这样?”
浣纱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沈倾城:”王妃,奴婢这样的身份,本该随便配一个小厮,但是奴婢实在不想嫁一个不喜欢的人,也不想离开王妃,所以,就让奴婢服侍您一辈子吧。”
”傻瓜,或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沈倾城忽然有一个想法, 若是告诉方言这件事,不知浣纱还有没有机会。
她随即摇头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以方言如今如日中天的势头,将来一定是前途辉煌,他是绝对不可能娶一个丫鬟的,除非是做妾,否则浣纱永远不可能如愿,只是那样的话,又太委屈她了。
思来想去,还是尽量让她从执念中走出来为好。
”坐下吧,我们好久没说说话了。”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杌子。
浣纱听话地搬了小杌子过来坐,沈倾城就道:”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浣纱惶恐地看了她一眼,沈倾城安抚地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聊聊。”
也许是压在心里太久,浣纱也想找个人倾诉,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第一次在江南认识大人,那时候他对王爷很无礼,对王妃您也多有得罪,奴婢就想找机会给他下点绊子。
有一次,大人来找王爷,你们正好外出,他好像很饿的样子,奴婢逮着机会,就在汤里加了许多盐,他咸得直找水喝,奴婢忍不住就笑起来。
他明白是奴婢在捣鬼,却没有训斥,只是说了一句:'你是一个好丫鬟!'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虽然有些生气,但带了笑的,当时奴婢一下子就呆住了。后来,奴婢感觉到自己的心意,也曾试图忘记,可是越想忘越忘不掉。”
沈倾城沉思良久,最后道:”你真打算谁都不嫁?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如愿以偿呢?”
浣纱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去:”王妃您就别开玩笑了,奴婢跟方大人,无异于云泥之别,怎么可能?除非奴婢不要名分,但奴婢是王妃的丫鬟,就是配了小厮也是正头娘子,奴婢不能给您抹黑。”
”傻丫头!”沈倾城忽然发觉什么都不能说,的确,浣纱想得很周到,以她九王妃大丫鬟的身份,给人做妾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毕竟她曾经代表的是自己,而且,她也不希望浣纱去给人做妾,她娘的日子,还有沈府二姨娘三姨娘,哪一个的日子是好过的?
就算方言愿意娶她,浣纱出身太低,也难融入他的生活,这个时代就是这么现实,阶级差别犹如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浣纱再次请求道:”请王妃成全,等奴婢到了二十岁该放出去之时,就让奴婢自梳了头发,一辈子留在您的身边伺候!”
沈倾城心疼不已,原来浣纱想得这么深,她若是一直心里装着方言,要她嫁给别人也不会幸福,不如就暂且答应她的要求,到她满二十岁还有几年,说不定她又改变想法了。
”好,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到时候若你还是这个想法,我会成全你。”
浣纱起身向沈倾城行了个大礼:”奴婢谢王妃大恩!”
冷啸风虽然想瞒着沈倾城今天发生的事,下令随从们不得乱传,皇帝也下了封口令,这件事本不该外传了,可是消息还是像疯草一样传了起来,第二天,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