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维明道,“若担心图谋起事或逃窜,尽可调兵,将我府里围住,等待圣旨便了。”
襄阳众官一听纷纷道维明言之有理,李强张能相顾一眼,见文的武的都不行,只得同意,就要出左府,想着赶紧给九千岁报信,好让九千岁再作筹划。
却不料左维明道,“二位差人既然担心我左维明图谋不轨,正该在我府中住下,一同等圣旨才是。”
李强张能一听傻了眼,正要反抗,却有左府家将强硬相请,也只得老实地跟着去了左府的一个独立的小院,六人才一进去,那各处的门都锁了个死紧,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心中有鬼,李强张能在左府里一整天都过得的提心吊胆,坐立不安,虽然左府送来的衣食也极精美,吃到嘴里却是味如嚼蜡,难以下咽。
他们这还是不左府外头已经聚集了上万老百姓,群情激愤,要为左维明请命的,还是维明出来谢过众人,好生劝说,大家这才各自散去。
虽然危机暂缓,但仍有一把利剑悬在头上,左府男女老少皆是一片愁云惨雾,只有左维明一人安之若素,和平常一般无二。
襄阳游击果然调了三千府兵,将左府围得铁桶一般,左府中人不得进去,幸好粮食蔬菜都还充足,倒也没有发生困窘。
如此这般才不过三天,襄阳城里又来了钦差大人们!
襄阳城里的文武官员初听这消息都傻了,这左大人的奏本才发出去,钦差倒来了?就是飞也飞不了这般快吧?
惊疑归惊疑,这帮人还是忙不迭地出去迎接。
但见这的钦差可是来头不小,乃是左都御史左光斗,奉圣旨来宣左维明回朝的。
襄阳文武众官一听惊喜交加,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既然这回是左光斗亲自来,定然先头的那圣旨是魏阉矫诏了,但魏阉用这法子害了多少大臣,怕是只有左维明才敢抗着,要上本问个究竟吧?
众人拥着钦差到了左府,外头的府兵也都撤得干净,左府里得了消息,这回却是大家伙喜气洋洋,阴云尽去,忙摆了香案接旨,左光斗手拿圣旨肃然而念。
“奉上谕:左维明于去秋告假回乡,今已限满,合应复命来朝。特赐蟒衣二袭、玉带一围,星夜束装,以副朕望。更敕翰林院修撰桓楚卿、编修左永正、杜顺卿、庶吉士王札乾、赵梦魁,及刑部侍郎左致德等,俱回朝供职,钦此!”
圣旨念毕,左府众人叩谢皇恩,维明请左光斗在正堂上坐了,先谢过左光斗援手之恩。
原来自朱常泓派人送信起,维明便派了家将写了请安表章,飞速送到京中左光斗府上,让左光斗面圣时代呈。
维明老于计算,若是直接送到京城通政司,怕多要被魏党扣下,永远也别想见着小皇帝的面儿,因此才送到左光斗处。果然左光斗代送了表章,倒让小皇帝想起左维明来,想着当初这位左相是告假回乡,如今已到,正好回朝。这才下了这通圣旨。
不过维明深知如今时局,怕是无力回天,自然不愿意再回京城淌那浑水,便向左光斗推辞道,“皇上如此深恩浩荡,我这做臣子的本当捐躯以报,只是近日来,身虚体弱,百病缠身,精气神大不如前,恐无法再为我皇效力了。下官只得上表辞谢,还要请众位大人代为呈上。”
左光斗听了忙劝道,“左相年纪未到五十,想来仍是老骥伏枥之时,便思起归隐来,何况如今奸党在朝,祸害万民,老大人正当返朝力克奸邪才是啊!”
他们这些东林党与魏忠贤已经势同水火,偏偏魏忠贤权柄日大,如今朝中大半都是魏氏一党,如今的魏忠贤,比之当年的郑国泰,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维明长叹一声,“左大人所言,我岂不知,当年在朝,几次三番,要除了这奸佞小人,偏偏他深受君宠,难动他的根基。每想起此事,我心中也深觉有愧。只有时深思,想来这也是天意,非人力可挽回,诸君不必相劝,我意已决。”
左维明和左光斗的信条不一样,左维明深谙政事人情,魏忠贤和客氏身在宫内伴着皇帝,就如亲人一般,外头的大臣再如何也比不上这两只的影响,既然如此,也就不去做不可为之事了。
但左光斗的个性却是属于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果然后来被魏忠贤所害,残害致死于狱中,终年仅五十一岁。
左光斗等众臣见劝不动左维明,便道,“那刑部尚书想来可以入朝的了?”
左致德在一边还没开口,维明便代为回答道,“吾弟近年来也是体弱多病,且如今奸党横行,顺生逆死,倒不如终老泉林的好。”
左光斗倒是这位左致德才干比较平平,若是没有左维明这个主心骨,到了朝中也是被人陷害的份儿,便笑道,“那五位翰林呢?他们正当青年,总可以回朝了吧?”
维明也笑着点头道,“他们小儿辈自当朝效力。”
左光斗心下觉得这五人回了朝,虽然力量不大,但也不无小补。
维明又说起前头那张能李强两个钦差带着圣旨来一事。
左光斗一听便知左维明之意,心道果然是丞相精于谋算,如此险局也能轻松化去,便惊讶道,“未听说皇上此前下旨到襄阳啊?若是有,又何来我等一行?”
维明微微一笑,便命人将前头两位钦差请。
那张能李强两个还当左维明惊吓不过,要自刎以保全府呢,他们两个一直在小院里,外头来了真钦差也懵然不知,还兀自商量着,“这人如此可恶,竟然软禁咱们,一会儿要多勒索些银子才是。”
杀人还得财,这才是他们这些东厂校尉的强项么。前几天也太憋屈了。
一进厅内,见着厅中许多官员,特别是左都御史左光斗,乃是九千岁最恨的东林党之一,怎能不识得,当下心中直打鼓。
“二位先前说奉诏,究竟是奉的谁的诏?”
见左维明稳坐太师椅上,语气也是含着淡然讥诮,李强虽然心虚,却也知此时一旦示弱,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遂昂首高声道,“自然是皇上的诏书。”
左维明看了左光斗一眼,笑道,“哦,那为何御史左大人又奉诏来呢?如今有了真圣旨,你们这假圣旨还不现了原形么?”
张能一听脸色一阵发白,还是李强胆大些,横道,“真圣旨,假圣旨,如今只有一个皇上,自然这圣旨都是真的了,左维明你三番四次质疑圣旨,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旁边的众官都笑了。
维明抚着胡子道,“好个东厂校尉,胆大包天,罪行败露了还敢这般强横,来人,与我重打!”
一声令下,家将们几个上来利索地把二人按倒,先用大杖劈里啪啦打了四十,这二人还死撑着不招,后又上了夹棍伺候。
可怜这东厂走狗,平时里作威作福,只有他们打别人的,倒是身娇肉贵,哪里受过这般苦楚,几个来回,便鬼哭狼嚎地松了口。
“这,这圣旨,是九千岁给小的们的,小的们也不是真是假,只是听九千岁的吩咐行事啊,左大人饶了我们吧!”
左维明笑道,“果然如此,你家九千岁自派了你们出门,想来倚门悬望,等人头等得着实心焦。”
张能李强两个想到这一路来的杯摧遭遇,不由得悔青了肠子,早就不去那王府小镇了啊,平白耽误这许多时日,让左府等来了钦差,偏偏他家倒有运气,正赶上真圣旨这时候来了。以往多少回,还不是拿着九千岁的一纸诏书就勾了人,索了命?
“你家厂公等得心急,正该寻两个人头送回,也好复命,可襄阳城中并无可杀之人,这人头却去哪里着落?”
张能李强一听吓得魂飞天外,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啊!”
“你们两个假传圣旨,罪不当赦,正好用你二人的人头,想来你家大人见了定然满意的。”
两边官员听了都是微笑,“左大人说得很是。”
维明便让家将们将这二人带下去,斩了人头,用两个匣子装了石灰盛了。
众官员见斩了这东厂校尉,都觉心中大快,维明又命人整治酒席,宴请左光斗众官,各人把酒话事,直到夜深才告辞。
送了左光斗等人,维明让人把两个匣子送去给张能李强的四个侍卫,说,“你家两位校尉,因有要事,连夜回京去了,这匣子里便是我家老爷的人头了,你们速速拿着复命吧!”
第二百三章 崇祯年仪贞教子
这四个侍卫一直关在小院里,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见这般说,半信半疑地接了东西,见家将横眉竖目的,倒象是个为家主鸣不平的模样,还待要问,却被左家人赶了出来,挥拳道,“你们害了我家老爷,还想留在我左家挨打么?襄阳城的老百姓见了你们,一人一口唾沫,也砸死你们这些黑心的!”
这四人一想也是,只得带了东西,连夜出了襄阳,生怕又象在苏州一般,被老百姓们打一顿,一路火速行船回京。
魏忠贤见了这匣子,却是有些惊疑不定,一颗人头怎么倒有两个盒子?且张能李强也并未回来啊,等了一看,却是自己两个手下的人头!
张能李强面目宛然,再看盒中还有一封书,上写字谕权奸收。
魏忠贤取了那书来看,直气得一口老血没忍住,就喷了出来,虽然把左维明恨到骨子里,却也暂时熄了去招惹他的心思,毕竟这人不比寻常,弄不好没动了老左,倒是把自己给赔了进去才是。
再说消息传到忠王府,仪贞和朱常泓听了都是庆幸,总算这一劫是平安过了。
不过想到这五个翰林又要进京,只怕到了京里,魏忠贤会打起他们的主意。
朱常泓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儿若是担心,咱们派几个人去暗中保护着也就是了。”
如今仪贞已经有孕四月,哪能让她这般忧心操劳,上回她带着罗绫骑马上官道就把他吓得够呛了。
为这五个年青人担心的还有众多家人们,赵杜王桓左五府里头都派了不少人跟着公子进京,千叮万嘱的·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