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摇头道:“她没说,只说给姑娘送吃的,却又不肯放下就走,非要当面给姑娘呈上,奴婢忖度着定是有事。”
如瑾闻言略有疑惑。若真是老太太那里身子出了问题,也不至于这样隐蔽,早就惊动内外院请大夫了。“叫她进来,你们在外守着。”
碧桃点头出去,吉祥很快就掀帘子走了进来。
如瑾打眼一看,见她脸上倒是带着笑,但笑容是有些勉强的,不似往日那样自然。如瑾撑身坐了起来,招呼道:“姐姐请坐,我身上有些难受,怠慢了。”
吉祥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见如瑾起来,连忙将盒子放到墙边半月桌上,快步上前扶住,替如瑾在背后垫了一个迎枕靠着。“姑娘别说这样的话,是奴婢打扰您休息,万望姑娘别见怪。”
如瑾将被子裹在身上,抱着汤婆子捂在腰腹间,收拾妥当了才跟她笑了笑:“无妨的,我也还没睡着。”
吉祥看她捂得十分严实,迟疑问道:“姑娘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么?盖这么厚的被子小心上火。”
“无妨,只是受凉了肚子疼而已,捂一会就好了。姐姐可是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吉祥有些吞吐:“奴婢……奴婢的确是有事要跟姑娘商量。”
如瑾问:“祖母可好?”
吉祥顿了一下,“……很好。”
如瑾点点头,料也不是老太太的事,否则吉祥早说出来了。她等着听下文,吉祥那里却半晌没吱声,站在床边颇有踌躇犹豫之色。
如瑾有些诧异,“吉祥姐姐素日爽利,到底是遇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连说都不敢说?且请坐下,慢慢说给我听,要是我能帮忙一定不推辞。”
吉祥在床边小杌上坐了,低头又沉默了一会,最终才似下了决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
如瑾看那荷包做得十分精巧,颜色也鲜亮好看,上头还缀了柔软的流苏,打了细密的结子,便问:“这是谁的,做得好活计。”
吉祥低声道:“老太太给的,里头盛着一些药粉……让奴婢用在一些人的饮食里。”
如瑾目光一凝,细细打量那荷包,鼓鼓囊囊的,里头想是装了不少。
“什么药粉,要给谁用,祖母是清醒着吩咐的还是一时糊涂,而姐姐你拿来说给我听又是怎样想的?”
一连串的问题,句句都在点子上,问得十分直接毫不避讳,吉祥脸上反而出现了喜色,“姑娘果然敏捷,奴婢没找错人。”
她将荷包打开,露出里头装着的浅红色药粉,“奴婢找猫儿试过了,灌下去不久猫儿开始呕吐抽搐,得了重症似的,半天工夫过去已经死了,不知人用了会如何……”她说起这个声音还有些抖,似是被死去的猫儿吓着了。
如瑾静静听着,没说话。吉祥接着道:“老太太让奴婢把东西用在几个丫鬟婆子身上,这些人,都是三月三那天在四方亭的。”
听见四方亭,如瑾被子里握着汤婆子的手紧了几分,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只道,“那日的人不少,带上京来的怕是不够。”
“奴婢查过,如今京里只有三个。但……但三个也是人命,奴婢不敢做这样的事,求三姑娘帮帮奴婢。”
如瑾看住她:“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奴婢……奴婢不知道,所以才来跟三姑娘讨个商量。姑娘,奴婢想来想去,阖府上下能指望的只有您一个,只求您给奴婢出个主意。奴婢不敢违逆老太太,但更不敢害人,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瑾道:“吉祥姐姐还没有告诉我,祖母吩咐这事的时候是清醒还是糊涂,又是怎么说的。”
吉祥于是就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句一句都学给如瑾听。她飞快的述说完毕,如瑾默默听了,最终问道:“如此说来,祖母是清醒了?”
“是,奴婢看着是的,老太太还像以前一样。”
如瑾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细看了吉祥两眼,靠在床头静静思量。老太太要将两边的奴仆分开,大约是要敦促着东西两府彻底分家了,不但财产之类全都分清,日常也会各过各的。对此她并不意外,她曾经想过许多可能,推测着若是祖母醒了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其中就有这一种。
然而对于突然翻起三月三春宴的旧账,还要下狠手处置仆婢,老太太这一手却大大出乎了如瑾意料。如瑾想不通,隔了许久的事情,祖母为什么还要重新提起。而吉祥跑过来讨主意求助,到底真如她所言是进退两难的犹豫呢,还是受了老太太的安排,故意过来试探?若是试探,又要试探什么?
如瑾与吉祥接触并不多,摸不准这个丫鬟的行事习惯,是以不好判断,默默的思量着,一旁吉祥却有些焦急。
“姑娘,奴婢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您给奴婢拿个主意行么?”
如瑾露出赧然的神情,“姐姐,我正在想着怎么帮你,但是一时想不出来。”
吉祥皱眉道:“老太太虽是没规定期限,但想必是让奴婢尽快办了,越快越好,奴婢这时回去能推搪一时,可拖不了几日,还请姑娘费心帮忙思虑此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恳求姑娘千万放在心上。”
如瑾道:“人命关天,我知道。吉祥姐姐自己也想着,免得我想不出主意耽误事情。”
“奴婢多谢姑娘体恤。”吉祥站起身来端端正正行了礼,“奴婢这就回去了,姑娘好好歇着。”
“嗯,姐姐慢走。”
吉祥退出去,须臾碧桃和青苹进来,见如瑾没了睡意,问她是怎么回事。如瑾将吉祥的话简略说了,两个丫鬟都是吃惊。
“姑娘,老太太怎么一清醒就做这样的吩咐,真吓人。姑娘打算怎么办?”
如瑾摇头道:“我还摸不清吉祥是否诚心,且看看再说。你们先找人注意着祖母那边的动静,到过四方亭的三人也都看着点,万一此事属实,别让祖母真伤了她们性命。”
碧桃连忙出去安排,青苹近前将如瑾身上被子掩了掩,见如瑾合了眼睛,悄悄退了出去。
如瑾觉得精神有些短,方才思虑事情弄的头疼,再想思量什么脑中就昏昏沉沉的,只得闭目养神。然而闭了眼睛却也睡不着,脑子乱乱的,总也想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
正有些烦闷,却听外间吵嚷起来,不知谁在含混不清的喊着什么,尖声尖气的很是骇人,中间还夹着青苹惊呼的声音,又是沉闷的撞击声和瓶子罐子摔在地上的脆响。
如瑾猛然睁开眼睛,直起了身子:“怎么了?”
“……快来人,快来人拉住她!”青苹惶急的叫着,被那尖利的声音盖了下去。
“谁也别想好过,大家都死了痛快——”
院子里蹬蹬蹬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冲进了屋子,几声惊叫乱嚷之后又是一阵乒乓乱响。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没骨气的,都是混账!她们欺压我们,你们都不知道还回去吗!放开我——”
尖利的喊叫已经变成了夜枭一样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嚷着。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如瑾掀被下床,疾步掀帘走出内室。
“青苹!”如瑾刚迈出门口就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脑中轰的一下,几乎惊倒。
青苹倒在门口,肚腹间一片血迹,正用力往起撑身子,眼见如瑾出来急忙说道:“姑娘快……快回去,这里危险……”
几步之外,三个婆子正将一人死死按在地上,踩着那人的手往出夺刀,刀上血迹殷然。
“青苹你……”如瑾下意识蹲身想往起拽青苹,却被她腹上血迹惊着,猛然想起不能乱动以免碰了伤口,连忙高声朝外喊人,“快去请大夫,一刻也别耽搁!”
听见这边吵嚷,又有几个丫鬟婆子跑了过来,俱都被屋里的情形唬得魂飞魄散,齐齐上前帮着先前的婆子将刀夺了下来。
有两个年纪大点的婆子到青苹身边看了看,扯过一条铺桌的软绸在她肚腹之间用力缠了几圈,疼得青苹脸色惨白,几乎昏厥。
“人抓住了没有……”青苹躺在婆子怀里,疼得不能转头朝那边看,额头上全是冷汗,却还虚弱开口问着。
“抓住了,你放心,我没事。”如瑾紧紧抓了她的手。
青苹看了如瑾一眼,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眼睛慢慢合上,头歪了下去。
“青苹!你醒醒!”如瑾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一个婆子伸手在青苹鼻下探了探,忙道:“姑娘别急,她是晕过去了,没事的没事的。”
如瑾站起来冲到屋外:“大夫呢!快去请大夫!”
“已经去请了。”院子里有小丫鬟连忙搭腔。
屋里几个婆子将行凶那人拎到一边捆了,又用帕子堵了嘴不让她乱喊,碧桃从后院匆匆赶过来:“怎么了?!”
如瑾没空理会这些,跑回青苹身边守着,紧紧抓着她的手。两个婆子抬了春凳来,将青苹小心移到上头,如瑾道:“挪去我床上!”
婆子们见她脸色不好,不敢说这违了规矩,连忙抬着人到床上安顿了。如瑾坐在床沿上惶急不安,握着青苹的手一直没放开。
碧桃那边已经看清了行凶的人,咬牙切齿进屋来禀报。
“姑娘,是高英那个该死的!姑娘好心让她留在院里养伤,她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有一个率先赶过来拦人的婆子叹息不已,“亏得青苹拦在了内室门口,不然姑娘可就危险了,高英这杀才进院时大家都没注意她,我在那边扫地呢,偶然一回头看见她到姑娘房前就掏了刀子冲进来,我心里着急,离得远也赶不过来,多亏青苹……要不然……想想真是让人后怕……”
如瑾紧紧咬牙,冷声吩咐碧桃:“去,审问高英为什么要做这事,她要是不答,直接给我狠狠的打!”
碧桃重重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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