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好听。以色侍人是卑贱事,皇后这身份,夸奖女孩子颜色好不该用这个词。而且艳压群芳多用来形容牡丹花王,如瑾怎么能当着国母受这个称赞。
“臣女陋质,娘娘过誉,实不敢当。”她跪了下去。
皇后未等她膝盖落地就伸手,挑了挑眉,“不必拘礼,本宫是真心看你不错。”
如瑾便也顺势而起,又垂首不说话。是皇后主动传的她,有什么事,让皇后先开口好了。
宫女捧上菊花甜汤来,是皇后每日必用的清火明目之食水,皇后就着宫女的手慢慢饮完了一盏汤,漱了口,擦了嘴,这才转头继续说话。
“一会本宫侄女到了,咱们一起去拜佛。”
“臣女谨遵娘娘吩咐。”不管心中如何疑惑,如瑾言语态度上一丝不错。
“何必这么拘束。”皇后慈爱地看着她,闲话几句,忽然抬起帕子掩住了鼻端,“怎么熏这样浓的香,灭了熏炉吧。”
宫女上前回禀:“娘娘,奴婢们并没有熏香。”说着,目光移向如瑾。
皇后便也顺势看向如瑾腰间的香囊,指了指,“你喜欢浓郁的香料?”
如瑾欠身:“臣女冒犯,熏着了娘娘,求娘娘宽恕。”
方才下跪的时候,她借势拉了一下香囊的挂带,让香囊开了一个小口,里头气味浓烈的香气便散发出来。是她精心准备的俗香,量多了,呛人得很。
她肯定皇后知道选秀那天的事。体有异味,弄浓香来遮掩是必然的。她得把这个谎维持一段时间,不然岂不成了欺君。
果然,皇后有洞悉般的微笑露出来:“不要紧,年轻女孩子喜欢用香,让本宫想起了昔日时光。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本宫也是极爱这些玩意的。”
如瑾诚恳的感谢皇后宽容,但没有顺着她拉家常。
不一会有安国公府的孙小姐到了,张六和张七,一个温婉,一个傲慢,并肩走入殿里。
和皇后问了安,张六得体的和如瑾见礼,选秀时曾有一面之缘,倒也不算是陌生人。张七却不拿正眼看人,如瑾也不理她。
接下来,陆续有年轻的女孩子到来,除了留给皇子们的十个秀女,还有一些不是秀女的姑娘。听着她们问安见礼时闲聊的话头,如瑾这才知道今日的相聚早在昨天就定下了,时辰在申正,如瑾比她们早来了近两个时辰,站在日头底下苦晒。
还好她身子不便,正需要暖阳的温度,不然在等候皇后午睡的时候恐怕已经被晒躺下了。
一屋子年轻女孩,将偌大的凤音正殿挤得满满,足有二三十人。宫女秋葵拿着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对照半晌,轻声跟皇后说了声“齐了”,皇后便笑说:“时辰不早,随本宫去吧。”
人群里有海霖曦,她没和如瑾打招呼,如瑾却走到了她跟前,“曦姐姐,听闻宫里有三处供奉,今日是去哪座佛堂?”
海霖曦被如瑾身上的浓香呛了一下,抬帕捂了鼻子咳嗽两声,露出一副“你果然不知道”的神情,漫不经心答道:“是去弘度殿。”多的一句也没说,自从庆贵妃当众发难,她就不和如瑾亲近了。
弘度殿,那里驻殿的是一位老尼。如瑾还记得她瘦骨嶙峋的样子,和肥头慧一形成了鲜明对比,听说她是修苦禅的。
又追问了几句,如瑾才搞清楚今天要做什么,原来真是给皇子选女人。
除了十个秀女,其余人或者是如她这样落选的,或者是非官门的良家女子,素有贤名的,皇后要带着她们一起在弘度殿诵念妙法莲华经,打着为嫡公主祈福的旗号,其实就是挑皇子妃和妾婢。
如瑾跟在队伍里一路走到弘度殿,老尼妙恒率座下四位弟子在宫门前迎接,请了皇后进殿,将众女安置在殿前阶下。
仪式并没有立刻开始,皇后似乎在等人。
过了一会,院门外走进来两列内侍,引着一胖一瘦两个和尚进门。胖的如瑾认识,是梵华殿的慧一,瘦的那个白眉白须,很有高僧风范,面貌却是陌生的。
和尚进尼姑的地方本就少见,老尼妙恒却迎了上去,朝那瘦瘦的老僧恭敬行礼,口称“拜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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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堂前诵诗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
哪有尼姑跟和尚论师徒的,向来女尼男僧不能混居,平日交往也是极少,在男女之防很敏感的皇宫大内,驻殿法师妙恒却称一个和尚为师傅。
除了皇后和近身的宫侍,女孩子们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讶异,看来皆是不知情的。那白眉老僧坦然受了妙恒的礼,带着妙恒和慧一来到皇后跟前,双手合什诵了一声佛号。
皇后笑着说:“有劳大师。”
宫女秋葵和一众年轻女孩介绍:“这位是高僧寂明大法师,今日得见,是各位小姐的缘法。”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呼。
有不明所以的女孩子悄悄询问同伴,便有人解释:“是先帝登大宝时的典仪僧啊!”
听到的人一阵恍惚:“先帝登大宝?那是……是快有五十年的事了吧?”
大燕尊崇佛教,历代新皇登基的典礼上必要有得道高僧加持祝祷。能担任典仪的僧人一定要德高望重,年纪从来没有低于五十的。先帝登基时距今已接近五十年,这样算来,这寂明大法师岂不是至少要百岁以上?
女孩子们惊愕的看着老和尚。
白眉白发倒是不假,可那精神矍铄脚步稳健的样子哪里像是百岁老人了,看上去不过五六十岁。
有人不信:“不会是那位寂明吧?”
如瑾知道这肯定是真的。典仪僧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天下众僧之首,底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会用同样的法号?即便有人敢用,皇家也不敢让他进宫呀。
寂明大法师的一生颇为传奇。
他的先祖是跟随燕太祖开国的功臣刘泉舟,受封世袭罔替靖安公,结果还没等到第二代子弟袭爵,刘泉舟之子就因卷入皇子夺储而获罪,新帝登基后的首月便将刘家爵位给削了,家产抄没,全族成为庶民。
寂明法师是刘泉舟的族弟,先以编竹筐养家,单凭这一门手艺就将作坊开遍了家乡十几个县城。后来北方战事起,他投军入伍,那时候战事吃紧,朝廷任命将官也不问出身,短短半年时间愣是让他凭着军功从最底层士兵升到一方参将,仅次于总兵副总兵的将官。不过战事平息后,要论功行赏了,他这全军剿敌数最多的将官却自动请辞,将朝廷赏下来的银子全都捐给了家乡修河道,只说自己幼年时曾于佛前发下宏愿,如今年纪到了,要依诺遁入空门。
于是大燕军中少了一个猛将,佛门多了一个叫做寂明的和尚。
他投在家乡极简陋的一个小庙,整个庙里只有他和师傅两人,然而五年之后,那庙成了远近闻名的香火大寺,再五年,成了燕朝最负盛名的道场之一,连太后都屡屡招他去宫中讲佛法。
待到先帝登基时,寂明更是成为了大礼典仪僧。
如瑾曾经在杂书上读过他的故事,也读过他与其他高僧讲经论法的记录,虽不信佛,也为他谈讲的机变和思维所折服。
原以为那是书上的人,离自己很远,却不料还能看见他活生生的样子。其实世人大多以为寂明已经圆寂了,因为自从先帝三年开始,这位大法师就再没在人前出现过,已经逐渐被人淡忘。
“大法师请上座。”进得殿去,一番礼佛仪式之后,皇后亲自将寂明请到佛前第一位蒲团之上。
寂明背对佛像,将眼扫过包括皇后在内的众人,露出一抹超然的微笑,半阖了双目。
木鱼声起,慧一妙恒等人开始念诵妙法莲华经,皇后面对寂明盘膝而坐,庄严肃穆,而张六张七海霖曦如瑾等一众女孩子齐齐跪在弘度殿外,会念的跟着僧人们轻声念诵,不会的则双手合什于胸前,虔诚祝祷。
皇后背对着众人,但有心的知道必有凤音宫人在暗中观察大家态度,今日明面上是为嫡公主祈福的,总要把明面工夫做到位。
如瑾跪在后排,身边有两个空位没人,因为大家都不太受得住她身上的香囊。如瑾自己也被熏得难受,不过那味道的呛鼻倒是吸引了她一些注意力,不至于让小日子的难受占据全部感官。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慧一等人的诵经方才结束,女孩子们之中有体弱的几个已经跪晕了,中途被宫女抬了下去,这也就代表着无缘今日的择选。
皇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背脊挺直端坐了许久,她起身之后脚步举止一丝不乱,转身含笑看向众人。
与之相比,女孩子们就要狼狈得多,大半人再起身的时候根本站不稳,左推右搡的摔成一团,没摔着的也十分勉强,不是咬牙坚持站立的仪态,就是小幅度的挪动双腿活动血脉。
不知是不是上次在梵华殿的罚跪练出了本事,这次如瑾很快起了身,腿上是酸麻胀痛的难受,但比起其他人好太多了,起码能挺直了身子立住。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样有些显眼,连忙微微弯了身子揉腿。
“大家辛苦了,本宫代泽福谢谢你们。”皇后慈祥的说。
泽福就是她唯一的女儿,当今唯一的嫡出血脉。大家连忙福身行礼,纷纷表示能为公主祈福是自己的荣幸。
客套话说了许多,皇后也很有耐心的和她们对话,一副仁慈宽厚的模样。
其乐融融的闲聊了一会,皇后说:“今日请得寂明大法师主持公主祈福仪式,本宫幸甚。大法师久不出山门,此番得见,大家皆是有缘。你们替泽福祝祷半日,本宫便舍了脸,给你们讨个恩惠。”
众人敏感的觉察今日正题开始了。
皇后回头和寂明说了几句,只见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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