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知道这都是常事,她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呆子。
可这么稀松平常的白占人家八成盐引,她觉得非常别扭。
“多谢伯母好意,您来跟我说这些,是您真心疼我。可所谓无功不受禄,蓝家在盐运司也没有熟悉的人,这事一点忙都帮不上,我怎能白占分成置办嫁妆?”如瑾决定推辞掉李氏的好意,什么仓钞盐引的事情她管不了,但至少她不能占人家商户的便宜。
李氏轻轻拍她的手:“你怎地这么死心眼。腊月时那场事,若没有你家的护卫,我们家还不知道要多伤多少人,你伯父早就想好好的谢你,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赶上了给你添箱,我们八成的分润里一半都给你,这是你应得的。你可别嫌多,人命可比钱重要。”
来时刘衡海曾经反复叮嘱过,一定要李氏把这件事办成,并且只能跟如瑾一个人说。李氏不大明白丈夫的用意,谢的是蓝家护卫,添箱是两家往来,为何要绕过蓝泽秦氏去?不过纳闷归纳闷,她的确是这么做了。
但是如瑾仍然不肯接受:“伯母,腊月那时候,我家的护卫保护你们也就是保护我,咱们都在一处,还分什么彼此,值不得你们这样谢。您要是真疼我,我那副翡翠头面里还缺一对耳环并一个璎珞,一直没碰上合适的玉石料子,您替我补齐怎么样?”
上好的翡翠简直不菲,她这么说是让李氏放下盐引的事。
李氏哭笑不得:“傻孩子,你知不知道这仓钞能换多少银子出来?”
如瑾看看纸上的数目,一共是五万。可不是小数目。
没想到李氏却说:“这是太祖时候的仓钞,当时能换五万盐引,但这么多年盐价涨了几倍,官面上规定了,凡是明宗成运年之前的盐引现今都按双倍兑换,所以这张纸能兑出十万盐引来。抛开给董老头和盐运司疏通的,落到咱们手里最少也有十一二万银子的进项,伯母给你一半,可就是五六万两。”
如瑾吃了一惊。
她知道盐引值钱,可没想到会这么值钱。
五六万两……拿到手里干什么不好,不但嫁妆有了,经营产业也有了本钱。
她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回神:“伯母,真的很谢谢您和伯父,但我还是不能收。”她拒绝的很坚定,并且伏在李氏耳边悄声说,“这下知道您有了钱,我的耳环和璎珞您一定得给配齐了,璎珞还得要做工精细花式复杂的,多多坠上珠子宝石,您要是不答应,我就把您有了进项的事情嚷出去。”
李氏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如瑾是在拐着弯保证会对此事守口,无奈伸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再苦劝几次,如瑾仍是不答应,李氏也只得无奈住了嘴。
两人在这边耽搁的时候长了,回了秦氏那边。李氏只当没有仓钞这回事,如常笑着跟秦氏聊天,临走时又让底下人将刘府上下女眷给如瑾的添箱都捧出来。
刘老太太给的是一套瑞祥春最新款式的金玉头面,光芒闪闪装满了一个五层的首饰匣子。二房太太周氏给的是六匹上好的缎子,并两只碧玉镯。三房太太何氏给了一整套帐幔绣帘,另有一套四季用的各种胭脂香粉头油浴豆之类的女子私物,还有两套衣裙。
另外,各房又随了五十两的礼金,刘老太太是一百两。按刘蓝这样的人家来说,这些礼金不算是多,但刘家刚遭了祸害,房子都烧了,拿出这些很是不少了。
秦氏赶紧道谢,直说怎么使得,你们还修着房子呢。李氏就笑:“我跟你发发牢骚而已,哪里就真穷破了,你可别小看我们。我自己给侄女的添箱还有两件首饰没做完,改日另着人送来。”
这是礼节往来,不能推辞,秦氏谢着收下了。
刘雯朝如瑾眨眨眼睛,姐妹两个走到一边,刘雯拿出了一个小锦盒子,打开来,里头躺着碧绿光润的几只发簪。
“这是我亲手磨制的,你可别嫌寒酸。”
凤尾的,鱼尾的,梅花攒枝的,云头曲水的,长短粗细不同,圆的扁的,各式各样。如瑾拿起来摩挲,发现都是竹子所制。
“好东西!”她是真喜欢。
刘雯见她喜欢,也很高兴:“日常见你总穿青色碧色的衣服,钗环首饰也以清爽为主,就知道你会喜欢竹簪子。”
“多谢雯姐姐,这添箱再好不过了,这下我可犯了难,以后你出嫁时该给你什么呢,什么东西也不及你亲手磨簪子高雅脱俗呀。”
刘雯被打趣,作势撕她的嘴。如瑾快步跑到了李氏身后躲着,朝刘雯抿嘴。
家里的亲姐妹不亲近,倒是有了刘雯这样的姐姐,常听婆子们念叨什么东边不亮西边亮的俚语,她觉得还真是有些道理。
……
凤音宫里,宫女秋葵刚刚送走了陈嫔,回来一进内殿,发现皇后没回内室休息,还坐在召见嫔妃的凤椅上,盯着茶几上摆放的瓜果出神。
“娘娘,您怎么了?”秋葵觉得皇后不应该是这种情绪,陈嫔可比媛贵嫔和顺多了,皇后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像个面团子似的,怎么捏怎么是。
适才张六娘也在这里,陈嫔被召来之后,按着以前的习惯给皇后伺候茶水,中途竟然还给张六娘端了一碗过去,还有没有点婆婆的架子了,这样的人,皇后还犯什么寻思呢。
凤椅上的皇后却幽幽叹了口气。
“六娘,可惜了啊。”
秋葵立刻明白了,皇后不是为陈嫔出神,是为侄女。
这是长平王和张六娘大婚后的第四日,自从婚后第二天两人相携来宫里请安,一对璧人似的满宫里走,连平日不怎么搭理七儿子的皇上都赞了一句“佳儿佳妇”,皇后的心情就越发不好。
原本张六娘可是要进永安王府的,根本轮不到长平王和陈嫔。
到头来眼睁睁看着最中意的侄女跟一个不成器的皇子站在一起,皇后怎能不闹心。
“香缕那丫头说了,这几日老七夜夜留在六娘房里,根本不理原先那些女人。能把他管住,六娘不愧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可惜……”
可惜她的本事,也只能用在管束夫君不去招惹其他女人这方面。
皇后沉着脸,若是嫁给六皇子永安王,张六娘以后还有统领后宫的希望。
秋葵不敢接这话茬,皇后的心思明摆着,七皇子夫妻越是和谐美满,皇后就越是不痛快。要是以后七皇子真的收了心散了府中莺燕,皇后还不得闷坏了。
“都是崇明宫那个乞婆子!”皇后将金护甲重重敲在了凤椅扶手上,面沉如水。
崇明宫住着媛贵嫔,永安王的生母。
原本皇帝对安国公府孙小姐进王府的事睁眼闭眼,既然默许了皇后的小盘算,哪里还会管哪个姑娘进哪个王府。可没想到不久前一场微雨之后,到园子里散心的皇帝偶遇了媛贵嫔,不知怎地当晚就去了崇明宫。
媛贵嫔有多久没侍寝了?两年?三年?要不是有永安王存在,宫里嫔妃们几乎就要把她给忘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去了她的寝殿,然后第二日早晨就打发人来凤音宫知会皇后,说媛贵嫔喜欢泼辣直爽的张七娘,让皇后安排。
皇后当时当着满殿请早安的嫔妃的面,脸登时就黑了,事后就在内殿里骂人。
“骨子里就是个狐狸,再捯饬琴棋书画也是狐狸,年轻时候是狐狸,老婆子了还是狐狸!整日三灾七病的不能见人,下了雨却在园子里乱晃,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还要缠着皇上!她安的什么心?”
秋葵暗暗叹气。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媛贵嫔敢直接跟皇后作对。这位宫妃依附凤音宫太久,也听话太久,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威胁。皇后安排侄女进王府,防着庆贵妃捣乱,防着静妃作梗,就是忘了防备她。
不咬人的狗一旦存了咬人的念头,那才叫防不胜防。
她这样大喇喇的提出了喜欢张七娘,皇帝一句话吩咐下来,皇后能说半个不字?说了,该怎么解释非要六娘嫁永安王?难道说我有意废了太子立六皇子,以后要安排六娘当皇后?
那真是嫌自己命长。
皇后吃了个哑巴亏,最近情绪十分不好,连带着凤音宫上下都小心翼翼。
唯有秋葵还算能说上一两句话,此时见主子又不痛快,她尽责提醒:“木已成舟,娘娘别闷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六小姐在长平王府一时不会有什么事,您给七小姐打算打算才好。”
钦天监给张七娘定的出嫁日,在中秋节之后,还有一个多月。可是对于张七娘这样性子的人来说,要教导提点好了,一个月根本就不够,甚至一年也不一定会有成效。
提起这个皇后也感到头疼,她原本的打算是让七侄女嫁给长平王,然后挑个能干的姑娘当侧妃或贵妾去辅佐,总之是备用,保住正妃的位子,闹不出大事就成了。谁知气张七娘却要进永安王府。
不说穆嫣然,宋王妃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啊。
没能让张六娘取代穆嫣然,现在反而要穆嫣然帮着张七娘了吗?皇后感到十分窝心。
秋葵又说:“还有媛贵嫔那边,这次的事未免就是一个前兆,她会不会跟娘娘……”
“她敢么?”
无依无靠时全然依附凤音宫,现在永安王大了,她就要另立门户?皇后又敲了一下椅子扶手。
张七娘的事是没防备她才吃了亏,以后有了警醒,还能让她再翻浪花?
主仆两人在内殿里议论着,外头有传话的宫女扬声禀报:“娘娘,勤政殿来人了。”
皇后连忙住了口,秋葵走出去,见是御前的内侍张锁,带着两个低等内侍,各抱着一个箱子。
“公公整日忙,怎么有空来这边?”秋葵迎上去笑问。
张锁作个揖,皱起了满脸褶子笑道:“哟,瞧姑娘这话说的,我怎么能跟姑娘比忙闲。这次是来送东西的,请姑娘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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