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歇着。”
如瑾看向张六娘。
对于这么离谱的事,这位正妃竟然没有表示反对,竟然说了一句“妹妹慢走”。
如瑾当机立断,飞快冲两人福了福身,转身走出这个气氛古怪的闷热屋子。
吉祥和荷露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出来,双双来迎。
“主子,咱们可以走了么?”
“主子,奴婢来引路。”
如瑾呼了一口气,朝花盏点了点头,带上丫鬟快步走出这个开满了木槿花的院子。
长平王和张六娘之间肯定有事,她才不要掺和进去。
至于这根本就没成的敬茶礼,暂且放下好了,反正是长平王做的主,日后张六娘要是找麻烦,大不了她补回来就是了。
这真是一场古怪的出嫁。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荷露又介绍了一个嬷嬷并两个杂役婆子,都是院中的下人。那嬷嬷姓胡,是王府里的老人,听说早年在宫里时就在长平王跟前伺候了,如瑾含笑和几人说了一会话,让吉祥放赏。
掌灯了,胡嬷嬷和杂役婆子都退出去,屋里只剩了丫鬟们。荷露扎着两个朝天髻,一脸孩气,却一本正经的请如瑾去更衣沐浴。
“你们俩下去歇着吧,让吉祥和竹春来就可以了。”如瑾还不习惯被陌生人服侍洗澡,就是吉祥两个她也才刚刚适应,以前都是碧桃她们做的。
不料荷露和菱脂都不肯走,说:“姐姐们兴许不知道浴池该怎么用,这次让我们教会了,以后再让她们服侍主子。”
浴池?
如瑾没想到还有这个。她以前在宫里用过,是极尽奢华的暖玉池,不知长平王府里和宫里的一不一样?
她感到紧张。
自从得知婚讯之后便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被荷露的话挑拨,释放了出来。
刻意不去想,以平和无波的心态对待出嫁,她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将要成为女人的事实。宫中每逢有嫔妃被宣召侍寝,必要经洗浴之礼,受宠的可以被赐用暖玉池,像庆贵妃那样的人,自己宫里还有私用的池子。
如瑾身子发硬。
浴池,对她来说一直和男女之事相连,而且回忆并不是那么美好。
经过了古怪的敬茶波折,长平王今夜难道还会来吗?
她耳根发热。小丫头荷露却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带着几人朝寝房后面走,仿佛要去做什么顶天重要的事。
如瑾跟在后面,一路从堂屋走到内里寝房。这所房舍是三间,堂屋稍大一些,用半人高的镂空花格分出了两片地方,用作宴息,再往里就是内寝了。
花梨木的雕花拔步床两边幔帐低垂,一面是比较宽敞的挂衣换衣之所,另一面则是盥洗处,内里有个小门,荷露过去打开了,露出里头的浴室来。
如瑾听到了泉泉的水流声。
吉祥扶着如瑾走进去,眼里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大约是怕被荷露菱脂看轻,才没说出赞叹的话。
也难怪她如此,蓝家是没有这样的地方的。如瑾一脚踏进去,看见的是一个缩小的宫廷暖玉池。几乎差不多的布置,汉白玉围出的池子,精美花纹装饰的屋顶墙壁,鎏金烛台挂在墙上照得满室亮如白昼。池子四周有鲤鱼形状的凸起,鱼嘴里流出滚热的水,哗啦哗啦淌进一丈见方的池中。池边还有玉制桌台,摆放着茶点瓜果,以及柔软单薄的浴衣。
荷露和菱脂走到池边,分别扳动两处莲花状的扳手,“主子和姐姐看,这个是放热水的,这个是让池水往下面的水道里排的。”她们动了几下,池中和鲤鱼嘴里的水就流流停停。她们又指着池边台案上的几十个小瓶小碗,一一告诉哪个是擦身的,哪个是洗浴的,哪个是往水里添的。
这府里的主人还真是会折腾。如瑾腹诽,池子弄得跟皇宫差不多就算了,沐浴用的香料比宫里还多。她听着荷露清脆的声音喋喋不休,耳根上的热度渐渐蔓延了脸和脖子,直到全身。
难道她就要在这池子里洗得干干净净,一声香气的等着长平王进门?
念头一起,她的身子更僵硬了。
“主子,主子?”荷露的声音将她从愣怔中惊醒。
她没听清后面荷露都说了什么,只看见这小丫头的嘴一张一合。“嗯?”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荷露将方才的问话又重复一遍:“您喜欢什么香气,玫瑰?丁香?”小丫头挑拣花花绿绿的瓶子,准备往池子里倒香露。
菱脂在一旁歪头想了想,说:“花公公上次好像说,王爷最近用了两次水仙。”
荷露就问:“主子喜欢水仙花的气味吗?”
如瑾被问得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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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说了是肉汤,就是汤,嗯,今天没有肉~
237 浴室失足
荷露又问了一遍,非常一本正经的问。圆头圆脑的菱脂还在一旁提建议:“要么主子就用这个吧,王爷最近喜欢。”
“我不喜欢。”如瑾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凭什么王爷喜欢她就要用水仙气味的香露?还是“最近喜欢”,下次他又换了别的爱好,难道她也要跟着换香露吗。
两个小丫鬟对主子干脆利落的拒绝表示不解,荷露张大了眼睛问:“那主子喜欢什么?”菱脂就拨弄那些瓶瓶盏盏,发出叮咚脆响。
如瑾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不用,你们去吧,池子我已经知道怎么使了。”
“可是……王爷让奴婢们好好服侍主子沐浴。”
小丫鬟将“好好”两字咬得很重,很严肃。
如瑾觉得太阳穴疼。“好了,我自己会洗。”她看了看吉祥和吴竹春,“你们也出去,让我静一会。”
吴竹春就笑盈盈招呼两个小丫鬟:“咱们都出去吧,主子喜静,你们以后就知道了。跟前人越多她越不自在,王爷可没吩咐你们给主子添烦吧?”
荷露菱脂疑惑地看看如瑾,仿佛是经过了很大的内心挣扎,最后咬着嘴唇点点头。
吉祥轻声说:“您小心些,这池子有些大,水又热,泡久了头晕,感觉不舒服您就喊我们。”
如瑾挥挥手,坐到了池边的玉台上。
几个人都出去,屋里剩了她自己,只有氤氲的水汽和鲤鱼嘴里哗哗的水泻声陪着。有些闷,她脱掉了外面厚重的嫁衣,随意丢在汉白玉铺成的地面上,然后靠着墙壁面对一池子香汤独坐。
在这里,她很难压制对宫中暖玉池的回忆。八个宫女围着,搓洗,擦身,涂香料,修指甲,全套的服侍,只为了最后将收拾干净的女人送到龙床上去,奉献给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兜兜转转的前世今生,她竟然阴错阳差的又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一个缩小了的暖玉池,一个皇子,她仿佛在以另一种方式重复前生的道路。如瑾骤然间升起一个念头,真希望自己能是一个男子,那样她就可以去读书科考,去游历,或者习武去边关,或者像凌慎之一样做个行医的,甚至可以遁入空门,而不是待在内宅闺阁里等着被人安排命运,然后被送进谁家的浴池。
她闷闷的坐着,凌乱想着两世为人的片段。这辈子她算失败了吗,她没能阻止蓝家和皇家牵连。以后又会面对什么呢,蓝家会平平安安的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落地帘外响起吉祥试探的询问:“主子?”
大概是怕她被热水泡晕了出事吧。如瑾懒懒的应了一声“我在”,帘外便又没声音了。
被这一声呼唤打断思绪,如瑾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她站起来。
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再想那些又有什么用,是她自己亲口答应长平王的,要面对什么,她不是早就知道么。包括今晚,也包括未来。
她走到池水边将钗环首饰全都卸掉,褪去了中衣,以及内里的小衣,然后踏进水里。
及腰深的热汤,不用加香露,原本的水里就带着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随着蒸腾的热气扩散到整个屋子。水下有坐台,她坐上去,只露了头和肩膀。长长的头发像是逐波水草,飘在水面荡了一会,被浸透了,又一绺一绺的沉下去。
她拿起澡巾擦洗身体,一点一点的,沉默而认真。
其实她从来没有自己洗过澡,以前不是丫鬟便是宫女服侍,所以她不知道原来这也是个累人的活。从头发到脚尖,彻彻底底的洗完了,她两条胳膊累得发酸。看着自己被搓洗的有些发红的皮肤,她扔掉香巾,缓缓靠在池边歇息。
将头枕在池沿的软垫上,她看见屋顶雕琢细腻的花卉,那么精致,和真的一样,从春到冬各种时令的花草,放眼望去就是整个四季。真是奢侈啊,她迷迷糊糊的想。水汽氤氲中,她似乎能看到每朵花从结苞到绽放的过程,然后枯萎,再结一朵新蕾。
水温很合适,她快要睡着了。
朦胧中突然听见屋外有人说话,低沉的男子声音:“她在浴室里?”
如瑾猛地惊醒。
竟然在这里睡,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慌乱站起来,却忘记了水有些深,一脚踏空,整个身子歪进了水里。
“多久了?”
“……有一会了。”
屋外的人还在说话,如瑾慌忙在水里拍打扑腾两下,还是没站稳,在水流的鼓动中彻底倒了下去。
水只齐腰,栽倒的那一刻她想,一会憋着气从水里站起来就好了。
这刹那她的视线是混乱的,水汽和被她搅起的水珠子占据了视野,急速的躺倒间屋顶和墙壁都在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