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别说敷衍,和她亲近也没用。面上亲热,她心里头不定琢磨什么呢。”刘雯笑道,“她哥哥林安侯养了她许多年,轻易不和人结亲,终于是憋着将她弄进了王府,可看她这样子,聪明和愚蠢全都摆在脸上,似乎也没什么前途,空长一副好皮囊了。”
“理她做什么,来,尝尝我这里的点心。”如瑾请刘雯坐了,将褚姑做好的第一份糕点让到她跟前。
刘雯让跟来的婆子们把东西放下,招呼吉祥:“都是些家用和吃食,祖母和母亲让我带来的,你帮你主子清点入库吧。”
如瑾笑道:“舅祖母和伯母太客气了,也不怕把你累坏了。”朝吉祥点点头,吉祥就笑着领刘家婆子们到厢房放东西歇脚去了,不一会又呈了一份单子上来,是给刘家的回礼,如瑾看了无甚不妥,便让她去准备。
这边刘雯打量房中的布置摆设,忍不住称赞:“真想不到,王府毕竟是王府,其余人家再富贵也比不上。”
如瑾笑:“我就不信京里那么多豪门大户,没有比这里还好的。”
“有是自然有,论贵重奢豪,你这里不算顶尖,但屋子又不是越奢侈越好,否则大家全都住金屋子不好么?所谓真富贵,是贵到骨子里,不是贵在面上。你看看你这里的用具摆设,哪件不是有品格的?”
“多谢夸奖。那么今日我在‘真富贵’的地方招待你,不算辱没了吧?”
“嗯,还不错。”
姐妹两个相视而笑,轻松的玩笑让如瑾心情非常好。
趁着丫鬟们煮茶端食盒不在跟前的时候,刘雯近前悄声:“听说王妃禁足,是真的?你没事吧?”
“王妃的事牵连着宫里,我和她不同,放心。”如瑾很感动。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这么问。
“那就好。”王府内事,刘雯点到即止,不便多问。
如瑾不好跟她解释长平王的事,便用话岔了过去,聊一些家常琐事。后来说起悄悄话,如瑾询问刘雯的婚事,她也不小了,却还没有订亲,也不知刘家伯父伯母是什么打算。
刘雯倒也没避讳,直接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是军功出身的,婚姻嫁娶多半都在这个圈子。哥哥要走科举,可今年的春闱没有如愿,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父亲原本想和士林搭些关系,但有了潘家那档子事,心思也灰了,觉得文人心思弯路太多,所以还想给我在军门人家里找。可你也知道,这样的人家但凡好一点的,不一定看得上我们,落魄的呢,子孙要想重振家业还得去军里历练,但历练这种事,又不是有本事就能出头,前途也是渺茫……父亲母亲考量了好些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的,我这不就耽搁下来了。”
还真是,刘家这情况,想找个合适的人家不容易。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自己想?”刘雯讶然,沉思一会,摇摇头,“我没什么想法,也不着急,觉得在家挺好的。倒是长辈们越来越急,总说我年纪太大了。”
“姐姐这年纪不着急出嫁,不过能早些订亲也好。”
“看命吧。”刘雯对自己的婚事还真是不担心。
姐妹两个聊了许久,刘雯吃了半盘点心,两人又下棋消磨了一会时间,江五小姐却还没到。“咦,江家小姐怎么不来呢?她那个性子,要是跟你真心好,应该早早上门才对。”
如瑾也觉得奇怪,叫人去府门看了好几次,最后还让人去半路上迎一迎。
快到午时,前去迎客的人才回来禀报,说江五小姐的车到了,特意报了一声是两辆。
如瑾刘雯对视,都觉得奇怪。怎么是两辆车呢,又不是高门大户女眷出游,丫鬟婆子要单独占好几辆车,江家这样的人家,该是小姐丫鬟同坐一辆,顶多车边多跟一些婆子仆从罢了。
双双迎出二门去,见着江五小姐怀秀远远走来,身边除了几个丫鬟,还跟了一个水蓝斗篷的年轻姑娘,看衣饰就不是随侍,该是和江五差不多的身份。
走得近了,如瑾发现江五脸色不是太好,隐隐带着火气。“怀秀,怎么这时候才来呢,让我们好等。”因为两人平日书信往来,见面不多也不生分,如瑾笑着将她迎进了门。
江五平礼和如瑾刘雯相见,笑容有些不自在,“睡过头了,来得晚,姐姐们可别骂我。”
“怎会,就知道你是个贪睡的。”
睡懒觉的理由牵强,但如瑾也不会当面戳破让朋友难堪,应和着,笑吟吟看向一边那个水蓝斗篷的姑娘。“这位是?”
江五越发不自在,顿了一下才说,“是……我家梅姨娘的侄女。”
那姑娘就笑着上前,冲如瑾深深福身,“妾身梅琼见过蓝妃。”
好眼力呀。如瑾和刘雯并肩站在一起,穿戴相差不多,也都亲热和江五打招呼,她怎么就能分辨出是哪个是蓝妃呢?
如瑾不由暗暗打量此人,看起来十五上下的年纪,细眉杏眼,皮肤非常柔嫩细白,行礼时身子往下一倾,自发就有一股风流态度,是那种站在人堆里旁人一眼就会看见她的类型。
江五在旁边被她一比,原本标致的相貌立时就被比了下去,无他,只因她太白皙,而江五皮肤偏向麦色。一白遮百丑,何况她五官本就不丑,全然一个精致漂亮的美人。
如瑾虚抬手臂,“快请起吧。”
梅琼道了谢才起身,不等别人说话,先朝刘雯福身,“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失礼了。”
江五面露不快,勉强说:“是刘将军家的大小姐。”
“刘姐姐好。”梅琼再礼,也没问是哪个刘将军家。
刘雯没有还礼,含笑说:“太客气了,或许我比你还小,不要叫姐姐了。”礼貌却冷淡的语气。一个姨娘家的亲戚,的确也没资格和她们交往。
江五暗暗朝刘雯点头,十分解气的样子。
如瑾忍住笑,将人往里头让。来者都是客,不管江五和这梅琼之间是怎么回事,人家来都来了,都不能站在门口撵人回去,一例相待就是。
江五上前,故意一手拉住刘雯,一手拉住如瑾,亲亲热热和两人说话,将梅琼甩在后头。梅琼就在后面跟着,一点都不尴尬。
如瑾示意吉祥在后招呼着她,偶尔回头瞥一眼,看见这姑娘淡然处之的态度,心想这还真是个深沉的。
到辰薇院,进了屋,如瑾几人纷纷落座,丫鬟们上茶上点心,梅琼就主动帮忙。江五暗暗横她一眼。
如瑾道:“梅姑娘请坐吧,这些事让侍女做就可以了。”
梅琼歉然地笑笑,说:“我是不请自来的,因从老家进京不久,看什么都觉新鲜,听说五姑娘要来王府做客,才软磨硬泡地央求她带了我来开眼界。这是我小家子气的私心,终究是给蓝妃添了麻烦,我自知身份,您允我进屋已经很给面子了,我又岂能不自量力和各位同坐?您几位只管相聚,不必管我,只当我是五姑娘带来的丫鬟就成了。”
刘雯失笑:“看看,可真是个会说话的人。”
梅琼赧然低头。
江五紧抿双唇侧目瞪她,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只管做小伏低,回去让你姑姑知道了,又要搬弄是非说我苛待你。你还是坐了吧,这里才没人计较你的身份呢!”
原来事情都在那个梅姨娘身上。
江府丞家里姬妾众多,如瑾有所耳闻,差不多也猜出了事情大概。许是梅琼要来,江五不愿意,梅姨娘就在江府丞耳根吹风,弄得江五最后不得不带了梅琼,这才耽搁了时候。
眼见江五要恼,遂笑着圆场:“好了,什么坐不坐的,索性你也别坐了,上次我信里提起琉璃熏球,你不是还说没见过么,这就跟我去看看吧。”说着邀了江五同去里屋。
江五气呼呼站起身来,未等说话,那边梅琼抬头张大了眼睛,“琉璃熏球?琉璃还可以做熏球吗?我以前倒是见过熏球,但只见过银的金的。”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瞥见江五的怒视,又瑟缩怯怯。
如瑾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但没理她。
单纯不喜欢她这副模样。
如果是真心如此,她也是个不懂事没眼色的,如果是假作委屈,就更没义务安抚她了,又不是熟人。
所以便只当听不懂她言语间的渴望,只拉着江五进了内室。
一进屋,江五就咬牙低声骂:“太讨厌了!她算是哪根葱啊,还想看熏球,王府内室是谁都能进的吗?”
如瑾失笑,安抚她:“好好好,只有咱们尊贵的五小姐能进。”
“……我不是这意思。”江五反应过来,脸一红,继而非常委屈,抱着如瑾的胳膊道歉:“我真不想带她来,可架不住她姑姑搬弄是非……这家伙上个月才从江南老家进京,说要投亲,直接就住进了我家里。你说,你说,她姑姑一个姨娘,凭什么就把我家当自己家了,还把亲戚往府里收,真是气死人!偏生母亲非要当贤惠人,一应吃喝供着,把她当自家姑娘,背地里却偷偷抹眼泪。就这么着,她姑姑还要兴风作浪,时不时挤兑我母亲一下,气得我……我真想把她们姑侄吊起来拿鞭子抽一顿!”
果然是这样,如瑾之前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江府丞小妾多,正室年老色衰,自然是受宠的妾室当道了。江太太斗不过小妾,除了做贤妻还能怎样。
“好了,领都领来了,就像她所说,将她当丫鬟就成了,何必你自己不开心。”
“丫鬟?你看她像丫鬟的样子吗,哪个做客的丫鬟想跑到主人家寝房看熏球的?”
如瑾赶紧将她拉到床边,摘了顶头挂的小熏球转移她的注意力,“得了,她又没看成,还不是你看了。喜欢吗?我让人去库房给你找些新的,走时你带回去,挂在自己床上玩。”
“可以吗?这……”
“不值什么的,你要推辞就是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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