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头左右,刚刚去皇子所请魏王的小太监回来了,脚步有点儿慌乱,在人群背后匆匆跑到朱顺身边,汇报了几句。
云菀沁看见朱顺的脸色刷的变了,提了一口气,半天没呼出来,心中登时重重一跳,似是有些预感。
贾太后精明着呢,看见那唤人的小太监回了,再见朱顺变脸,将他喊过来。
朱顺瞒不过,对着太后耳语了几句。
贾太后一听,眉头一跳,蹙得越发的紧,竟是瞪了一眼韦贵妃。
又过了半刻左右,云菀沁听见宴席入口处传来急促脚步声,伴着太监尖利而悠长的通报声:“五皇子魏王到!”
魏王脚步凌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在一群下人的陪同下,进入宴席中,俊美的脸上泛着可疑的潮红,眼神雾朦朦的,就像是瞌睡刚醒,身后的宫人中,还有步履不稳,同样酡红未褪的云菀桐,衣衫虽然齐整,可发上的饰物却跟刚进宫时有些不一样了,像是重新插过。
“大姑娘。”妙儿一惊,蹲下身,“三姑娘怎么……怎么跟魏王在一起?他们两个……”
云菀沁倒不震惊,这不就是云菀桐今儿进宫的目的么?誓死也要攀个豪门,只没想到,竟是与魏王搭上了。不过她不是被秦王叫去了么,怎么又会跟魏王在一块儿?
云菀桐远远一看大姐的神色,依大姐的心眼儿清明,见自己与魏王一道而来,应该明白自己干什么去了,虽有些脸红耳赤,却心底又鼓了鼓气,自己若是出了头,还怕她作甚。
刚刚雕兰阁里,太后这边的小太监过去叫人,魏王身边的公公见二人迟迟没出,便去敲门,无人应答,只怕有事儿,推门进去,这一进去,正看见魏王与一块儿游皇宫的小侍女趴在一堆,衣衫不整,睡得正是酣!
魏王迷迷糊糊地被宫人喊醒,见到眼前一幕呆住了。
云菀桐药性小,其实早就醒了,这会儿见人都到场了,该瞧的都瞧到了,也装作被吵醒,揉揉眼睛,睁开,顿时嗓子一扯,娇娇滴滴抽泣起来。
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原来魏王顾着在皇子所寻欢作乐,忘了时辰,一看情形不对,赶紧丢下一句“太后催请五皇子,还请五皇子收拾一下赶紧过去,免得太后发怒!”,说完,就先回去给太后禀报了。
等魏王清醒过来,怄得一脚蹬飞了椅子,指着云菀桐:“是不是你阴本王!”却让云菀桐哭得更是大声。
魏王又不是个白痴,无端端聊着聊着便酣睡如泥,肯定是有问题,可那茶盅和茶壶里的茶水早就被云菀桐提前倒个干净,她也是一副受害人的姿态,打死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模样,魏王又踟蹰了,毕竟晓得自己在宫内宫外都专横跋扈,仇人不少,鬼知道是谁捉弄自己,一时之间哪里能查清楚,幸亏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再加上太后那边不耐烦地在催促,魏王只能先装作没事儿,匆匆带着人先去藕香榭。
这会儿,魏王领着人直奔到水榭外,跪下来行礼:“儿臣琐事缠身,来迟了,求皇祖母恕罪!”
身后跟着的一群太监宫女儿也齐刷刷跪下来行礼。
贾太后虽然年纪不轻了,可老眼精亮,脑子也清明,见魏王衣领子印着个朱红色痕,像是女子的唇脂,再一扫,身后几名跟着的女子当中,其中一个因为打扮跟其他宫女不一样,格外的枪眼,身子簌簌发抖,脸上尚有泪痕,再一看,女子唇上的口脂颜色鲜红明亮,正与魏王衣领上的唇脂印颜色一模一样!
贾太后明白了,这个怕就是方才在皇子所与魏王厮混的女子,顿勃然一怒,指着魏王:“琐事缠身?哀家看你是玩物丧志吧!”
席间宾客俱是屏息,不敢出声,却都在相互打探和议论中,猜出了一二,只是顾忌着皇家的颜面,全都装聋作哑。
魏王颜面无存,头埋得低低,声都不敢吭。
贾太后鼻子一哼:“方才与魏王在一块儿的人是哪个啊!”
云菀桐紧张到心都快蹦出来,移了移,露出身子。
贾太后仔细打量她一番,皱眉:“你不是宫里头的人。”
云菀桐双手伏地,垂泪:“回太后的话,奴家是今儿进宫赴宴的良家女子。”
呵,看来这方氏母女的心还真够大。
云菀沁倒是小瞧这两个人了,原本在家里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的云菀桐,哪里想过她为着攀富贵,竟彻底甩掉名声,又有胆子闹到了太后眼皮底下!看来还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得主动出个声了。云菀沁已经看到郁柔庄幸灾乐祸地看了自己一眼,香唇一动,随时要开口了,与其等别人说云菀桐是自家的,不如自己先占个上风,深吸一口气,叫妙儿同赫连贵嫔解释一下,自己则几步上前,跪伏于地:“太后,这女孩儿是臣女今儿带进宫的。”
“噢,”贾太后头一偏,语气稍稍绵软了一点,“是你的婢子?”
云菀沁眼脸一垂:“回太后的话,是家中姨娘所出的庶女,女孩儿中排行老三。家父怕臣女一人进宫,紧张出错,便叫她随行伺候臣女,臣女也就带上了,都怪臣女在摘星楼顾着应酬,没有多看着庶妹,才叫她不小心误了宫规,冲撞了魏王。”
赫连贵嫔虽然不喜云玄昶擅自做主,多塞了一名女儿进宫,可见对面的夏侯世廷望过来,目光中尽是恳求,自然开口帮腔:“太后,嫔妾允过的。”
贾太后本就对云菀沁深有好感,这事本就不关她的事儿,她却很有几分长姐的风采,将这事儿揽在自己身上,更是心存怜惜,柔声道:“怎么能怪你呢?你父亲本来叫你庶妹进宫照料你,她没有时刻跟在你身边伺候就算了,怎么还能叫你分心去照顾她?现在你倒还帮她担起责任来了。快,快起身。”
云菀沁这才缓缓起身,脸儿一抬,一双美目笑中含泪,笑是感激,泪是羞愧,看得贾太后心思一酸一软,更是添了几分爱惜,夸赞:“孝顺父亲,又维护庶妹,满身都是嫡长千金的大气风范,实在是大宣闺阁女子的榜样。云玄昶能教出你这个女儿,也算是不错了。你们啊,都一个个得学着。”
众女纷纷点头应着。
云菀沁擦一把眼泪:“太后过奖了。”
太子挥挥手,把身边小宦官招过来,小声说:“等那云小姐回座位,帮孤去问问,她那说哭就哭的演技是哪里学来的,孤得记着,学一学。”
这边,贾太后再反观云菀桐,脸色又变了,摇了摇头,甚是不喜:“你身为家中庶女,敬让嫡亲长姐是个本分,加上你父亲又叮嘱过你,叫你好好伺候姐姐,你却私自离开,此乃毫无教养的表现!”
云菀桐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贾太后骂归骂,可既然是个官家的小姐,总得有个安排,就算没有跟魏王真的怎样,毕竟被人看见二人同在一屋内躺在榻上。
反正老五的王府姬妾多,不差一个。
贾太后叹了一口气,撷乐宴上每年都会凑几对儿,却没料到今天第一对,却是这样糊里糊涂又丢丑地凑在一起的,想着,心里拿定了主意,轻轻启唇:
“魏王府邸侍妾虽多,晋了明位的,却只有一名侧妃和两名庶妃,去年还病没了一个,一个个的,更是无所出,倒是挺急人的。今儿,也算是云家三姑娘与魏王有缘,哀家来做个主,就将云三指给咱们的魏王,填补之前侧妃的空位,倒也匹配,”说着转头朝向蒋皇后与韦贵妃:“你们看可好啊,皇后,贵妃。”
蒋皇后自然顺应贾太后。
韦贵妃因为儿子被责骂,正狂怨着云菀桐,心忖难不成是这女子使的手段,若真是,事后一定叫她好看,现在见太后发话,竟将云三赐给了魏王,还是个仅此正妃的侧妃位,心里不满,可哪里敢说不,虽然不大喜欢云菀桐当儿媳妇,只能点头:“太后拉的姻缘,向来哪有不好的!”
贾太后心情这才渐好了些。
虽然只是个侧妃,夫主却是当朝的皇子,今天的局势,显然已经超过云菀桐预期,大喜过望:“多谢太后!多谢贵妃!”
魏王却是心里憋屈得很,至今府邸中的一侧妃两庶妃,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纳进来的,平日根本不碰,定期还要严加叮咛她们几个女人不得外泄,去年,侧妃因为守不了活寡,想着一辈子,要葬送在一个龙阳之好的夫婿身上,一天女人的乐趣都享受不了,竟哭着回家要找娘家!
那侧妃娘家是高官,这一回娘家,万一那侧妃的父亲闹上朝去,自己包小倌儿、玩弄男子的那些事儿岂不是都被宁熙帝知道了,急怒之下,失手掐死了这名侧妃,最后伪装成病死,剩下的两个庶妃,才噤若寒蝉,再不敢做声。
贾太后一指婚,王府又弄进了个女人,就是又多了个包袱,魏王怎会不头疼,可也没法子,只得郁闷道:“儿臣到时回府就准备。”
云菀桐一听,更是心中喜得像小船儿在浪花上翻来覆去,侧妃,魏王府的侧妃,从此富贵荣华,还有这般俊俏的王爷,就都是自己的了,一直回到云菀沁身后,仍是喜不自禁,只差哼小曲儿了。
魏王与云家三姑娘的事一妥,贾太后趁热打铁,目光又落到了秦王身上,然后瞟了一眼郁柔庄。
郁柔庄心里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秋波婉转,直勾勾瞟了一眼对面男子,之前,她只觉得嫁给秦王不值,自己嫁太子都够格的,可瘦田无人耕,肥田抢着耕,现在多了个云菀沁,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秦王能青睐她?
这下好,太后一赐婚,秦王没什么理由能挡!
就叫那云菀沁败得彻底!
夏侯世廷听了太后的话,却只淡然拿起茶盅,将杯沿靠近唇际,似在品茗,并没什么反应。
顿了一顿,贾太后轻道:“说来,秦王也大了,若非身子缘故拖了几年,早就该娶妻了,其他几个皇子虽然有的也没立正室,但到底还有侧妃和庶妃,再不济也有侍妾,可秦王你心性寡淡,身边也没什么女人。前几日,圣上与哀家喝茶时,还说过柔庄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