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是怎样能将执拗的坚决和傻气的单纯结合在一起。燕王原先只觉她是个毫无主见的闺秀,无非就是跟京城其他花痴女一样,贪爱三哥仪容,又看上秦王府如今蒸蒸日上的前途。
但是依她这种谨守礼仪的性子,若真是花痴到这份儿上,无论怎么打击怎么劝服,又看着三哥夫妻恩爱,却还是想要拼命试一试,——倒也难得。
想着,他心中倒有些说不出的颓丧,语气却淡道:“嗯,那本王也就只好祝愿韩小姐得偿所愿,永不后悔。”
韩湘湘心中一动,轻福:“多谢殿下。”说着,便与两人匆匆离开凉亭。
吕七儿舍不得就这么走了,走了几步仍是忍不住回头,只见燕王站在亭檐下,手里紧握着韩湘湘的那一方绣帕,嘴角竟是浮出一丝莫名笑意。
她忍不住撇撇嘴,这个韩湘湘,看着也就是一般的千金小姐,也不知道燕王怎么会独独青睐她,明明知道她就要嫁为人妇,却还像蜜蜂沾了蜜儿似的舔个不放。
难道就是因为出身官宦人家,所以韩湘湘先天就有优势?就能被人关注?
撇开出身,无论容貌,性情,她又哪里比不上韩湘湘,论脑子和手腕,这韩湘湘更是只有被自己碾压的份儿。
不过,韩湘湘一旦进府,可以靠着她在秦王府谋一处安生地儿,二来,可以借韩湘湘与燕王拉近。
如此看来,韩湘湘倒还真成了自己的命中贵人,不能放过。
——
云锦重进宫上了几天的学后,一切渐渐上了轨道。
内书馆内一群天潢贵胄的学子们初见云家的子弟进来,都有些惊诧,惊诧了几天,大部分人也就释然了,这个云家少爷,果真如皇上赐其入内书馆的旨意一样,天资不凡。
在一群人中,他的年龄不算最大,可学问和应变能力,当属第一,难怪皇上如此器重。
既被皇上亲眼有加的,就免不了遭人嫉妒,尤其云锦重是侍读的子弟,不是主位,内书馆的学生也并不会有什么顾忌。
云锦重却将姐姐的嘱咐听进去了,低调谨慎,不跟人争,即便遇到有人言辞挑衅,也只当没看见没听见,挑衅的人也只能落个没趣。时日一久,大部分人觉得没意思,也就消停了。
这日早晨,内书馆内,授课夫子未到,学子们已经到齐。
三名皇子并排坐在前排位置,小太监侍立左右,伴读的子弟坐在皇子们的后方。
夫子还没到的时辰,永远都是内书馆最放松的时刻。十五皇子汾王是宁熙帝的末尾子,自然是疼到手心,生母丽嫔,是韦贵妃舅家的一名远房外甥女,当年也是韦贵妃引荐入宫。
丽嫔的位份比不上书馆在读的景王生母贤妃和厉王生母惠妃,却胜在为皇帝生了一个最幼的老来子。
最小的汾王年纪刚满七岁,生得白净俊俏,又嘴巴甜,很会讨皇上欢心,因为在皇子中最小,又仗着天子尾儿的特殊宠爱,所以不到七岁就赐了亲王爵位,足可见天子对这老来子的厚爱,汾王向来也是内书馆里众家子弟最捧的一个。
夫子还没到,照理,学子们各自温习静待。
待小太监研好墨,摊开卷,汾王瞄了几眼,坐不住了,展臂伸了个懒腰:“刘夫子今日是睡晚了吗?怎么还没过来。”
一名平时就巴结汾王的世家子弟从书卷中抬起头,顺着汾王的话,笑道:“可不是,都日上三竿了。”
汾王趴在圈椅上,乌黑的眼睛在教室内滴溜溜一转,来了兴趣:“刘夫子还没到,那由本王上讲台来当一回夫子怎样?”
陪读学子们俱是一愣,这显然于理不合,甚至有些侮蔑师道,可谁又敢主动说不好。
景王皱眉:“十五弟,不要造次。”
汾王却眨眨眼,毫无退让的意思:“皇兄,好玩而已,上次父皇还说我念书时形似夫子,颇有鸿儒之气。”
景王见这家伙又将父皇托出来,暗中翻个白眼,跟旁边的历王对视一眼,懒得说什么,爱怎么闹怎么闹去。
几名陪读子弟见景王和厉王都没说什么,全都使劲儿奉承起来:“那就请汾王赐教了,咱们洗耳恭听!”
汾王推开椅子,上了讲台,拿起尺长教鞭,朝案上使劲儿敲了两下,咳道:“好了,本王来上课,你们全是本王学生,本王说什么你们都得照着做!不然,本王就像夫子一样,用这教鞭行师长之责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打架
伴读学子跟着起哄:“是,汾王!”
“翻到昨日刘夫子讲习的,跟着本王诵读。”汾王越玩越起兴,“本王巡视!看你们念错了或者没开口的,小心本王的戒尺。”
厉王一向厌烦这小皇弟仗着幺儿的宠爱在后宫是个小霸王,此刻脸色难看,却也知道父皇喜爱汾王,不想做些让父皇不高兴的事。就算汾王失形忘矩,自己到底是兄长,就算他不对,到时他双腿一撒,哭闹起来,还成了自己的不是,让父皇责怪自己不让弟弟。
想着,厉王掸掸袍子,眼不见为净,暂时离开了教室。
景王倒是没离场,可自恃生母比丽嫔高好几个位份,怎甘心听汾王的话,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也没理睬。
除了两个皇子,其他伴读学子不管是有心巴结的,还是不愿得罪的,个个都照着汾王的意思端起书。
云锦重本想找个借口出去等刘夫子来,想起姐姐的叮咛,终究还是将书翻开,晾在眼下。
一群人逢迎汾王,汾王读一句,办伴读子弟们应一声,读得摇头晃脑,声音洪亮,兴致盎然,便是汾王读错的地方,也跟着歪曲。
云锦重不觉微微皱了皱眉。
汾王一边领读,一边走到后排课桌之间,目光一顿,停在一条书案背后,声音一止,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站起来!到后面去罚立!”
景王回头一看,只见汾王点中的是刚刚进内书馆的云少爷,摇了摇头,真不走运,被汾王缠上。
却见云家少爷并没起身:“不知我犯了什么错需要罚站。”
景王愈是摇摇头,若是顺着这皇弟的意思,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对着干?汾王还没被忤逆过呢。
果然,汾王见云锦重不照做,还反问自己,怒不可遏,教鞭砰的一声摔在他的课桌上,发出无比刺耳的声音,教鞭的铁质头柄在桌面上跐一声摩擦而过,显出一道划痕,惊得室内其他子弟不敢作声。
“别人都在跟着本王念书,个个声音洪亮,唯独你,懒懒散散,声如蚊呐,本王站在你身边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你说,当不当罚!”汾王训诫。
“这本书我已倒背如流,要义考点,在国子监都学习过,不需要用大声朗读来加强记忆,默诵也不无不可。”云锦重就算处处提醒自己遵着姐姐的意思,到底年少,也是有几分锐气,“若汾王不行,大可随便挑一段考察。”
汾王早知他精通学业,刚来就被几名夫子和杨太傅称赞过,此刻也没有自取其辱真跑去考他的学问,免得反倒让他在众人面前逞了威风,越发恼怒:“云锦重,你对着夫子,难道也这样恃才傲物?难道会了就可以不读了?那你何必进内书馆!叫你爹找个博学名士在府上单独为你授课啊!”
旁边有妒忌云锦重的伴读子弟风点火地插嘴提示:“殿下,云少爷如今正在秦王府小住。”
汾王冷笑,“原来是仗着秦王内弟的身份,才敢跟本王叫嚣!你那姐姐不知道怎么教你的!进内书馆之前,也没多教导一下宫内的礼节吗?亏这秦王妃是怎么当的!”
“说到这里可就有意思了,”涂郡王家的世子向来是汾王跟班,笑着说道,“晏阳那档子事,殿下该听说过吧?云少爷的姐姐前些日子才从长青观受罚出宫呢。”
“难怪啊,有其姊,必有其弟!”其他子弟哄笑起来。
“那样的姐姐,又怎能教出个乖顺懂事、遵纪守律的弟弟?!”
云锦重见汾王几人提到姐姐,脸色一变,站起身:“不就是罚站吗。罚就罚。”
汾王见他终是服软,得意起来,再见他转身要去背后,却喝住:“站着!”
现在想罚站?晚了!
汾王手持教鞭,在掌心轻轻一拍,余怒未消,刚不照着自己话说,驳了自己面子,这口气还没完呢。这个罚,不能不加重!
韦贵妃瞎眼的事,就是萃茗殿的赫连贵嫔举报所害,韦家失势,又跟秦王夫妇不无关系。
生母丽嫔在殿里哭着念叨了好几次,汾王都是知道的。
再一听周围伴读的怂恿,汾王怨气都涌了出来,今儿就给贵妃和魏王报仇,冷哼一声:“罚站就完了?罚站只是惩处你不尊师重道,你还对本王不敬!本王听说你很小就死了娘,没娘管教,教养差了点,本王也不怪你,可你父亲还在啊!不是还有个当了王妃的姐姐吗?你父亲和姐姐教不了你,本王来教!”
不尊师重道?七八岁小儿拿着教鞭上讲台,将庄严学堂弄成取乐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侮蔑了师道。云锦重听他侮辱,捏紧拳:“殿下不要将我娘和姐姐扯进去。”
“怎么扯不得?你就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你娘死得早,就是因为被你气死的吧!你爹也是,本王就怪了!朝廷那么多世家大族,一个寒门出身的兵部小官儿,是怎么能一路爬上左侍郎,又爬上尚书的?怕并没什么能耐,只是会谄媚吧!还有你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将父皇蒙混了,那么多资质不凡的千金小姐,唯独她能进王府,是使了妖法吗!”汾王见他生气,越说越得劲儿。
云锦重指甲嵌入掌心,脸色一点点,越涨越红。
景王被汾王吵得头都是大的,皱皱眉,终于开口:“够了,刘夫子快来了——”
就是因为快来了,才不能放过大好的机会。汾王将教鞭啪地一摔课桌,气鼓鼓:“不行!他侮辱本王!”
“他怎么侮辱你了?不就是读书声音小了点儿,没配合好你,没逗得你开心吗?行了,你在内书馆扮夫子的事也是于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