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也听清楚了,云老板的弟弟跑山上玩,不见了,马上热心快肠:“不妨,找小少爷要紧!龙鼎山那么大,听闻还有野兽,看样子,又要下雨了,不行,这事儿可大可小,要不我回府找我夫君,看能不能调两队人手去山间帮忙搜一下?”
衙役是朝廷官兵,比起庄子上的奴从肯定更加熟练专业,云菀沁求之不得:“大恩不言谢。”
曹氏不多逗留了,领着家婢和小厮,乘轿先离开了。
云菀沁二话不说,领了胡大川、初夏与乔哥儿回了庄子。
半路,天际一道银光划过,闪电撕破了原本阴沉沉的天气,几朵乌云迅速堆砌,大雨哗啦啦落了下来,劈里啪啦打向地面,像是要随时砸开地面!
云菀沁看着这天气,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回了庄子门口,正碰上刚从山上下来的两个家丁,一见大姑娘回来,忙迎了上来。
“少爷呢,找到了没有?”雨中,胡大川拉开马车帘子,大声问道。
一个家丁回应道:“还没找到,到了乔哥儿说的那个瀑布周围,突然降了大雨,山间道路都看不大清楚,连几条难得能走的路都给泥水冲毁了,咱们几个人只能先在附近找个山洞,等雨小些,再继续围着瀑布搜,我们两个先回来给大姑娘和胡管事说一声!”
云菀沁心肉好像被人重重一击。
连成年人都挨不住这山间暴雨,逼得进了山洞,弟弟在哪里?怎么样了?
胡大川也是闻之惊心,不能怪家丁停止搜寻,暴雨如注,视线根本就看不清楚,再加上道路被一冲,根本没地儿能挪步,哪里还能找人?
云菀沁快速披上蓑衣,戴了笠帽,跳下马车。
胡大川见她举止,知道是要上山,也知道,这种搜山,多一个人找,多个机会,却还是急忙拦住:“大姑娘千金之躯,万万不可,老奴代您去……”
初夏晓得少爷在小姐心中有多重,铁定拦不住,与妙儿一起道:“大姑娘,奴婢跟您一起上山去搜。”
一寸光一寸金,马上就要天黑,别说伤人的野兽,随便跌一跤就不得了!
再找不到弟弟便危险了。
云菀沁对初夏和山上刚下来的一名家丁吩咐:“你们两个在庄子里等着,衙门稍后会派衙役过来帮手,总得留个人安排,还要将人引上山。”
又朝妙儿道:“你去帮我拿几个防水的火折子,再拿一卷粗一点儿的麻绳、匕首和一些山间的防身用品!”
妙儿马上调头进庄子准备。
狂风大雨中,云菀沁又朝着另一名下人,语调如冰刀穿透冷水,有种叫人呼吸不过来的坚决:
“你,顺着原路,带我上山!”
☆、第六十一章 共宿高家村
豪雨中,龙鼎山雾气朦朦,天地变色。
整座山脉还不到黄昏就黑咕隆咚,像是进入了夜晚。
云菀沁与几个上山搜寻的家丁汇合,将麻绳和匕首绑在腰上防止意外,来到瀑布边,指了几个方向,分开去搜。
天色越来越沉,这样分头搜山,效率兴许会高一些。
胡大川与另一名家丁紧紧跟着大姑娘,半步都不放,生怕少爷还没找到又丢了大姑娘。
云菀沁沿着瀑布边的林子,举着火折子一路查,一路喊着弟弟的名字。
大雨瓢盆,雷电交织,幸亏头顶上的参天古木高大茂密,能挡住一些雨水的冲击。
“锦重!锦重!”
“少爷——少爷——您在哪里——”
呼唤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却没有任何回应。
瀑布飞流直下,碰撞着岩石的咆哮,夹在雨水的声音,就算是有回音,只怕也被淹没得听不清了!
雷声轰隆,从云层中滚滚而来,视野更黑。
家丁脚下一滑,身型一矮,磕绊在一块尖利的石头上,小腿上鲜血直流。
“大姑娘,路不好找!要不还是先找个地儿躲躲雨吧!”胡大川眼看这情形越来越凶险,急忙拉住小姐,前方的山路被雨水冲断了,是个很大的沟,宛如一道天堑,万一山体滑坡,八条腿都难得逃出生天,随时被活埋!
三人暂时停下脚步,避在一处茂密的林子内。
云菀沁看着前方一截被雨水冲断的山路,附近山坡上不时还有泥石流滚落下去,心中猛的一抽,有种不好感觉。
瀑布四周找遍,都没弟弟的踪迹,只有这个沟的另一面,下雨前应该还没冲刷断,弟弟有可能会在那边——
一刻也不能拖延了!多拖一颗,锦重的危险就大一分。
她瞥了一眼站不起身的受伤家丁:“胡管事,你先看着他,要是其他几个人过来了,叫他们来帮我的手。”
胡大川还来得及制止,云菀沁已冲进雨里。
他大叫一声:“大姑娘!”
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这样大的风雨,云菀沁也是第一次遇到,她也怕!可她更怕的却是失去弟弟,就这么一个同胞手足,上辈子已经失去了,这辈子再不能有分毫的差池!
她拢好了帽子,挡住风雨,贴着山壁,打算绕过沟,去瀑布那一端。
“呲——”娇嫩的手掌抓住裸凸的刚硬峭壁时,被划破了,她忍住刺痛,继续小心翼翼地攀爬着,终于饶了过去。
依旧是白花花的瀑布,和悬崖下的水声拍打。
云菀沁竖着耳朵,努力摒除外界的一切嘈杂干扰,希望能够听到弟弟的呼救。
弟弟的声音没有听到,可她却一呆。
夹杂着雨水和泥土的潮湿山野气味中,有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乡下蚊子多,刚来庄子上,云锦重肉嫩,招蚊子,老是一咬就是一个大包,云菀沁拔了些艾叶、白芷、菖蒲和丁香花,给他做了个驱蚊的香袋贴身挂着。
是云锦重身上驱虫香囊的味道!
“锦重!锦重——你在哪里?是不是在这儿?”云菀沁循着气味,惊喜地跑着,大声喊着。
一处矮断崖边,下面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救,救命……救我……”
云锦重果然是绕到了瀑布后面。
不幸中的大幸,山洪倾泻、冲断山路之前,云锦重因为雨水太大,惊慌失措,跌下了旁边这个小矮崖,幸亏悬崖不高,除了手脚蹭破了点儿皮,一点儿伤都没有,却不知道怎么上去,见到姐姐,就像看到了救星,仰起脑袋,朝上哇一声哭了出来:“姐姐——姐姐——”
来不及去喊家丁过来了,旁边的山坡不知道会不会又塌方一次。
云菀沁牙一咬,松开系在腰上的麻绳,趴在悬崖边,丢了一截下去:
“锦重,抓住!想法子捆在身上,打个死结,姐姐拉你上来!”
云锦重虽然摔得晕头转向,还是凭着求生本能,抓住绳子的一端,死死缠在了腰上,只感觉姐姐拼了力气地将自己往上拉。
云锦重再怎么小,毕竟是十岁的男孩子,而且又是在下方,云菀沁就算有力气也很难施展,半天,才沿着山坡拉上来一点。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云锦重仰着头,看见了悬崖边一座小山坡上面有石头在滚动,似乎又快塌下来,还有姐姐纤嫩的手腕,在悬崖地面上摩擦着……已经血痕累累。
这些年与姐姐感情并不亲厚,姐姐对自己太过严厉,一点儿不温柔可亲,他宁愿跟着继母,也不愿与姐姐相处,就算在庄子上两人感情增进了不少,他还是瞒着姐姐出来玩,并不是真心听话……可现在才知道,姐姐才是真心为他好的人。
他不愿意看见姐姐受苦。
“姐姐!你别管我了,我很重的,你先去叫人来吧,你的手都流血了,我一个人就在这儿等等——”云锦重哭起来,旁边山坡上的泥石滚下来,两个人会一起丧命!
还有一点就拉上来了,云菀沁不想放弃。
她很想告诉他,上辈子没照料好他,已经放手,这辈子绝不会再放第二次——
她咬紧牙关,手掌心都勒出了痕。
最后一下,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她将绳子一收,云锦重一个力道,被拖了上来,摔在悬崖的地面上。
因为腰上的绳子还与弟弟绑在一起,她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反弹了出去。
一瞬间,她眼疾手快,将腰上的绳子扯开!
“姐姐——”撕心裂肺一声,云锦重心神俱裂,趴在矮崖边。
荒凉一片,哪里看得到人影!
自己刚刚侥幸摔在了斜坡的草坪上,可姐姐却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不能哭,不能哭!
他抹了一把眼泪,镇定下来,晃动着稚嫩的小腿,飞快跑进了雨中。
要先找人救姐姐!
*
头好疼。
云菀沁头重如铁,抱着脑袋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打量四周,不是在悬崖下,不是京城侍郎府的闺房,也不是佑贤山庄的卧室。
是个简陋的房间,像是农户住的那种,云菀沁去过庄子上几名帮佣的家中,龙鼎山山脚下的农户,大多便是住的这种茅草顶棚搭着的小瓦房。
摆设很简陋,除了自己躺着的一张炕,只有一条长凳,一张吃饭的桌子,厨房应该设在院子里。
阴曹地府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不会又重生一次了吧?
窗外,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虽不是暴雨了,但下得也不小。
一听到雨声,云菀沁从断片儿的晕眩中彻底醒来了,自己罄尽全副的身家力气将弟弟拖了上来,不小心飞弹了出去,最后把身上与弟弟绑在一块儿的绳子丢了出去,免得弟弟也摔下去。
锦重……锦重应该没事儿了吧?
自己这是在哪里?是被附近的农户救了?
恍了一下神,她用手掌撑着旁边,正想站起来,脚踝处一阵疼痛袭来:“啊——”又吃痛坐了回去。
她忍着痛掀开裤腿,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的衣服都换过了,是一套月白色素净的农妇粗布衣裤,腿踝处果真红肿得厉害,一碰就酸胀无比。
粗柴制的门扉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声音响起来,掺着几分惊喜:“姑娘,你醒了。”
是个农家少妇,大约三十出头,肤色微黑,鼻翼两边散